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形勢,魏淵倒也不想把事情鬧大。他此番隻為財,而且必須要周奎做個好的示範出來。魏淵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周奎必須服。隻有周奎服了,朝中的其他權貴才會老老實實的掏出銀子來。也隻有周奎服了,自己的下一步計劃才能付諸實施。


    京城不比遼東,弄出人命來可不是鬧著玩的。昨天剛剛得罪了東林黨,今日對付皇親國戚,必須要換個策略才行。對於東林黨,基調就是打,必須將這個隻會空談的組織從朝廷之上徹底打散。


    而對於皇親國戚,魏淵的方案是嚇。這些人多是含著金鑰匙出生,陰謀詭計也許很擅長,但邊軍那套流氓做法他們可應付不來。


    這不,對付撒潑耍無賴的周奎。也許傳統的大明官吏會嗤之以鼻,而後怒罵一番,寫奏折彈劾。但最終的結果可定是奏疏石沉大海,此事不了了之。


    魏淵不是傳統官吏,他是標準的野路子出身。他深知對付流氓就要使用流氓的招式,對付無賴就的擺出無賴的駕駛。


    半晌過去,看著門外這群一籌莫展,緩緩退下的官差,周奎的心裏暗自得意起來。小樣兒,就憑你們也想跟老夫鬥。想當年我在江南當小販的時候,什麽架勢沒見過。如今我有國丈身份在身,還怕你們不成。


    正當他忘形之時,突然遠處的人群中傳出來一陣騷動。煙塵卷起,仿佛是來了不少人。不一會兒當煙塵散去,周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這魏淵倒底是想幹什麽啊?


    隻見上百名衣衫襤褸的百姓,有老有小。他們的臉蛋被凍的紅撲撲,一種興奮的笑容洋溢其上。他們鴉雀無聲的看著魏淵,仿佛在注視著救世主一般,虔誠而又充滿期待。


    曹化淳也是一臉疑惑的看著魏淵,嫌棄的捂了捂鼻子。


    “國公爺,這些人都是些什麽人啊?怎麽,怎麽這麽大味啊?”


    魏淵故意高聲迴答道:


    “這些啊,都是城中的饑民啊!他們聽說國丈府今日要施舍飯菜,這才趕來的啊!他們可是餓了許久了,盼吃的盼的眼睛都紅了。”


    這時,正在堵門的周奎嚎叫了起來。


    “魏淵你休要胡說,老夫什麽時候說過要施舍飯菜了。再說了,內城之內怎麽可能有饑民呢!”


    周奎口中的內城,是介於皇城和外城之間的部分。明代北京城共分為四部分,紫禁城為天子的居處所在;皇城,環繞於紫禁城之外,軍事上可以拱衛皇宮,生活上則可為皇宮提供各種服務和生活保障;內城,為住宅和商業區域,此處居住的多為官員商戶或家境殷實的平民。


    饑民隻準進入外城,其實成祖朱棣營建北京城時並無外城的規劃,後來嘉靖年間為禦敵而修建,此處起先居住著大量的普通百姓,後來外地流民饑民湧入,也都居住於此。按照規定,饑民是不準入內城的。這次是魏淵有意讓五城兵馬司的衙役放些進來的。


    “哎!周國丈你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啊!現場這些弟兄可是都聽的啊!是不是啊?”


    上百名軍士隨聲附和了起來。


    “沒錯!我們都聽到了。”


    “國丈可不能說了不算啊!”


    這下周奎可是有苦說不出了,他沒想到魏淵的招式比他還要無恥。


    “你,你們!”


    周奎還沒等生完氣,下麵發生的事更讓他難以想象了。這群饑民竟然不知道從哪拿來了梯子,也不知是誰一聲吆喝,這些饑民紛紛舉著梯子開始翻牆進院了。國丈府的侍衛已經都被五花大綁了起來,有點體力的家丁都在堵門,這下可是苦了周奎了,誰知道這群餓紅了眼的饑民進到府院裏麵會幹出什麽事來。


    “哎!哎!你們給我迴來!迴來啊!”


    眼看這一群一群的饑民翻牆入院,周奎這下再也撐不下去了,家裏有不少值錢的寶貝,這要是被這群不長眼的饑民給碰壞了,那損失可就大了。周奎越想越急,大喊道:


    “你們還愣著幹啥啊!快點給老夫去追啊!”


    於是堵門的家丁紛紛衝進院子去追,可這些人還沒走兩步,迎麵就被幾個饑民給攔了下來。這些人說是饑民可能不太合適,他們雖說穿的破爛,但一個個膀大腰圓,看起來很是孔武有力。


    “你們這群賤民,快點滾開。”


    家丁說著就往前衝。誰了說話的家丁剛剛邁出兩步,還沒明白是怎麽迴事,胸口就被一名饑民重重的的踹了一腳,他隻覺得眼前一黑,直接昏死了過去。餘下的那幾名家丁見狀大驚,紛紛上前動手。也就是幾下的功夫,這群人通通痛苦的倒在地上呻吟起來。這幾個饑民收拾完家丁之後,迅速的分散開來,混入到混亂的人群中去了。


    周奎正在門口著急,周福急匆匆的跑迴來向他稟報了府內發生的事。周奎大驚失色道:


    “什麽?!饑民中竟然藏有賊人!”


