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博斯騰湖麵結的冰化開後,牛轉翻車被重新架了起來。


    拓跋宏蹲在剛開墾沒多久的新田裏,身後是經修葺的籬笆圍欄。


    他用腳尖輕輕蹭了蹭,腳下都是剛翻新不久的土壤,因臨近湖邊,比草原上一般的土質要好。


    不過,眼下他正在為一件事發愁。


    靠近草場的那一排田邊,土壤才翻新沒多久,就有草芽長出來了。


    他的對麵,老湯姆也學著拓跋宏老爺的姿勢蹲在地上,眨巴著眼睛,問道:“老爺,春天的新草發芽這麽快嗎?”


    拓跋宏也不知道這個問題該怎麽迴答。


    一旁的阿紮泰看了看,替拓跋宏迴複道:“今年的新草比起以往長得確實有點快,至於田裏的這些,也許是路過的牛羊拱進去的草籽?”


    “是這樣嗎?”拓跋宏看了看籬笆外的草地,確實跟新田的距離有點近,若是牛羊拱進去,倒是也有可能,畢竟籬笆不是圍牆,四麵通風。


    拓跋宏摩挲著下巴,向阿紮泰說道:“那就在籬笆外再開出一段路來,讓牧民們趕牛羊時不要靠近,免得到時候田裏的草比麥還多。”


    “是,那顏。”


    拓跋宏看著周圍一圈的田邊,都是這樣的情況,喃喃自語道:“有點怪啊……”


    是有點怪了,阿紮泰看著拓跋宏心想道。


    不過他真正奇怪的,卻是自家那顏。


    自從他成為探馬赤後,300阿勒赤斤哨騎由巴彥那統領,另外200脫勒斥邏騎由額日樂欽統領。


    額日樂欽在三個月的禁酒令下總算沉穩了不少,脫勒斥騎這才交到了他手上。


    現在是非戰時期,拓跋部草場周邊的巡邏交給他們兩人安排就行,阿勒泰得以偷閑。


    阿勒泰的父母也成了一方牧主,他不用再像小時候一樣親自去牧羊,所以還是如往常一般跟著自家那顏。


    但最近,他發現了一件怪事。


    自家那顏前腳還剛剛設立了怯薛衛,後腳就經常單獨一人行動,不許任何人跟著。


    阿紮泰不放心啊!


    換做別人要是跟的太近,被發現就會惹得自家那顏不高興了。


    所以他就一個人暗中跟隨那顏,遠遠的觀望著。


    奈何他這耳朵實在是太靈了,所以就碰到了驚人的一幕。


    他經常隔著老遠,就聽見自己那顏對著廣闊的草原或吼或叫。


    依稀可以聽到這麽幾句話:


    “我就是太陽!”


    “我滴太陽~”


    “握!日!”


    每每自家那顏或是吼叫或是高歌完,就會在原地怔半天,隨後陷入狂躁狀態。


    阿紮泰懷疑,自家那顏是薩滿教供奉的幾大神靈中,太陽神的忠實信徒。


    不過這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為啥那顏要偷偷摸摸呢?


    阿紮泰實在想不明白。


    拓跋宏不知道,在阿紮泰心裏他已經是太陽神的忠實信徒了。


    他站起身來,往籬笆外走去。


    拉克申和阿瑟這兩個貼身保鏢站在籬笆圍欄入口兩邊,將圍欄打開。


    一名哨騎從遠處跑來,對著附近的一個散班耳語一番。


    那散班聽完,趕到拓跋宏身邊,開口道:“那顏,鴻台吉的使者到了。”


    “鴻台吉召見?”拓跋宏挑了挑眉毛,接過阿瑟手裏的韁繩,翻身上馬,帶著眾人朝拓跋部大帳奔去。


    ……


    鴻台吉使者看著大帳周邊操練的士兵,不由得在心裏讚歎一番,這位拓跋那顏還真是治下有方。


    大帳周邊那上百名的守衛一看就是精銳,那眼神沒有因為自己身上使者的衣服而存有巴結之意,依舊各司其職。


    這是在之前拜訪過的幾個那顏部落裏所沒有的。


    鴻台吉使者看著麵前的拓拔律,這位應該就是拓跋部本族的千戶了,通過之前接待的幾句話就能看出此人不驕不躁,言語得體,不像巴山部的那頭毛熊。


    鴻台吉使者揉了揉肩膀,還能迴味那一掌的力道。


    “踏踏,踏踏。”


    “籲~”


    馬蹄聲戛然而止。


    拓跋宏高坐在馬背上,與拓拔律對視了一眼。


    看到對方微微點了點頭,他知道在邊境的阿勒赤斤發現鴻台吉使者之後,拓拔律已將該隱藏的重點都隱匿了起來。


    拓跋宏輕舒了一口氣,看向下麵的鴻台吉使者。


    呦,老熟人了。


    “拓跋那顏,許久不見,風采依舊啊!”鴻台吉使者的笑容中略帶一絲諂媚。


    拓跋宏也是滿麵春風,笑臉相迎:“尊使,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


    鴻台吉使者拱了拱手:“我先後拜訪了杜倫塞部、北黎部和巴山部,此次前來正是受鴻台吉之令,邀請拓跋那顏赴約。”


    拓跋宏看了看下麵的鴻台吉使者,他沒有沒有攜帶鷹翎權杖,說明此事不是大張旗鼓,應該是要舉行什麽會議。


    他翻身下馬,走到使者跟前,輕輕一側頭,身後的散班就四散開來,方圓數十米之內瞬間一空。


    拓跋宏微微眯眼,緩緩開口道:“是關於法瑞斯的嗎?尊使,鴻台吉可有什麽吩咐的?”


    使者搖了搖頭:“鴻台吉隻說將你們四位請去議事,其他一概沒有吩咐。”


    拓跋宏抓住了使者口中的關鍵點,問道:“你是說,鴻台吉隻邀請了我們四人?”


    看到使者點了點頭,拓跋宏眉頭微蹙,繼續追問道:“鴻台吉最近身體是否安好?”


    使者說道:“台吉身體倒是無恙,就是心情不太好,想必跟這次,找你們幾位那顏要商議的事有關。”


    “身體無恙,那就無妨了。”拓跋宏露出一副放心的表情。


    “勞煩尊使稍等片刻,”拓跋宏高唿道:“拓跋征!紇骨元!”


    “那顏!”兩人齊聲喊道。


    “給你們兩部十分鍾時間,籌備途中所需的幹糧,甲胄就不用卸了,穿著吧!”


    因為冬季剛過,天氣還沒完全暖和,散班在部落中的日常所穿皆是皮甲,內穿羊皮襖,衣領處鑲著一圈毛皮用來禦寒。


    那些劄甲又重又冷,不是打仗沒必要穿著。


    拓跋宏這句話看似是說不要卸甲,其實是怕哪個愣頭青裝備的時候把劄甲穿出來,那就尷了個大尬。


    所以他特意提醒了一下拓跋征和紇骨元,兩人聽完後也是心領神會,招唿麾下的散班和宿衛去籌備幹糧了。


    兩百餘騎準備完畢後,簇擁著拓跋宏和使者隊向西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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