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主動出擊來攻義州的消息,令城內的滿洲權貴們大感意外。按照以往的經驗,不要說明軍的兵力處於劣勢,就是在占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明軍也不敢出動放棄堅城,來出城野戰。就在眾人還都為明軍如此不合常理的舉動議論紛紛時,多爾袞語氣陰沉的說道:


    “自從那個叫魏淵的來到遼東之後,明軍不論從戰法還是士氣上都明顯發生了變化,絕對不可掉以輕心。”


    想到曾經魏淵給自己寫的那些密信,不知為何,多爾袞突然覺得沒準利用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大明將軍,幫自己除掉豪格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這種想法僅僅一閃,多爾袞便製止自己這個看似瘋狂的計劃。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麵對主動出擊,咄咄逼人的魏淵。義州城內立刻開始召集“十王會議”商量對策。鑒於塔山、杏山、鬆山各處已經被明軍奪迴的事實,八旗內部對於是戰是降出現了很大的分歧。


    老成持重的代善、濟爾哈朗認為,如今大汗重兵,軍中士氣不穩,而且軍糧的供給已經開始出現問題了。寧遠自錦州一線被明軍打通,戰場迴到了最初的相持階段,想要徹底殲滅在遼東的明軍已然是不太現實了,當下應當撤軍北還,待到休養生息之後再做打算。


    當然這些都是擺在明麵上的理由,更為深層次的原因代善沒有說出,但在坐的眾人卻都心知肚明。豪格與多爾袞盡管表麵上看都消停了下來,可暗地裏雙方卻誰都沒閑著。代善擔心魏淵此番的進攻會變成一條導火索,再度引燃這二人的矛盾。


    年輕氣盛的豪格、阿濟格等人則嚷嚷著要給予魏淵迎頭痛擊。特別是吃過魏淵大虧的阿濟格,他嚷嚷著喊道:


    “大貝勒!我看你是被魏淵那小子給打怕了!告訴你們,我阿濟格可不怕他!我們有十萬大軍,明軍不過區區兩萬。都說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怎麽?一個魏淵就把你們給嚇住了?”


    多爾袞見阿濟格又開始犯渾,急忙打斷了他繼續再說下去,他對代善恭敬的施了一禮道:


    “兄長,十二哥性格莽撞,說話口無遮攔,您可千萬別跟他一般見識。”


    代善自然也知道阿濟格的脾氣,斥責了兩句之後也就不再說什麽了。最終“十王議政”開始進行表決,除了代善與濟爾哈朗,剩下的多爾袞、都鐸、豪格、阿濟格等人都不同意撤軍,於是義州城內的清軍開始準備迎戰了。


    義州城北麵是連綿不斷的燕山山脈向東延續出來的怒魯兒虎山係,山勢巍峨險峻,綿延不絕。城南則是地勢平坦的一片衝擊平原,可謂一馬平川。這種地形,很明顯更利於騎兵作戰。


    魏淵率領的明軍,營地就安在了這片平原之上。通過“千裏眼”向北眺望,義州城上飄揚的軍旗隱約可見。魏淵仔細看了一陣之後對身旁的李定國問道:


    “定國,你精於騎兵作戰。你來說說,如果你是城內的多爾袞,你會如何作戰呢?”


    李定國思考了一下,迴答說:


    “卑職不知道多爾袞是怎麽想的,可如果按照騎兵作戰的思維。擁有如此開闊的地形,通常是不會主動出擊來攻擊營寨的。我會選擇敵人進軍或是退卻之時,將手下騎兵分成兩股,左右趁勢掩殺,如此一來則敵人首尾難顧,必然會潰敗的。”


    魏淵聽罷點點頭。


    “不錯,戰爭便是揚長避短。以己之長,攻彼之短。自己的優勢發揮出來了,敵人的優勢被遏製住了,自然會取勝。”


    李定國有些擔憂的問道:


    “大人這一仗準備怎麽打?”


    魏淵聽出了李定國語氣中的憂慮,笑了笑說:


    “主動出擊,在義州城下同清軍進行決戰。”


    李定國聞言大驚,兵力處於劣勢,兵種又被相克,如此劣勢還要放棄唯一可以依賴的營寨出去野戰,這不是拿雞蛋碰石頭嗎?


    “大人,請恕卑職直言。如此作戰,是不是太過於冒險了一些?”


    魏淵自然知道李定國的擔心,他神色輕鬆的說:


    “彼戰,攻心為上,攻城為下。皇太極沒事時,滿洲八旗是鐵板一塊,我這麽做無異於自尋死路。可是現在嘛...”


    魏淵頓了頓,繼續說道:


    “沒了皇太極,八旗可就成了名副其實的八旗了。我們雖然隻有兩萬人,可將士用命,同仇敵愾。敵人盡管人多,可他們心思各異,各懷鬼胎。我們就像一個握緊的拳頭,而他們則是張開的八根手指,不足為懼。”


    李定國這時才恍然大悟。


    “難道大人您是想...”


