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看向了正前方,果真看見遠處有一道高挑的絳色身影緩緩走來。


    因著母妃看重薛離洛,她每年生辰都少不了給他發一份請帖,過去那幾年他都不出席,她也懶得計較,沒想到今年他竟願意給她麵子了。


    薛離洛的出現不止令她詫異,也讓一眾賓客詫異。


    賓客中有些人不認得薛離洛,隻覺得這位緩緩走來的公子模樣實在俊美,尤其是那雙深邃的鳳眼,漆黑的瞳仁裏像是聚了一池的寒水,襯著眼角下的那顆小小淚痣,愈發亂人心魄。


    不過這位公子雖好看,卻透著一股讓人說不清楚的冰冷陰鬱氣息,隻一眼,便令人隱約覺得他不是個好相處的。


    “見過安慶侯。”


    國公府內的下人們見薛離洛走近,齊刷刷地行禮問候,而他們這一出聲,也讓不知薛離洛身份的賓客們嚇了一跳,醒過神後便第一時間跟著行禮。


    眼前之人竟是安慶侯!


    對這位年紀輕輕便榮獲爵位的天子寵臣,他們除了敬畏也有好奇,下意識想多看他兩眼,可當他抬起那雙冷如寒潭的眸子掃過人群時,淩厲的視線讓眾人頓覺頭皮有些發涼,一個個慌忙挪開了眼,不敢與之對視。


    “同為公主的客人,諸位不必因為本侯的到來而過於拘謹,繼續談笑便是。”


    薛離洛淡漠地說了一句,便在下人的帶領下走向了他的坐席。


    “難得表兄今日肯來湊熱鬧。”


    上官靜沅朝薛離洛這般說了一句,而後轉頭麵向眾人莞爾一笑,“諸位也別光坐著了,動筷子吧,嚐嚐我們府上的菜肴合不合胃口。”


    眾人聞言,自然是很給麵子地飲酒夾菜,而薛離洛身側的無痕也拿起了桌子上的酒壺,替薛離洛斟滿了一杯。


    薛離洛端過酒杯淺嚐了一口,便放下了杯子。


    這國公府裏的酒也算是佳釀,奈何他嚐過的美酒種類數不勝數,手上這杯喝著也覺得口感一般。再看桌上的菜肴,其中有兩道撒了不少辣椒圈,這種辛辣口味的菜,配玉清酒是最合適的。


    想到玉清酒,他眼眸輕抬,視線狀若漫不經心地掃過全場,在一丈開外的那道青色身影上稍作停留。


    薑家那丫頭正低著頭,也不知在發什麽呆。


    他的視線繼續掃過其他人,這期間他察覺到了有不少女子的視線總往他身上瞟,例如薑懷柔鄰座的那兩個女子。


    對此他不甚在意,也懶得理會。


    “我從前隻聽旁人談起過安慶侯,也曾在街道上遠遠地見過侯府馬車,沒想到今天見著本尊了,果真如傳言那般,俊美極了。”


    “可不是麽。侯爺早就到了婚配的年紀,可他非但沒有娶妻,府上連個妾室都沒有,聽說是他挑剔,早幾年貴妃娘娘親自給他推薦了幾位貴女,他一個都沒看上。”


    “那侯爺究竟喜歡什麽樣的女子啊?”


    “誰知道呢。”


    未婚的貴女們竊竊私語,對那人心生向往的同時,又覺得那人太高不可攀,滿腹心思終究隻能化為一聲聲歎息。


    不同於其他貴女們的多愁善感,薑樂妍壓根就沒空去瞧薛離洛,隻因她此刻攤上了麻煩事。


    她方才坐下來的時候,想要調整自身與桌子的合適距離,卻忽然發現她已經無法挪動半分,隻因她的裙子牢牢地粘在了紫檀木質的座椅上。


    她將手伸到腿邊,不動聲色地扯了扯裙子,當她發覺裙子根本無法與座椅分開時,便收迴了手。


    她若強行扯開,裙子一定會被撕壞。


    “銀杉。”她側過頭看身後站著的銀杉,“低下頭來。”


    銀杉一聽,便知她是要說悄悄話,便俯下了身道:“怎麽了小姐。”


    “你可曾注意過,方才有什麽人經過我身後嗎?”