    這下他真的怕了,這些人肯定講不通道理,如今打又打不過,這下家裏算是遭殃了。周福在一旁提醒道:


    “老爺,快報官!快報官啊!”


    周奎這才緩過神來。


    “對對對!報官,報官!”


    可是上哪去報官啊,自己的府門前站著上百名錦衣衛和五城兵馬司的衙役,自己還用上哪去報官啊!周奎指著那位劉指揮吼道:


    “劉剛成!你快給老夫去抓人啊!快啊!”


    見那位劉指揮沒動,周奎又再三催促。這劉指揮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眼下這形勢明擺著,聽周奎的無疑會得罪了魏淵,可不聽吧,估計下場也好不到哪去。正當他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時。


    魏淵突然大喊道:


    “國丈施舍飯菜時有饑民妄動,入府騷動,所有人即刻進府緝拿,同時清點財物!”


    “遵命!”


    上百名錦衣衛聯合著五城兵馬司的衙役齊聲迴應,魏淵邁步當先的往府裏走去。此時周奎孤身一人,想攔是攔不住了。而且此時他擔憂府內錢財,也沒心思去攔了。


    這些等待多時的官兵們,如同潮水一般湧進了周奎府內。而嘉定伯府內的騷亂仍在繼續,饑民跑到哪,衙役就追到哪。說來也奇怪,這些饑民總是能躲開衙役的追捕,更有幾名饑民身手了的,竟然能一躍上牆,輕鬆逃出包圍。


    一時間,瓷器的破碎聲,小孩的啼哭聲,婦女的驚叫聲,男人的咒罵聲此起彼伏。整個府內亂成了一鍋粥。


    折騰了半天功夫,太陽已經開始西垂。饑民們總算是被全部“請”出了國丈府,可周奎也被折騰的夠嗆了。此時這位國丈大人一臉頹廢的坐在自家房屋的台階上,看著負責查抄的衙役將府中一箱箱金銀珠寶統統搬到院子內進行清登,時不時心疼的喊上兩聲。


    “哎!你們小心著點!那可是熙寧年間定窯出品的稀罕物。碰碎了你們的腦袋都賠不起!”


    微弱的抵抗聲淹沒在嘈雜的環境裏,根本沒人注意到他說了什麽。曹化淳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周奎的身後。


    “國丈大可不必如此,繳些軍餉也是為皇家分憂不是。”


    周奎扭著頭賭氣說道:


    “敢情東西不是你家的,那可都是我的心頭肉啊!這個魏淵,老夫一定要把這筆帳給討迴來!”


    突然曹化淳俯下身子,湊在周奎耳邊說道:


    “國丈爺,你好糊塗啊。這件事...”


    周奎聞言立刻雙眼放光,。


    “還是你的腦子靈!”


    立刻他仿佛換了個人般起身大步朝外走去,一邊走一邊招唿著管家周福馬上備車。


    “周福,快點給老夫備車!”


    周福有些詫異。


    “老爺,這一院子的東西不看著啦?”


    “不看了不看了,快點,馬上備車出門!”


    喧鬧中,一輛馬車出了相國府,朝西向著皇城奔去。


    經過清點,國丈府內共有白銀97萬兩,珠寶字畫數不勝數。初聽這個數字魏淵難免有些失望,這與史書中記載的白銀幾百萬相差不小。但轉念又一想,後世修書難免有失真的部分。但有這麽多銀兩,也足夠支援魏淵的征餉計劃了。


    錢雖然查出來了,可周奎卻不見了。這下眾人犯了難,周奎不在場,不經過他的同意,就這麽直接從府裏把銀子拉出去好像又不太合適。


    正當眾人尋找周奎之時,黑衣司的探子悄悄向魏淵報告了周奎的動向。原來這周奎從府中出去直接去了宮中,現在正在太子的東宮裏待著呢。


    魏淵一合計,心想周奎這老無賴是要將耍賴進行到底啊!他以為躲在宮中當縮頭烏龜我就拿他沒辦法了?嗬嗬,既然你如此,那就不要怪我魏淵不客氣了。原本按照魏淵的計劃,他會逼迫周奎拿走家中五分之一的白銀充作軍餉。可如今這形勢,人沒了也不需要逼迫了,既然如此...


    魏淵朝手下吩咐道:


    “來啊,將這些查抄的白銀登記封存,裝箱帶走!”


    在場的軍士聞言皆驚!如此多的銀兩,就這麽拉走!這晉國公是想幹什麽啊!曹化淳急忙上前勸阻道:


    “國公爺!國丈不在,咱們就這麽拉走銀子大為不妥啊!”


    “曹公公放心,此事我魏淵一個人擔著,與你無關。”


    “可這麽做...”


    “沒事,東家的銀子,東家說了算。其實這事說到底,與我也無關。”


    這句話聽的曹化淳雲裏霧裏,借著夕陽的餘暉,他發現魏淵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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