117.棍子棒子


    迴到三姓五國城,杜仲甫的部隊才正式換上軍裝,分區駐防。依蘭大甸子暫時歸於寧靜。


    謝文翰被任命為土龍山農民自衛團團長,金雕綹子的家夥,杜仲甫撥給他一多半。於顯龍在三姓五國城盤桓了兩天,他要帶著那大神迴家。這裏的鬼子棒子是掃清了,龍灣鎮黃花甸子依然群魔亂舞。


    不管是謝文翰還是杜仲甫,都沒給於顯龍任何賞賜。他騎在大青馬上,手裏依然提著柞木棍子,腰裏別著兩支沒有子彈的盒子炮。可是那大神乘坐的軟轎馬車上卻有一隻箱子,箱子裏裝著十支德國造盒子炮!


    於顯龍騎在馬上,跟著馬車出了大甸子一路走村過鎮,來到野狐嶺山腳下。


    那大神從馬車上下來:“兒子,幹娘在車裏太憋悶了。出來透透氣。”


    於顯龍下馬,把韁繩拴在大車上,陪著那大神坐到路邊的草地上。


    那大神:“兒子,你是不還跟幹娘賭氣呐?”


    於顯龍:“沒有。我跟你賭什麽氣?”


    “我私自放了那個女人,你是不是……”


    於顯龍:“大菊花啊,放了就放了。你老心善,這是好事。我在琢磨怎麽對付黃花甸子那些烏龜王八蛋。”


    “那還不好辦。幹娘再給你唱一宿神調,你就帶人揍他們!”


    於顯龍:“那可不一樣。龍灣鎮有日本的買賣間諜,大人物。一旦動官軍,他們就得去奉天跟大帥打國際官司。”


    那玉蘭:“那個謝文翰也是個狗揍的!你幫了他那麽大個忙,一句謝意都沒有。就是我他還給五十大洋呢。”


    “謝文翰是個梟雄,能不沾盡量別沾邊兒。幹娘,謝文翰跟你年紀差不多,他是不看上你了?”


    “放屁!他就是請我跳神請老仙兒保佑。你沒見他們滿屯子都信神?我心裏有誰,你都這麽大了還不明白。”


    “可是我爹已經去世二十多年了。”


    那玉蘭沉默很久,才歎了一口氣:“唉,女人這輩子心裏裝著誰一輩子都抹不去。你知道我為啥不願意去你家麽?你娘對我挺好的,我就是不願意去。”


    “你是怕我不讓你跳神。”


    “我是吃你娘的醋。她越是心心念念你爹,我心裏就越是不舒服。”


    於顯龍不禁笑了:“嗬嗬,那你怎麽不吃於韓氏的醋?”


    那玉蘭:“哼哼,我大幹姐雖然是你爹的老婆,可是他們兩口子不過心。你爹有啥心裏話都跟我說。可是他娶了你娘,他的心就交給你娘了。”


    於顯龍:“可是我娘也把自己的寶貝兒子給你一半兒呀。”


    那玉蘭:“這就是你娘比我強的地方,大度、會處事兒!讓我恨她都恨不起來。”


    於顯龍:“幹娘,我還是想……”


    “我不去。自己一個人過慣了,在那拉街沒人敢惹我。我是他們的神!”


    於顯龍趕著馬車,練著大青馬,拉著那大神從龍灣鎮北門進鎮。還沒到十字街,就見前麵鞭炮齊鳴,紅綢飄舞,一家買賣開張。


    硝煙飄散,於顯龍來到近前才看清,是謝文翰的大兒子謝老大,正站在門外當街,向眾人抱拳行禮呢。


    看見於顯龍趕著馬車過來,謝老大連忙快步迎過來:“三叔,你可迴來了。我們在這兒等你四五天了。”


    “你什麽時候來的?”


    “嗬嗬,你離開我家那天,我爹就打發我趕過來了。看看這買賣,滿意不滿意?哪不合適我再讓他們整整。”


    於顯龍莫名其妙:“老大,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謝老大:“三叔,咱們家裏說去。”


    於顯龍和那大神誰也沒料到,謝文翰竟然送給於顯龍一座酒坊!這座酒坊本來是於六指的買賣,於六指死後幾經轉手,落到賴清德手裏。謝老大也不怎麽弄的,不到兩天就從賴清德手裏買了過來。


    謝文翰老謀深算,他知道自己過來辦這事兒,於顯龍絕不會要這酒坊。可是打發他兒子來就不同了,於顯龍想推辭都推辭不了。


    誰來打點這生意?汪潤貞的胡子脾性根本做不了買賣。白大姑娘不惟家在白家園子,她那眼高過頂的個性根本不會當壚賣酒。於顯琪和牛子強的飯莊子已經搞得紅紅火火,那隻有大秋子出來打理了。


