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平在兵器坊裏聽到了韓王接受投降的消息,頓時老淚縱橫,但沒有再說一句話,隻是慢步走到了一間平日裏堆放雜物的房間,推開門,裏麵滿是引燃之物。


    張平招唿著兵器坊裏僅剩的幾個老年力工,讓他們按照自己指向的地方,把引燃之物一一擺放整齊之後,張平親自舉起一個火把,點燃了這個他家張氏三代親手創建的韓軍兵器坊。


    荊軻姐姐一家三口正準備出門勞作,突然門口出現七八個壯漢,其中一個漢子對著嬴政姐姐說道,明人不做暗事,我等皆是太宰生前衛士,今日前來,乃是為給太宰家人一個交代。漢子說完再無多話,三下五除二,就將聶政姐姐一家砍殺在地,之後便揚長而去。


    趙高每日一有閑暇時刻,就去堆放書簡的那間房內,習練書法,順便也翻看書簡。那些書簡裏,除了向嬴政奏報各地各部政事,還有許多有關諸侯國發生之事,趙高看的是心花怒放,果然是秦王家的書簡,諸子百家之言,各國諸侯之事,數不勝數。


    這些書簡裏,讓趙高最為歎服的故事是二桃殺三士,看完前人隻用兩個桃子,就讓三名權臣自刎而亡,對此等能算透人心,看破人性之人,簡直是欽佩膜拜之極。


    嬴政一直對趙武靈王推崇備至,他在趙國為質的時候,就聽趙國人說起趙武靈王的諸多事跡,什麽胡服騎射,智取匈奴等等。


    嬴政親政之前,也聽王師講過諸多有關趙武靈王的故事,特別是趙武靈王裝扮成遊商來到鹹陽,混進王宮麵見祖父秦莊襄王的故事,讓他驚歎不已,更對趙武靈王這世間少有的膽識,仰慕之極。


    隻是嬴政沒有發現,王師對趙武靈王傳奇之事言語頗多,卻從未有片言提及其為何英年早逝。


    蒙毅當著大殿上的所有武將,說韓軍強弓勁弩的攻效遠勝秦軍的弓弩。


    此言一出,大殿上的武將頓時群情激奮,紛紛開口與蒙毅辯駁,理由也大都是韓軍被秦軍屢屢擊敗,手持強弓勁弩的韓軍還不是被秦軍打的潰不成軍,還說自己願意用秦軍兵器與手持韓國兵器的蒙毅現場演示。


    嬴政顯然對蒙毅在鹹陽宮大殿上如此表述有些意外,這樣在大殿群臣當麵,大長他國兵器威風的言辭,感覺很是不可思議,驚訝之餘,礙於自己對韓國兵器不太了解,心裏想要駁斥一下,又不好發作,於是明顯略帶不滿的語氣,問道,將軍何出此言?難怪我大秦將士的兵器如此不堪。


    蒙毅依舊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做派,明明聽出了嬴政言語中帶著不滿,可還是直白的迴稟道,大王息怒,末將所指並非我大秦兵器不堪,隻是相比韓國兵器,尤其與韓國強弓勁弩比較,我軍弓弩確實不占上風。


    蒙毅此言一出,瞬間又激起大殿上武將們的怒氣。李信楊端和任囂趙佗都站出來,說是願與蒙毅將軍當場驗證。


    蒙毅見這許多的武將不服自己的看法,輕蔑的一笑,對著嬴政說道,末將請大王準許,蒙某願與眾位將軍當場比較秦韓兩軍弓弩,看看蒙某所言是否為妄言。


    嬴政一看蒙毅這是要來真的,一時不知道自己該同意還是反對,略微思忖了之後,他也想親眼看看蒙毅所言的韓國強弓勁弩,是否真的比秦國弓弩高出一籌。


    蒙毅見嬴政準許,於是對著嬴政說道,請大王移駕殿外。說完對著眾位將軍大聲喊了一聲,諸位請。


    蒙毅說完轉身跟著嬴政之後,到大殿外的操場上遠遠站住,然後對著秦王嬴政大聲說道,請大王命王宮衛士在一百步之外,不,兩百步之外用分別用秦弓和韓弓向我開弓射箭,看看到底是哪國弓弩射的遠射的準,末將願與眾位將軍親身驗證秦弓韓弓的高下。