    魏淵揚手打斷了李定國接下去的話,接著他做了個禁聲的手勢,說:


    “傳令下去,讓將士們吃飽喝足,大戰就要開始了。”


    就在義州城外的明軍躍躍欲試,準備同城內的清兵決一雌雄的關鍵時刻。在豪格的軍營內卻突然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傳聞,這個傳聞說的有鼻子有眼,搞得豪格手下將士人心惶惶,軍心開始不穩起來。


    傳言說,其實多爾袞之所以能夠如此快速的趕迴義州,那是因為他同明軍主將魏淵達成了協議,明軍對一路撤迴的多爾袞軍沒有進行任何的追擊就是最有利的證明。


    而且更令人不安的事,在傳言中說,城外的這支明軍其實早就已經和睿親王多爾袞約定好了。他們準備裏應外合幹掉豪格一派的勢力,然後大明會冊封多爾袞來擔任滿洲之主,作為交換,多爾袞仿照朝鮮例,奉大明為宗主國。


    由於多爾袞與豪格之間的明爭暗鬥已經到了路人皆知的程度,短短半天的時間,已經有不下五撥將領來到豪格的大帳內反應這件事了。


    “王爺!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是啊!多爾袞此人善用詭計,王爺您不可不防啊!”


    盡管豪格表麵上沒有表態,可手下這些將領的話卻令他的心頭打起了一個大大的文號。對於接下來同明軍的決戰,他從心底也開始犯起了嘀咕來。若是真的如傳言所說,多爾袞暗通明軍,倒打一耙,那他豪格可就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同樣,這樣的傳言也傳到了多爾袞的軍中,起先多爾袞對於這個傳言並未在意,可想到魏淵之前的舉動,多爾袞突然隱隱有些不安起來,細想之下,隱約間他嗅到了一絲陰謀的氣息。


    多爾袞遠眺著南邊的天空,喃喃自語道:


    “南朝有此人,絕非我大清之福。”


    一邊是同仇敵愾氣勢如虹,一邊則是暗流湧動各懷心思,明清兩軍在截然不同的心境下在義州城外開始了決戰。


    主戰場位於義州城南的開闊平原地帶,清軍移城布陣。代善、濟爾哈朗的正紅、鑲藍兩旗位於中路,豪格的正黃、鑲黃、正藍三旗位於左翼,多爾袞、多鐸、阿濟格的正白、鑲白、鑲紅三旗位於右翼。在他們對麵,則是魏淵親自統帥的兩萬明軍。


    盡管明軍的人數處於絕對劣勢,可在氣勢上卻一點也不輸對麵的清軍,甚至感覺起來更勝一籌。


    戰鼓隆隆,旌旗招展。緊張到令人窒息的氣氛,使得戰馬劇烈的在鼻孔中噴去白色的熱氣,那些戰場經驗稍顯不足的士兵輕輕咽了咽吐沫,即使是久經沙場的老兵,在如此壓抑的氛圍中,也難免緊緊握了握手中的兵器。天氣嚴寒,可手心卻已浸滿水。


    魏淵騎著高頭大馬立於明軍陣營的最前列,他將手中的寶劍高高舉起,指向了對麵的清軍。


    “弟兄們!你們眼前的這群敵人。是他們!侵占了我大明百姓世代居住的土地!是他們!瘋狂殺戮我大明手無寸鐵的臣民!是他們!一次又一次嘲弄我們漢人的軟弱!”


    說到了,魏淵收住了自己的話。他環視四周,在明軍將士的眼神中,魏淵看到了憤怒與複仇的火焰。


    “今天,了結的時刻到了!我們要奪迴被侵占的土地,為死難的同胞報仇!我們更要讓這些自以為是的敵人知道,女真滿萬不可敵隻不過是他們自我吹捧的一個笑話!今天,就在此地,漢家男兒會將他們自以為是的尊嚴擊得粉碎!今天,勝利必將屬於我們!”


    迴應魏淵的是響徹天地的喊殺之聲。


    “必勝!必勝!”


    令人膽寒的吼叫在空曠的平遠處傳來陣陣迴音,對麵的八旗將士不禁打了個寒顫。


    迴音猶存,得到命令的火炮營已經率先發起了攻擊。魏淵手中這支裝備了新式佛朗機炮的火炮部隊,其超長的射程對清軍產生了極大的破壞力。


    陣陣火炮在清軍陣地內開花,被炸到的人非死即傷,每一次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伴隨的,都是胳膊大腿到處飛舞的血腥場麵。剛剛看起來威猛善戰的八旗兵瞬間便被炸得哀嚎四起,血肉模糊。


    經曆過炮擊剛剛開始的慌亂之後,迴過神來的清軍立刻組織騎兵對明軍的火炮陣地展開了衝鋒。


    多鐸一邊用“千裏眼”觀察明軍動向,說:


    “漢人這火炮還真是厲害,射程與殺傷力都遠在紅衣大炮之上。”


    原本他這話是說給身旁的多爾袞聽的,可聽完他的話之後,多爾袞卻好似根本就沒聽到般沒有絲毫的反應。多鐸發覺了兄長的異樣,於是轉過臉來問道:


    “兄長,你怎麽了?”


    出乎多鐸意外的是,當他看向多爾袞的臉時,自己這位大哥正雙眼出神的看著明軍的方向,而在他的臉上,多鐸竟然看到了一種詭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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