    薑樂妍十分確定,她來到這席位坐下的時候,椅子上是幹淨的,沒有油光也沒有水。因此,捉弄她的那人肯定是悄悄把膠質的東西倒在她身後了,隻要她一坐下,裙子上的膠質和椅子粘在了一起,她便起不來身。


    這麽強的粘合效果,用的大概是鰾膠,此膠大多用魚鰾或者豬皮熬製,有固體的形態也有液體,粘合性較強,粘上之後用水洗不掉,她這條裙子鐵定是報廢了。


    “經過咱們身後的人可不少,今日這宴席上人多,尤其是端盤子的下人們一直都在來迴走動,小姐為何忽然問這個?”


    薑樂妍正要接話,就聽前方傳來上官靜沅清亮的聲音:“多謝諸位今日前來慶賀本宮的生辰,諸位也知道本宮一向喜歡熱鬧,咱們聚在一起,若隻是飲酒吃菜未免有些乏味。”


    上官靜沅說著,示意自己身後的丫鬟將手中的錦盒放在桌上。


    “前些日子,本宮得了一塊十分漂亮的羊脂墨玉,想著生辰宴的這天拿它來當個彩頭,在座的諸位幾乎都有才藝傍身,凡是想要這塊墨玉的,便到這庭院中的空曠處表演才藝,各憑本事,誰得到的掌聲最多,這塊墨玉就歸誰。”


    說完,上官靜沅便當著眾人的麵打開了錦盒。


    眾人看見立在盒中的那塊墨玉,不禁麵露驚歎。


    那塊玉有手掌那麽大,成色黝黑,在日光的照耀下頗有光澤,羊脂墨玉在市麵上本就珍貴稀少,如公主桌上這樣大塊的更是罕見了。


    不遠處,薑懷柔看著也頗為心動。


    這麽好的墨玉,她若是能得手,便要拿去首飾店打造成一對腰間的環佩,她與上官樾一人一個,出門戴著多拉風。


    與她坐席相鄰的粉衣女子瞥見她的神情,笑著朝她的方向湊了過去,“懷柔,這樣的寶貝你可不能錯過,你的歌喉我們都聽過,隻要你開了嗓,必定是滿座喝彩,這墨玉還不是手到擒來。”


    薑懷柔聞言,謙遜地應了一句,“你這話未免也太抬舉我了,今日這宴席上都是公主和國公爺的朋友,才藝好的人肯定不少。”


    “才藝好的不少,比你強的卻沒幾個。既然是公主要給彩頭,那就得投其所好,公主喜歡歌舞,你的歌聲她向來很滿意,若是有人不服,你大不了再與人比吟詩作對,這也是你擅長的,你總能讓在座眾人心服口服。”


    “我哪有你說的這麽好。”薑懷柔優雅地笑了笑,麵色沒有太大的起伏,心中卻對這樣的奉承話很是受用。


    “不過懷柔,你先別急著上去表演。”粉衣女子輕笑道,“娉婷不是說了嗎?要讓你先看場好戲呢。”


    她口中的娉婷,便是入席前聲稱要去捉弄薑樂妍的黃衣女子。


    “誰來當第一個展示才藝的人?”上官靜沅再次發話,視線掃過場上的眾人,“總要有人先起個頭,後邊的人才不會太拘謹,你們若是都不好意思出風頭,本宮可就要隨意叫一個上來了。”


    她說這話時,正看著薑懷柔的方向,原本想著讓薑懷柔先來活躍一下氛圍,卻沒料到,另一側有人提議,“公主殿下,眾所皆知,薑二小姐的歌喉動人,薑大小姐的琴藝一絕,這二小姐的歌聲咱們聽過了,的確很驚豔,今日薑大小姐也在,不如咱們先來聽聽她的琴音如何?”


    薑樂妍正和銀杉琢磨著裙子被粘住一事,乍一聽到這話,抬眸看向了說話之人。


    那正是太常寺卿家的小姐,嚴娉婷,此女與薑懷柔來往甚多,入席前她們就湊在一起說話了。


    她的裙子後沾上鰾膠,十有八九跟這女子有關,對方還在這個節骨眼叫她去場地中央表演彈琴,分明就是想給她難堪。


    首座上的三公主自然不知薑樂妍此刻的困擾,聽著嚴娉婷的提議,下意識看向了薑樂妍,“本宮此前也聽聞,薑大小姐擅樂器,你可願來場地中央表演一曲?”


    嚴娉婷聞言,心下暗笑。


    她倒要看看,薑樂妍這下要如何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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