    秦王嬴政一看蒙毅將軍竟然是如此方式比較,興趣頓時高漲,突然向著站在人群邊角的內史騰說道,內史將軍,寡人猛然想起將軍原在韓國領兵,不知將軍如何評價韓國的強弓勁弩。


    內史騰突然聽到嬴政問起自己,連忙站出來迴話,說道,大王,依末將之見,秦國弓弩與韓國弓弩各有千秋,難分高下,末將願與蒙毅將軍一道,親身驗證兩軍弓弩。


    嬴政聽聞內史騰說完,說道,將軍勿怪,寡人方才所言,並非是要將軍親身驗證兩軍兵器。寡人這才想起,將軍原在韓國任職三陽郡守,順應天意民意,大開城門歸降了我大秦。


    也怪寡人,今日之場合,沒有多想,讓將軍評論秦韓兵器。以將軍處境,確實也不好多說,寡人絕不強人所難。


    內史騰一聽秦王問道自己,連忙上前迴話,邊走腦子裏邊迅速想著如何迴複秦王提問,說道,大王,末將認為秦軍韓軍兵器各有長短,沒有高下之分。


    嬴政說道,既然內史將軍如此信賴秦軍兵器,那可敢與蒙毅將軍站在一起,親自驗證高下。


    內史騰與蒙毅一同站在兩百步之外,秦王宮裏的十數名弓箭手,各持韓軍秦軍弓箭弩箭,向內史騰蒙毅身旁箭靶射去,韓軍弓弩射出之箭,幾乎都能上靶,秦軍弓弩射出之箭,盡隻有十支七八上靶,而去韓軍弓弩射中箭靶的力道準度,遠比秦軍弓弩要高出不少。


    張良用一隻手把炭窯窯主幾人拖出磚土堆後,無力的坐地不起。可他坐在地上的時候,試探了受傷的左手傷情程度,還算萬幸,手掌骨折不算嚴重,隻是左胳膊脫臼。


    張良四下裏掃視了眼前的情形,心想這炭窯荒郊野地,外出請郎中怕是指望不上,何況那個一毛不拔,一心隻想壓榨克扣工錢的炭窯窯主,他怎會出錢給自己治傷。


    張良決定自己想辦法自救,他細細迴想起在內廷郎中那裏學習的接骨之法,決心自救。


    張良他檢查了左胳膊脫臼位置,迴想著內廷郎中給病人治療脫臼的各種手法,盤算著自己的治療之法。


    一番思想,張良站起身來,找了幾個布條,忍住胳膊脫臼的疼痛,將脫臼的左手伸進一個樹杈中間,用布條把胳膊捆紮結實,然後蹬住樹根,猛的向下拉拽之時,身體同步旋轉胳膊,一聲輕輕的慘叫之後,胳膊脫臼之處複位了。


    張良這看似輕巧之舉,若不是早在嘴裏咬著幾個布條,就那脫臼複位時的疼,嘴裏的牙齒早被咬碎了。


    張良試著伸展了一下複位的左胳膊,無甚大礙。他這才舒了一口氣,又找了幾根樹枝,用布條綁在手掌骨折之處包紮,雖然疼痛無比,但他此刻也隻能強忍疼痛。


    張良處理好自己的傷情,長長的喘了口氣,癱坐在地。半晌之後,他思索起自己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炭窯窯主和兩個燒窯匠人這會雖被張良救出,可身上多處骨傷骨折,一直無力哀嚎著。


    張良此刻已靜下心來,盤算著自己該如何處置。以當前情形來說,自己受傷不重,可以四處走動,但左手受傷,恢複也得一月有餘,自己身無分文,逃出炭窯雖是容易,可逃出之後如何謀生。


    炭窯住處應還有些鹽糧,供炭窯這幾人支撐幾日問題不大,何況炭窯窯主和那幾人均有傷在身,需要有人服侍,況且炭窯在密林深處,遠離市井城鎮,很難叫得郎中前來治傷。


    張良從內心而言,並不想給炭窯窯主這幾人治傷,自從誤入炭窯,被炭窯窯主當成燒炭苦力之後,張良每日如老牛耕田般勞累,也隻能進食些粗穀野菜。


    這些尚且還能忍受,然炭窯窯主和那幾名打手每日像看押囚犯一般,非打即罵,把張良當成勞奴使喚,若不是一心牽掛家人下落,這度日如年生不如死的日子,他早就自行了斷了。


    張良想方設法的製作了一張弓,這是他的強項,隻是手頭沒有齊全的物料,隻能以現有材料製作一張勉強能射箭打獵的弓。


    炭窯在大山深處,時常能看到兔野豬羚羊之類的動物出沒。張良身體恢複之後,尋思可以涉獵一些獵物果腹,總比隻吃粗糧湯汁強。張良趁夜晚睡覺之時,搜尋好現有的物料,把他學過的弓箭技藝一一用了起來。


