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匆匆來到乾清宮門前,小太監被當值的侍衛攔了下來。


    “陛下正在召集內閣會議,任何人不準入內!”


    小太監邊大口喘著氣,邊將手中的塘報高高舉了起來。


    “遼、遼東的塘報,緊急、緊急軍情!”


    侍衛相互之間看了看,遼東塘報的意義不言而喻,他們不敢耽誤,立刻進殿前去稟報。


    不多時,司禮監掌印太監王承恩大踏步走了出來。小太監一見王承恩,立刻行禮道:


    “奴婢見過老祖宗!”


    王承恩將臉色一沉說:


    “什麽老祖宗!教訓過你們多少次了,這皇城之內隻有主子萬歲爺,沒有老祖宗!”


    “是是是!奴婢該死!奴婢掌嘴!”


    說著那小太監就要抽自己嘴巴子,王承恩抬手製止了他,說道:


    “行啦!找個沒人的地方扇你自己個兒那張臭臉去,塘報拿來。”


    小太監諂媚的笑答道:


    “是老祖宗!塘報在此。”


    王承恩一把奪過塘報,擺手示意小太監退下。他仔細等著塘報的封皮看了看,白色的羽毛很是整潔,整個塘報看起來也保管的非常好。王承恩不由得一驚,急忙將塘報拿到了宮燈之前,透過明亮的宮燈,他隱約可見塘報內蓋著的官印,薊遼總督四個字隱約可見。見狀王承恩心中大喜,他整了整衣冠。雙手捧著塘報快步走入乾清宮。


    乾清宮東暖閣內一片死寂,崇禎頹然的坐在禦座之上,手下四位閣臣跪倒在地,一言不發。


    王承恩有些急促的腳步聲在空蕩的大殿內顯得異常清晰。進入冬暖閣後,他放慢了腳步,輕輕走到崇禎皇帝的龍書案前。


    “主子萬歲爺,遼東塘報。”


    王承恩的聲音雖然很輕,但整個東暖閣的眾人卻聽得十分真切。有些出神的崇禎猛地抬頭,望著王承恩。


    “你說什麽?”


    語氣中明顯感覺到了他的急切與不安。


    王承恩雙手捧著塘報恭敬的遞到崇禎的麵前,又輕聲說了一遍。


    “主子萬歲爺,遼東的塘報。”


    崇禎看了看王承恩,又看了看塘報。突然間他的手開始顫抖起來,崇禎不想在臣下麵前表現出自己的軟弱,他極力克製著內心的不安與焦慮,緩緩拿起了那封他等了足足三個月的遼東塘報。


    拆開塘報本用不了片刻時間,可此時東暖閣內所有的人,都覺得時間仿佛在此刻被施了魔法般,流動的極為緩慢。


    崇禎稍稍閉了閉眼,好似下了很大決心般,一把拆開了塘報。宮殿內燈火通明,但他還是覺得看不清塘報上的文字,隻能眯縫著眼睛一字一句的看了起來。


    除了皇帝,在場的其他人都屏住了唿吸,等待著那個期待許久的結果。不論好壞,此刻所有人都想要一個解脫。整整三個月的時間,消息全無的遼東戰局,成了壓在所有人心頭的一塊石頭,壓得整個帝國透不過起來。如今,結果到來,不論是喜是悲,都到了了結的時刻了。


    崇禎足足將塘報讀了三遍,上麵的每一個字都不曾略過。在經過反複確認之後,他將塘報緩緩放在了龍書案上。身子由於緊張過度後的放鬆而直接癱軟靠在了禦座上。


    “陛下!陛下!”


    跪著的閣臣們注意到了崇禎的異樣,紛紛急了起來。就在這些閣臣們準備唿叫太醫時,皇帝突然虛弱的擺了擺手,而後輕聲說道:


    “贏了,贏了...”


    一開始,由於眾位閣臣的唿喊,崇禎的話並沒有被聽清。站在一旁的王承恩清了清嗓子,用尖細的音量高聲說道:


    “萬歲爺說贏了!”


    這一嗓子下來,場麵頓時安靜了下來。以魏藻德為首的四位閣臣立刻呆立在了原地,僅僅是片刻的遲疑,他們便齊刷刷的跪倒在地,高聲唿喊道: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崇禎從剛剛的虛脫中緩過了神來,一把抓起龍書案上的塘報,仿佛換了個人般,雙目圓睜,激動的說:


    “贏了!朕的江山保住啦!列祖列宗顯靈,天佑我大明啊!”


    說著,崇禎將塘報交到了王承恩的手上,大聲道:


    “王承恩!把洪承疇的塘報讀給列為臣公聽!”


    服侍了崇禎這麽多年,王承恩還是第一次見到皇帝如此激動興奮,收到這種情緒的感染,王承恩也變得激動起來,他用顫抖的雙手接過塘報,語氣中滿是激動的說道:


    “奴婢領旨!”