    大秋子酒坊的白酒生意一直都很好,打理生意的一直是她一個人。直到白大姑娘身體恢複的差不多了,她才經常到酒坊裏來幫忙。


    原來這些高麗人有錢也買酒喝,他們不如老毛子那麽能喝,也不像大東醫館那些人隻喝淡如水的清酒。高麗人喝老白幹。


    來大秋子酒坊買酒的高麗漢子姓樸,剛學的漢話,舌頭很硬吐字不清,他自己說名叫樸魯昌,大秋子就聽成了嫖了娼。


    大秋子賣酒三十個銅板一市斤,嫖了娼隻給二十五個銅板一斤。大秋子降到二十八個銅板,這家夥搖著腦袋不幹,就是二十五個銅板。大秋子不賣!


    如果是中國人,人家不賣那就多給幾個錢,沒錢不買也就算了。這個嫖了娼也夠軸的,二十五個銅板一市斤,不賣不成!


    嘰裏咕嚕地把一口袋銅板扔在櫃台上,就要抱酒壇子!


    要來硬的,大秋子可急眼了,伸手從櫃台裏抽出了盒子炮!


    這些高麗人也真夠橫的,跟著嫖了娼來的幾個家夥都舉起了隨身帶來的棒子,要往裏衝!可是還沒等他們進門,裏屋又出來一個俊俏姑娘,手裏同樣端著一支盒子炮!


    白大姑娘:“都給我滾出去!”


    這夥高麗人被逼得直眉瞪眼愣在了當場。幸虧花田仲及時趕來,把高麗人一頓訓斥,連連給大秋子白大姑娘賠禮。


    大秋子罵了一句:“臭高麗棒子,嫖了娼。不差影響生意,姑奶奶崩了你!”


    在場看熱鬧的人一陣哄笑。大秋子可不是吹牛圖個嘴痛快,這娘們兒扛著一杆老洋炮就敢跟著於顯龍殺到胭脂溝!


    日子長了人們才發現,這些高麗屯兒裏的高麗棒子,男人基本不幹什麽農活,地裏的農活兒多數都是女人。高麗女人能幹活,伺候男人,但性格要比她們的男人開朗得多。每有農閑,喜歡聚在一起唱歌跳舞。來到鎮子裏買東西,都用頭頂著迴去……


    白大姑娘尤其喜歡高麗婦女的白色衣服青色裙子,拿一件狐狸皮坎肩兒換了三套高麗婦女的服裝。


    給大秋子穿上,她高高興興拿迴於記醫館給汪潤貞穿上一套。


    於顯龍罵道:“你是讓高麗娘們兒當傻子了!一件狐狸皮坎肩兒能換一馬車這種衣服!”


    直到大秋年底,於顯龍才承認,這些高麗人真是棒子!


    第一年開發黃花甸子,雖然麵積不大,產量不高,可是他們打下來的水稻也是堆積如山。


    龍灣鎮有錢的人家開始惦記吃大米飯了。哪怕年三十那天夠吃一頓都行,於是大家請副鎮長劉子善出麵,打聽一下價格,準備花錢買點水稻,迴家自己舂成大米。


    高麗屯兒的頭頭不是嫖了娼,姓金叫金哲日。這個家夥一搖腦袋,不賣,一斤都不賣!給多少錢都不賣!


    把劉子善氣得,叫他金真二。


    於顯龍也想買點水稻舂成大米,過年一家人吃。有可能的話盡量買幾百斤,給娘熬大米粥。


    聽劉子善說高麗棒子一斤不賣,他很奇怪,想問問花田仲。趕巧花田仲已經出門了,去了哪裏都不知道。


    不賣就算了,既然不是胡子總不能動搶吧。


    可是一直很少和汪潤貞聊天的白大姑娘這幾天卻經常在一起嘁嘁喳喳,於顯龍看在眼裏不由得暗笑。胡子就是胡子,又動了搶的念頭!不過白大姑娘、大秋子離開雪龍汪潤貞,還真沒砸窯踹線兒綁票兒做過綠林買賣。


    進了臘月門兒,高麗屯兒的牛車開始吱吱扭扭響著鈴鐺,一隊一隊地往南運送糧食了。


    大秋子酒坊的“龍灣湧”燒酒也開張上市了。


    龍灣鎮一帶水質清澈透明,入口微甜是釀酒的絕品。人們用大麥、小麥、豌豆等為原料,壓成曲醅,再發酵成大曲。龍灣鎮的燒鍋通常以高粱、玉米、麥麩子和米糠為主。燒酒的原料糧食一般可以經過五到六次的發酵和上鍋。一般要五天後酒醅出窖,這是第一鍋。


