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王徵以為魏淵身居高位、少年得誌,心氣肯定是高傲的不行。可萬萬沒想到,這位總督將軍竟然待自己如此禮遇和恭敬,一時間感動的一塌糊塗。


    “哎呀將軍!使不得、使不得啊!老朽戴罪之身,將軍您這樣可是折煞老朽了。”


    魏淵緩緩起身,很是客氣的答道:


    “老人家哪裏的話,您是長輩我是晚輩。長幼有別,魏淵如此是再合適不過了。”


    一句話說的王徵心裏甚是舒服,他對魏淵的印象又好了幾分。還沒容得他答話。魏淵接下來的話讓王徵不由得大吃了一驚。


    “晚生曾經有幸拜讀過老人家的《新製諸器圖說》,對其中所描述的發明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大人竟然還看過老朽的拙作?”


    明代盛行儒教理學,機械發明常常被士大夫認為是奇技淫巧。像王徵所著的這本《新製諸器圖說》,更是為傳統的儒學名士們所不恥。因此盡管早在天啟六年王徵就完成了此書的創作,但鑒於社會風氣的抵製,這本書僅僅在小範圍內流傳了起來。魏淵竟然會讀過這本書,這倒真是大大出乎了王徵的意料。


    “晚生曾經細細的品讀過,對其中的各項發明都愛不釋手。尤其是老人家的那輛自行車。”


    魏淵口中的自行車並非現代的兩輪車,在王徵的書中,所發明的自行車為四輪,也並沒有腳踏板之類的東西,僅僅是個推車罷了。


    王徵聽了不禁低下頭一聲歎息。


    “哎,可惜啊!老朽所做的那輛自行車已經毀於吳橋兵變了。”


    魏淵趁機說道:


    “老人家可曾想過再重製一輛嗎?”


    “重製?”


    “不錯,再重新研製一輛自行車。比以前的更好,比如說發明出一個兩輪的自行車來。”


    魏淵知道,收攏人就要投其所好。好色的就要用美女來誘惑他,愛財的就用金銀珠寶來收買他,而對於專心從事科研的人來說,沒有什麽比新的發明更能勾起他們的欲望的了。


    果然,魏淵剛剛拋出了兩輪自行車的概念,王徵的眼中就閃動起了興奮的光芒。緊跟著魏淵趁熱打鐵,將現代自行車的一些基本原理一股腦的道了出來。王徵更是聽得如癡如醉,心中感歎,今天可算是遇到知音了。魏淵說完,王徵沉吟片刻說:


    “大人所說的基本原理老朽都聽明白了,如果工具得當,要造出大人所說的那種兩輪自行車倒也並非什麽難事。隻是如果想要達到大人您提出的那種要求,有兩個技術難題就必須要克服。”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高手就是高手,魏淵聽罷忙問道:


    “老人家您請說。”


    “一個是剛剛大人您提到的自行車的軸承,另一個就是鏈條。”


    王徵說完魏淵也覺得頭大了,是啊!這些東西在後世在五金店分分鍾就能買來一大筐,但要是讓學文出身的魏淵自己去造,隻怕他這一輩子也弄不出個軸承來。正在發愁之時,魏淵一眼就瞧見了靠在大樹下“咕咚咕咚”直喝水的範尼。


    對啊,西洋人在科技發明方麵一直有所專長,尤其是文藝複興之後,自然科學更是突飛猛進。現在明朝所處的十七世紀四十年代,西方的文藝複興已經基本落下了帷幕,軸承和鏈條的問題沒準他們會知道的多一些呢!想到這魏淵一嗓子將正在喝水的範尼喊了過來。


    人高馬大的範尼聽到總督的召喚,急忙趕了過來。王徵這才發現魏淵的隊伍中竟然還有一個高鼻梁,藍眼睛的西洋人。他不僅想起了當年和自己一同翻譯過《遠西奇器圖說》的瑞士傳教士鄧玉函,在機械技術這一層麵,王徵對於這些西洋人還是十分認可的。


    魏淵、範尼、王徵三人聚到一起,不存在任何隔閡的就暢談了起來。麵對魏淵、王徵關於軸承與鏈條的疑問,範尼在腦海中仔細的思索了起來。


    午後的陽光慵懶而又燦爛,喝了個水飽的眾位親兵見總督大人拉著範尼跟著一名驛卒圍坐在一起商量事情,他們便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紛紛找地方進行簡單的休息。


    過了半晌,範尼總算是開口了。


    “尊貴的總督閣下,王徵先生。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意大利的天才科學家列昂納多·達·芬奇曾經在他的手稿中對一種球軸承進行過描述。盡管在他的描述中球軸承存在著很多的不成熟,但卻可以通過把球放進一個個小籠裏防止這種現象,後來同時意大利的科學家伽利略也對這種‘籠裝球’進行過描述,但是更加詳細的內容我就不是太清楚了。”


    範尼有些籠統的描述讓魏淵與王徵聽得很不盡興,突然間範尼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趕快補充說:


    “如果我們到達了京城,在那裏的基督教堂的兄弟們可能會有更詳細的材料。”


    王徵也恍然大悟道:


    “對啊!當年我和鄧玉函一同翻譯時遇到看不懂的問題,就是去基督教會求助的,那裏有很多西洋的圖書。”


    魏淵點了點頭說:


    “嗯,那等到了京師。範尼你就第一時間趕赴基督教會,查閱相關的書籍材料。”


    “遵命我的總督大人!”