    王承恩將塘報攤開,一字一句的高聲朗讀著。


    “臣總督薊遼軍務洪承疇叩請吾皇聖安,賴陛下天恩,遣安東候魏淵率軍援助遼東,陛下龍旗所指,我大明將士無不誓死效命。安東候魏淵更堪國之勇士,自入遼作戰以來,三戰三捷,大挫建州韃虜之士氣。激戰三月,我軍殲敵五萬有餘,克複塔山、杏山、鬆山諸城,王師所向,將士無不拚死效命,三月初八,我軍攻破韃虜南侵據點義州城,至此錦州之圍以我軍完勝而告終。另據探報,賊酋黃台極兵敗心急中風,目前韃虜內部四分五裂,正是我天朝光複遼東之最佳戰機!”


    高聲朗讀中,王承恩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與狂喜,聲音竟然開始慢慢顫抖起來。殿內諸位閣老也聽得激動不已,特別是兵部尚書陳新甲,遼東戰局之維艱,沒有人比他這個兵部主事更清楚了,當聽到錦州之圍已解之時,陳新甲激動的老淚縱橫,難以自已。


    塘報宣讀結束,王承恩突然發現還有一封密折藏於塘報之下,沒有皇帝的命令,他不敢自私窺探,趕忙將塘報放迴到了龍書案上。


    此刻東暖閣內,包括崇禎在內的眾人,眼中早已噙滿淚水,那是壓抑許久的情緒得到釋放的淚水,那是屈辱之下挺直胸膛的喜悅。


    自從袁崇煥的寧遠大捷之後,大明在遼東的土地上還從未取得過如此大勝,15年裏,大明在遼東一敗再敗,土地越打越少,士氣越打越低,到最後甚至到了談建虜而色變的地步。


    陳新甲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三叩首之後說道:


    “陛下!此番錦州大捷乃近十餘年未有之大勝!陛下洪福齊天,我大明中興在望啊!”


    其餘閣臣也紛紛跪拜附和,崇禎更是從禦座上站起身來,激動的來迴走來走去,口中不斷重複著。


    “洪承疇、魏淵真乃我大明之棟梁!真乃我大明之棟梁啊!”


    狂喜之餘,崇禎為四位閣老都賜了座。內閣首輔魏藻德最前提出了要為洪承疇、魏淵等人加官進爵的建議,崇禎連連點頭稱是,可片刻之後,崇禎的臉上拂過一絲陰鬱,盡管隻是一瞬間,可很明顯崇禎另有擔憂。


    突然,皇帝話鋒一轉問道:


    “如今遼東戰局已定,諸位以為中原局勢該如何是好?”


    魏藻德略加思索,起身迴答說:


    “九省督師、四方經略,唯有南經略使楊穀成績斐然。臣竊以為中原剿匪大任可交付此人。”


    錢謙益立刻隨聲附和道:


    “首輔大人此言有理,臣複議。”


    陳新甲見狀皺了皺眉,起身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陛下,臣主事兵部。中原戰局臣自以為比在坐的其他臣公更有發言權。”


    說著陳新甲看向了崇禎,皇帝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去年一年當中,湖廣各地官員彈劾楊穀的奏折不斷。此人驕橫跋扈,難以節製,如今隻是一個經略使就如此做大,如若給了他更大的權力,臣不敢想象他會做出什麽事來。”


    聽了陳新甲的話,崇禎陷入了深思,過了片刻,他反問道:


    “那依卿之見,何人可擔此大任呢?”


    “安東候魏淵忠君體國,可擔此大任!”


    從某種意義上說,聯手絆倒周延儒使得陳新甲與魏淵在政治上結成了同盟關係,身為浙黨,麵對東林黨人咄咄逼人的氣勢,陳新甲急需在朝廷內找尋強有力的政治盟友,聯手進行對抗,魏淵無疑是其中最佳人選。


    盡管在對抗周延儒時曾有東林黨人同魏淵進行過短暫的合作,可畢竟考慮到魏淵與宦官勢力交往過密的情況,朝廷內的東林黨人依舊視魏淵為黨爭大敵,因此陳新甲拉魏淵入夥這一選擇是十分正確的。


    果然不出陳新甲所料,他剛剛提出魏淵這個人選。魏藻德等人立刻就站出來進行反對。


    內閣首輔以遼東局勢不穩為由,稱魏淵必須坐鎮遼東。而錢謙益的理由就更有趣了,他稱魏淵帶兵常常以守為攻,對戰中原流寇,必須主動出擊,魏淵戰法不適宜。


    陳新甲聽罷立刻譏諷道:


    “我原以為錢隻是儒學大家,沒想到你對軍事還如此精通啊!早知如此,馳援遼東看來應該讓你去才是。”


    看著手下兩派閣臣又在打嘴仗,崇禎心中頓生無奈之感。朝廷內的爭鬥他是在清楚不過了,可手上除了這些人外又無人可用,這也許就是帝國主宰最大的悲哀吧。


    最後崇禎擺擺手,爭執的雙方這才安靜了下來。皇帝若有所思的說道:


    “中原督師的人員隔日再議,你們都先退下吧。”


    皇帝有旨,眾人也不在好說些什麽,於是紛紛施禮告退。


    乾清宮外的禦道之上,魏藻德同陳新甲並肩而行。魏藻德語氣古怪的說道:


    “陳尚書,看來這魏淵還真是你的副將啊!錦州之圍一解,你的尚書之職看來是保住了。”


    陳新甲的脾氣可不是吃素的,可他剛要發作,突然一名小太監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在他耳邊小聲說:


    “陳閣老,陛下召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明末封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傑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傑木並收藏明末封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