    出酒後,要把蒸鍋中的料取出,經過揚場,把這些料冷卻、鬆散開,而後還要加入少量的新原料和酒曲,攪拌均勻後再入窖發酵,五天後再取出用來燒酒,為第二鍋,這時從錫鏊開始流出的酒被譽為“二鍋頭”,即“快曲”酒。


    由於剛出鍋的酒雜味多,需窖藏。多數人都用木製的木酒海儲酒,牛子強從寬城子請來的釀酒師是用特製的壇子儲酒,叫做穩缸。


    穩缸酒開缸那天叫傳香。哪家酒坊都要在這天給祖師爺杜康的神像上供上香,然後擺上幾桌酒菜請鎮裏的好酒之徒前來品酒傳名,擴大買賣生意。


    傳香那天於顯龍有個重症患者,沒參加。主持的是牛子強和大秋子。


    黃昏以後,汪潤貞把剛到家的於顯龍拉進了大秋子酒坊,品嚐新開缸的龍灣湧!她們還特意給於顯龍留的酒菜。


    三個女人圍著於顯龍輪番敬酒,初更天就把於顯龍灌醉了……


    三個女人拿刀挎槍,出了鎮東門直奔高麗屯兒!


    她們還沒走上一裏路,後麵馬蹄聲響,大青馬不疾不徐追了上來。


    汪潤貞:“完了,別走了。三當家的上來了。”


    白大姑娘:“他不是喝醉了麽?”


    “他興許早就看出來咱們要動手。裝的!”


    四個人又迴到了大秋子酒坊,於顯龍讓大秋子把門反鎖上,不許任何人進來。


    汪潤貞:“這種買賣不過是個軟窯子,砸了就走……”


    於顯龍:“端了抻腰子(搶來大米)隻要啃富就沒人不知道,周圍一兩百裏之內隻有高麗屯兒出大米。到時候不用別人,豆腐張都得來抓你們。”


    白大姑娘:“高麗棒子也隔掰(特殊、與眾不同),給多少錢都不賣。他們種的是金豆子麽?”


    汪潤貞:“咱們還好辦,幹娘他們沒見過大米,還以為山珍海味呢。”


    大秋子:“那咱就不砸窯子,踹線兒。那些老牛車一天也就走二三十裏。”


    於顯龍:“我也奇怪呀,第一,給多少錢都不賣這不合常理。農民種地先是為了吃,吃不了就賣錢過日子,他們卻不。那他們那麽辛苦種地幹啥?”


    大秋子:“這話劉子善早就問過了,金真二說你們管不著。”


    “第二,他們用老牛車往出運糧,那得多慢呐?這世道這麽亂,他們不怕胡子,不怕你們這種人?除了有人接他們的撚子,就是他們要離的家夥硬實!”


    汪潤貞:“那高麗屯兒不是軟窯,是響窯啊。”


    “哼哼,你們今晚要是砸進去,我敢斷定一個都迴不來。”


    白大姑娘:“是什麽人給高麗棒子仗腰眼子啊?豆腐張,還是日本人?”


    於顯龍:“不弄清楚他們把糧食送給誰,別的啥都弄不明白。”


    汪潤貞:“唉,實在不行就到外地買點大米吧。”


    “哼哼,我早就張羅了,可是南到奉天北到寬城子,沒有賣大米的,連賣水稻的都沒有!”


    白大姑娘打了個哈欠:“大米吃不吃不打緊。就是這口氣……”


    “買不來就自己種!”


    汪潤貞一撇嘴:“你是又憋著什麽主意呢吧?別忘了你答應過花田仲,不幹預高麗屯兒的事兒。”


    “活人不能讓尿憋死。迴家睡覺。”


    清明過後,於顯龍買迴兩頭高麗耕牛,買不到大米他要自己種。學種水稻的還不止他一家,蛟龍河南岸往年播種穀子高粱大豆苞米的農家有二十幾戶跟著他挨著河邊,平整土地準備播種水稻。


    開始,高麗屯兒的高麗人甚至花田仲都當笑話看。關東尤其是龍灣鎮的漢族人多數來自山東河南河北,都不會種植水稻。其他農家也就罷了,於顯龍那雙手是號脈拿槍的手,一根柞木棍子他能玩兒得天旋地轉,玩兒犁鋤種水稻,他是饞瘋了吧。


    又過了半個月他們才覺得事情不妙了。趁著蛟龍河剛開化的枯水期,於顯龍帶著村民在蛟龍河上築了一座攔水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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