    “那鏈條的問題怎麽解決呢?”


    範尼不加思索的迴答道:


    “鏈條就是一個齒輪帶動另一個齒輪轉動就可以了,盡管製造成本大一些,但技術上倒是沒有多少難度。”


    “齒輪?”


    魏淵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齒輪這種東西在明朝就已經出現了嗎?範尼好像看出了魏淵的疑惑,他補充道:


    “偉大的達.芬奇改進了老式的齒輪,過去的齒輪齒與齒之間不能很好的齒合,因此達.芬奇加大了齒輪之間的空隙,盡管這種新式齒輪由於縫隙較大經常出現鬆動,但已經能夠很好的起到連接的作用了。中華的工匠們個個巧奪天工,我相信他們做出來的齒輪必然會更加精密準確的。”


    “原來如此!”


    這個時代科技的發展程度遠比魏淵從書本上讀來的那些枯燥的文字要精彩的多,範尼的話更是加深了魏淵製造出真正自行車的信念。


    王徵在一旁看到滿臉期待的魏淵,也是打心眼裏期待能夠參與到這次科學研究當中。但過去失敗的經曆很快便在他心頭浮上了一片陰雲,王徵在一旁以過來人的口吻謹慎的勸說道:


    “大人,請恕老朽之言。這項發明隻怕難為世人所接受啊!當年老朽就想著把四輪的自行車在家鄉廣泛的推廣起來,但卻遭到了同僚的鄙視與鄉裏的嘲笑。他們說這東西沒馬跑得快,沒牛托的多,而且製造起來還費時費力,真不知道為何要花大把的時間和金錢來搞這種東西出來。”


    王徵的話魏淵深以為然,他自己確實也曾認真的思考過在明代自行車推廣以及使用的困難所在。首先就是王徵所說的世人難以理解,養馬養牛這種畜牧養殖業已經存在了上千年,與其費時費力的製造實際意義並不大的自行車,倒不如養馬養牛來的實際。其次就是生產成本上,


    明代的中國沒有現代化工廠和生產流水線,就算齒輪和鏈條這兩項技術困難通過能工巧匠成功的克服,但按照魏淵心裏要求的現代自行車概念,製造一輛如此的自行車顯然要比牛馬這種牲口成本要高出許多。再者,由於明代並沒有橡膠,可以想象在並不算平整的古代道路上,騎行起來的顛簸程度可以想象。


    盡管困難重重,但魏淵對於製造出現代自行車卻有著很強的信念,他之所以如此執著,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在於現代自行車存在著極其重大的軍事戰略價值。


    1888年現代自行車剛剛產生的那一年,英國人就組建了世界上第一支自行車部隊,由於其所帶來的巨大示範效應,西方各國於是紛紛開始建立自己的自行車步兵團。在之後的曆次戰爭當中,自行車的軍事價值和發展前景得到了西方各國的普遍認可。


    即便是在坦克、飛機、導彈大放異彩的一戰、二戰期間,自行車兵團同樣在歐亞大陸的各個戰場也都閃耀著獨特的光芒。蘇德戰場上,納粹德國廣泛使用自行車來配合以坦克為主力的閃電戰打法。日本也曾經在東南亞戰場,憑借著大量使用自行車,疾馳猛進,打的英軍措手不及,從而連戰連捷,一舉拿下了新加坡。在抗日戰場上,八路軍386旅的旅長陳賡也曾經使用自行車戰術,成功的對日軍完成了一起殲滅戰。


    在炮火連天的現代戰場上,自行車都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魏淵相信,在火器剛剛推廣,大刀長矛仍是戰場主力的冷兵器時代,自行車一定會具有更大的軍事戰略價值。明軍雖有騎兵,但遠遠達不到全軍配給的程度,古代戰馬的行進速度是每小時三十到三十五公裏,現代自行車一般人的話也可以達到每小時十五公裏的速度。如果能給自己統領的步兵統統配備上自行車的話,那就可以極大的提高手下步兵的野戰機動能力和快速反應能力。未來當麵對以騎兵為主的滿洲八旗時,也就有了更多與對手周旋的實力,自行車部隊與純步兵相比較,戰略戰術的機動速度那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這就是魏淵執意要研製出現代自行車的原因。


    麵對王徵善意的勸說,魏淵自信而又堅定的迴答說:


    “我計劃打造一支全軍裝備這種自行車的精銳之師,這樣的話就是猛虎添上了雙翼,從此便天下無敵了。”


    如此豪言壯語深深的震撼著王徵,他多麽想跟在魏淵的身邊完成這一雄偉的計劃。然而想到自己的戴罪之身,王徵的心頭不禁又是一陣失落。就在此時,魏淵很是鄭重的說道:


    “這項大業,還望老人家能助我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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