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淵看了一眼麵前的王定,很明顯這位南陽知府的話中還有弦外之音,觀望之意一覽無餘。


    “南陽城中有官軍三千,怎麽會拿不了人呢?”


    知府對本地軍隊有調動之權,這也就是為什麽魏淵進城之後要先來知府衙門的緣故了。如果沒有這位南陽知府的支持,單憑魏淵手下的三百來人,擒不擒的住朱聿鏌不說,真要是動起手來造成了人員傷亡,那這件事可就鬧大了。魏淵的目的很明確,爭取不費一兵一卒,以最小的代價連夜就將朱聿鏌拿下,造成既定事實,因此南陽知府王定的態度至關重要。


    王定也是混跡官場多年的老官油子了,他轉動眼珠思索了片刻,很快便找到了魏淵的致命漏洞。


    “請贖下官直言,若欽差您無旨意的話,下官是無法調動南陽守軍為大人您提供協助的。因為您是奉旨督建皇家勇衛營的欽差,捉拿藩王並不在聖諭之內。按照大明律,不要說唐王僅僅是有異動,就算是唐王真的起兵反叛了朝廷,平叛也應該是我這個南陽知府的事,與欽差大臣您並無瓜葛。”


    魏淵看著麵前誇誇其談的王定,冷笑著打斷了他說道:


    “王大人還真是恪盡職守啊!實話告訴你吧,上諭特許我見機行事,先斬後奏。若你不按照本官說的去做,便是阻撓本官代天巡狩。不用等到朱聿鏌造反,我現在就能抓了你!”


    說著魏淵一個眼神,兩名親兵便走上前來,準備拿下王定。王定見狀將聲音提高了一個分貝說道:


    “本官乃是朝廷欽命的五品地方官,皇上不免我職,魏大人雖是欽差,可職責所係卻在督建勇衛營,今日之事您也無權抓我!”


    原想著嚇唬一下王定他便會就範,可沒想到這個南陽知府卻是如此難對付,這大大出乎了魏淵的意料。可不論如何,不拿下這個王定,接下來除唐王的計劃便無法開展,如今硬著頭皮也得撐下去了。還好他早就留了一手,魏淵朝著身邊的錦衣衛使了個眼色。


    這些“錦衣衛”其實是沈煉等人假扮的,由於擔心這個王定不聽話,魏淵便讓沈煉這些“退二線”的錦衣衛重操舊業,為的就是關鍵時刻能夠唬住王定。


    沈煉向前邁了一步語氣陰沉的說道:


    “欽差抓不得你,可我們錦衣衛抓得!唐王朱聿鏌如今心懷不軌,王大人若是不肯助欽差拿人,那便是想當叛賊的同黨了?”


    說著沈煉從懷裏掏出了“無常簿”,準備記錄下今日發生的情形。見此情景,王定當即就慌了。他心裏清楚的很,錦衣衛直接聽命與皇上,抓人從來是不需要理由的,更何況今天這種情況。


    魏淵雖是欽差,但王定卻不相信錦衣衛會對他言聽計從,也正是因為有錦衣衛在場,南陽知府才有了與魏淵這個欽差分庭抗禮的勇氣。畢竟錦衣衛是宮裏的人,外臣在他們麵前多少還是有些顧忌的。如今見連錦衣衛都一邊倒的站到了魏淵身邊,王定頓時心就虛了。


    突然王定的心裏多了個心眼,難不成這些錦衣衛是魏淵手下假冒的不成?他偷眼打量了一下沈煉等人。沈煉這些人原本就是正牌的錦衣衛出身,裝束作風自然是不漏一絲馬腳的。王定仗著膽子看了幾眼後,瞧不出什麽端倪,也就死心了。


    藩王叛亂,若是真把他這個南陽知府算成了同黨,那他王定可就犯了要被誅滅九族的重罪了!反正唐王跟自己又沒什麽交情,權衡了一下利弊之後,容不得多想的王定趕快說道:


    “上使且慢!下官真不是那朱聿鏌的同黨,若上使不信,下官願一切聽從欽差大臣調遣便是。”


    有了南陽知府的全力配合,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多了。為了最低限度防止意外的發生,魏淵決定兵分兩路連夜展開行動。一路由魏淵麾下的親信將士,帶上南陽知府衙門的調兵文書,直奔南陽校場,先繳了那千名唐王一係子弟的軍械,畢竟這千把來人要是有變,那可不是鬧著玩的,為此魏淵專門安排了麾下200精銳騎兵率領2000南陽守軍對這些人進行彈壓。


    另一路由魏淵親自率領餘下的官軍,帶上南陽知府王定、以及“錦衣衛”直奔唐王府,抓捕唐王朱聿鏌。時至深夜,如此大陣仗的行動難免會走漏風聲,若是唐王朱聿鏌聞訊逃走的話,那可就不好辦了,為此魏淵決定耍個詐。


    上千名官軍全副武裝的列隊向著唐王府急行軍,沿途那些露宿街頭的難民唯恐會波及到自身,一個個蜷縮在牆角樹下,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雄偉華麗的宮門外,招風的大旗依舊在夜空中搖擺。魏淵抬頭看了看寫有“奉旨募兵”字樣的大旗,又看了看四周熟悉的街道。這裏是他最初進入仕途的地方,沒想到今天卻以此種方式故地重遊了。


    軍卒手持火把,列陣待命。王定按照魏淵的布置,有些不情願的來到了王府門前重重的敲了幾下門。不一會兒王府內便傳來了慵懶的問話聲:


    “這麽晚了,是誰啊?”