    沒過幾日,炭窯窯主家人來送鹽糧,一看炭窯窯主傷的不輕,還得臥床數月,三個得力手下,也是傷的不輕,也就勉強能下地走動。兩個燒炭匠人和張良還算不錯,沒有全部恢複,但已能幹活。


    炭窯窯主家人欲接迴炭窯窯主,可炭窯窯主說當務之急不是接他迴家,而是趕緊把燒好的木炭送去下定主家那裏。


    炭窯窯主家人找尋兩日,沒有找到能送炭的夥計,眼看買炭主家要怪罪,不得已隻得派張良和兩個燒炭匠人幫著給送。


    張良能感到炭窯窯主心裏是不想讓他出山送炭,好不容易抓住張良這個不花錢的勞力,若出山送炭半路跑了,得不償失。之所以讓兩個還未痊愈的匠人跟著,也是怕張良借機逃走。


    其實張良此刻心思有變,已不急於逃離炭窯,他想先看看山外情形,打探些有關韓國和家人消息。


    張良想著是借給炭窯送炭之機,跟去看看這買炭主家都是何人。這買炭之人,無非兩家,一是取暖造飯,二是冶煉之所。


    張良已想到改日能逃出炭窯,可先找尋一家冶煉之所,以自己從兵器坊所學謀生。


    張良自知如今身在楚國,對楚國國情半點不知,貿然亂跑,說不定又會被惡人關押為奴,倒不如先借送炭之機,了解自己目前身處何境。


    內史騰率親攻取韓國後,快速迴轉秦國複命。內史騰散朝後,趕緊去拜訪王翦。王翦也不客氣,慢聲問道,內史將軍,有人質疑將軍袒護張平一家,有意放走張良,以報張平知遇之恩。


    內史騰聽道王翦這樣說,連忙起身說道,末將適才所言句句實情,還望將軍明查,末將自歸降大秦以來,誓為大秦效犬馬之勞,行事從不敢有半點懈怠,將軍交辦末將緝拿張平張放父子之時,末將委實不知張良也會兵器製作,還望將軍明查。


    王翦擺了擺手,說道,算了,不知者不怪,方才所言不是要怪罪於將軍,隻是提醒將軍,今後若是有張良音訊,定要生擒此人,老夫要從張良口中獲知韓軍兵器製作之迷。


    內史騰有些不解的問道,我軍已將張平張放父子擒獲,從二人口中獲知韓軍兵器製作之密,不是更為詳盡。


    王翦擺了擺手說道,此事並非將軍所想,這張平張放父子,一個是韓國相國,一個是韓國將軍,又豈會將韓軍兵器製作之技拱手交與征滅韓國的秦軍。


    那張平,年事已高,一心求死,不敢相逼。那張放,性格剛烈,被擒之後,已是數次尋短見以求殉國,好說歹說,應允二人厚待張放之子,並不再強求交出韓軍兵器製作之技,二人才勉強答應,隻在秦國做青銅冥器,絕不為秦軍兵器製作出力。


    內史騰低聲對蒙毅說道,上將軍,這張平張放父子已是階下之囚,兩人身懷韓軍兵器製作之密,那讓二人開口之後,韓軍兵器製作技藝便手到擒來,何況張平夫人與張放之子皆可當做棋子,上將軍隻要首肯,末將定能讓張平張放父子開口,何愁韓軍兵器製作秘技。


    蒙毅聽聞,頓時臉色大變,厲聲嗬斥內史騰,內史將軍怕是沒聽懂方才吾之言語,吾方才之意,乃是大王已下王命,不得有威逼張平張放父子之舉,既然大王王命如此,本將軍就絕不會有違半點。


    我王王命豈是你我可以擅自違背之事。大王下令,自有大王所慮,若是有違王命從事,即便最後能讓張平張放父子教出韓軍兵器製作技藝,若是傳到大王那裏,這違抗王命,一樣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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