    “在下南陽知府王定,有緊急軍務稟報王爺。”


    很明顯,裏麵的下人一聽門外來的是知府大人,手腳頓時麻利了不少,不一會兒厚重的宮門便從內部被打開了。王府的下人一看門外這架勢,實嚇了一跳。


    王定不由分說推門就往裏麵進。


    “哎!大人,大人您容小的們通稟一聲再進啊!”


    “來不及了,闖賊今夜就要進犯南陽,本官必須馬上見到王爺!”


    說話間,王定身後的數十名軍卒也緊隨其後進到了王府之中。夜間雖有當值的王府護衛司侍衛,可一下子突然來了如此多的官軍,再加上是知府大人親自帶隊,一時間他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愣神的功夫,一千多官軍如決堤的洪水般難以遏製,不斷的從王府正門湧進了府中。


    唐王府的外城區域,南陽守軍悄無聲息的繳了護衛司侍衛的械,接管整個外城的防務。在這一過程中陸凱起到了極為重要的作用,盡管朱聿鏌將他視為叛徒,但現在名義上陸凱還是王府護衛司的最高將官——指揮使,再加上陸凱平素很是善待弟兄們,在王府侍衛當中有著極高的威信,因此他下令所有人繳械,護衛司的侍衛沒有一絲遲疑,無條件的聽從了陸凱的命令。


    而王府內城之中卻根不不知道外城已然變了天。夜色之下,由唐王府的總管太監閔公公指引著,王定及手下的幾十名軍卒舉著火把快步行進在關闊的宮道之上。


    事出緊急,再加上朱聿鏌平日裏對闖賊的動向都極為關注。因此閔公公聽說李自成要進犯南陽之後,片刻都不敢耽擱,直接帶著王定等人進了內城。很快他們便來到了唐王朱聿鏌今夜居住的殿外。


    閔公公在宮門前停了下來說道:


    “王大人稍後,容咱家進去稟報一聲。”


    他剛想轉身離開,突然被一隻有力的手掌硬生生的給抓了迴來。


    “不必了,我們直接進去找王爺吧。”


    說話之人正是魏淵,此刻他身上穿著的是南陽守軍標準的鴛鴦戰袍。而在他身後跟著的沈煉等人也無一例外的都換上了鴛鴦戰袍。


    “大膽!你放肆!你!”


    閔公公的話剛說到一半,便因為極度的震驚而愣在了原地。圓月當空,他突然覺得眼前這名軍卒看起來是那麽的眼熟。


    “怎麽了閔公公,一年不見,不認識我魏淵了。”


    “魏淵!”


    還沒容得這位唐王府總管太監想明白這件事,魏淵上前一擊便將其打昏在地。


    “沈煉,你帶人看住四下,絕對不能讓朱聿鏌給跑了!”


    “屬下領命!”


    “剩下的人隨我進去捉拿朱聿鏌!”


    這次跟隨王定進入到內城之中的南陽守軍,全是魏淵手下金鷹衛士喬裝打扮成的。聽了魏淵的命令,這些人毫不遲疑,立刻展開了行動。


    魏淵一馬當先衝進了宮中,迎麵正好撞上了當值的侍衛。王宮重地,入夜之後朱聿鏌居住的宮殿都會有專門的侍衛進行守護,今夜當值的正是杜紹興。


    “站住!什麽人!”


    魏淵也不答話,一個箭步竄了上去,抽刀便砍。杜紹興見來者不善,立刻揮刀迎擊。兩人交手剛剛打了個照麵,借著明亮的月光,二人頓時看清了對方的臉龐。


    “魏大人!是你嗎?”


    “杜千戶?”


    認出了對方之後,二人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魏大人,你怎麽會出現在王府裏?還有你這身裝束是?”


    “此事說來話長,你先告訴我朱聿鏌是不是就在這宮中。”


    “不錯,今日王爺在此處就寢。”


    “那好,咱們弟兄過會兒再敘舊,現在我要先拿了朱聿鏌,是兄弟的話就讓你的人都閃開。”


    杜紹興畢竟是王府的護衛司千戶,沒有聖旨,魏淵竟然直接說要捉拿藩王,的確是顯得膽大妄為。如今杜紹興手下有幾十名侍衛在護衛著唐王,如果他執意不肯魏淵抓人的話,少不了又會是一場惡戰。


    杜紹興沉思了片刻,他的腦海裏想起了白天時候偷聽到的談話,想起了王府外那些的饑民求助的眼神,想起了唐王朱聿鏌平日裏的所作所為。


    “魏大人,我杜紹興聽你的。”


    說著他轉過了身,對身後的弟兄下令道:


    “弟兄們,都放下手中的兵器,咱們聽魏大人的!”


    在一陣刀劍落地發出的金屬撞擊聲中,魏淵帶著手下的兵士大踏步穿過了宮殿前的漢白玉通道,推門進入到宮殿之內。


    剛剛殿外的騷亂打鬥之聲早就驚醒了唐王朱聿鏌,朦朧之中朱聿鏌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李自成來了!他慌不擇路的躲在床底下瑟瑟發抖,聽到有腳步聲傳來,這位養尊處優慣了的唐王千歲更是害怕的不敢發出一絲聲響來,在床底下不住的祈禱著祖宗保佑,神仙顯靈。


    終於,薄薄的床單子遮不住對他終將到來的審判。在床單被挑開的一瞬間,朱聿鏌不住的以頭杵地求饒道:


    “大王饒命!大王饒命啊!小王的東西大王您統統拿去,隻要留下小王一條性命就行!”


    在燈火的照射之下,魏淵探著腦袋用嘲弄的語氣的對趴在地上的朱聿鏌說道:


    “卑職魏淵見過王駕千歲。您還是爬出來說話吧,這樣咱們都能舒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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