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位於漢江北岸,與襄陽城有浮橋相連,自古襄樊不分家。作為襄陽城的北大門,樊城具有極其重要的戰略意義。當襄陽城破,火光衝天之時,樊城之內卻是異常的安靜。


    楊穀身上的亮銀甲,在月光之下散發出陣陣寒意。在他的身後是三千五百名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乞活營將士。而在楊穀的身旁戰馬之上則坐著一位臉色蒼白、表情陰沉的公子,此人正是徐少謙。而徐少謙的身後則是三千南陽守軍。楊穀之所以和徐少謙一共出現在了樊城,還得從徐祉妍說起。


    南陽之亂後,徐少謙便一門心思的想要撮合自己的妹妹徐祉妍改嫁楊穀。楊穀與那前京山侯夫人徐祉妍原本就是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有了徐少謙的上下張羅,舊情複燃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由於徐祉妍尚在為夫服喪期間,因此也不便立刻改嫁。但徐、楊兩家的關係也就變的不尋常起來。


    一個有心結識,一個無意迴絕。慢慢的徐少謙與楊穀的交流越來越多,漸漸的兩人之間的關係也變的越來越密切了。在聽了魏明帶來的消息,意識到襄陽城可能有危險之後,楊穀第一時間找到了徐少謙。


    在明代,跨地域用兵是有諸多限製的。楊穀雖為守禦千戶,但也是僅在南陽地界享有隨機應變的處置權。襄陽已經在湖北境內,又是督師大本營所在,自然不是他這個小小的千戶說來就可以來的。然而徐少謙關係網廣泛,各級官吏都要賣他幾分薄麵,因此楊穀這才來找徐少謙幫忙。


    在聽了楊穀關於襄陽局勢的分析之後,徐少謙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下來。短短幾天的功夫,徐少謙便利用自己分布在各地的教眾,想辦法辦妥了此事。他不僅成功的以“肅清山賊”的名義讓楊穀能夠進駐樊城,更是想辦法調動了南陽三千守軍來協助楊穀作戰。


    正當這共計六千五百人的軍隊隔岸觀火之時,楊穀參照魏淵的方法訓練出來的“夜不收”飛馬來報。


    “報!啟稟將軍,賊兵破城了!”


    楊穀聽到這消息後神情一怔,急忙問道:


    “打探清楚賊首為何人了嗎?”


    那“夜不收”語氣肯定的迴答說:


    “賊兵進城之時紛紛大喊八大王來了,賊首應該是張獻忠無疑!”


    楊穀興奮的說道:


    “好!傳令全軍!即刻、”


    沒容得楊穀將命令發出,徐少謙在一旁輕輕的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壓低聲音說:


    “將軍且慢,在下有話要說。”


    楊穀在戰場之上一向說一不二,今日冷不丁的被徐少謙打斷,心中自然是有諸多不滿。然而畢竟有徐祉妍的關係在其中,楊穀強忍住怒氣隨徐少謙來到了僻靜之所。


    “好了,徐兄有什麽話可以講了。”


    徐少謙自然知道楊穀的脾氣,這位年輕的將軍隻要一進入戰場,那便成了舍我其誰的霸主,任誰都不能左右他對戰局的決斷。想到這徐少謙很是歉意的拱手說道:


    “剛剛於人前打斷了將軍之言,還望將軍多多海涵。”


    見徐少謙的態度謙卑,楊穀的氣稍稍順了些。


    “徐兄無需多禮,有什麽話直說便是。”


    “那在下就鬥膽直言了,敢問將軍此時便要發兵圍剿賊兵嗎?”


    “不錯!賊人新破襄陽,此時必定正在大肆掠奪淫樂,疏於防範。這正是出奇兵致勝的最佳戰機!”


    徐少謙的臉上掛著一絲神秘的微笑,楊穀剛剛說完他便輕搖其頭道:


    “不妥,不妥。在下以為此時進兵實在是大大的不妥。”


    楊穀的臉瞬間就陰沉了下來。


    “徐兄不明軍事。我意已決,就不要再多言了。”


    受了楊穀的指責,徐少謙並沒有一絲的不悅。他繼續麵帶微笑著說:


    “在下不懂軍事,但在下可懂政治;將軍即刻攻城在軍事上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但政治上可就大大的昏招了。”


    由於盧象升一事,楊穀最是厭惡那些朝廷之上擺弄權術的政客。他憤憤道:


    “我是武將,政治不是我考慮的事情。徐兄要是沒別的事,請贖我告退了。”


    眼見楊穀已經轉身準備離開,徐少謙突然加重了語氣說:


    “怎麽?盧督師的仇將軍不想報了嗎?”


    這一句話正中楊穀心中的軟肋,徐少謙見楊穀停下了腳步,知道自己這話管用了。於是不適時宜的抓緊機會說道:


    “襄陽城中有一位藩王,如今賊兵破城,這位藩王如果有個三長兩短。楊嗣昌這個中原督師隻怕是難辭其咎。將軍此時攻城,是要解救這位藩王於危難嗎?”


    徐少謙一席話講完,楊穀眺望著漢江南岸的一片火光,陷入了沉默。巨鹿之戰盧象升兵敗身亡的慘相,一直是籠罩在楊穀心頭的夢魘。多少個深夜,楊穀被盧象升那圓睜的虎目所驚醒。那雙充血的雙眼中滿是報國無門的憤懣與對朝中奸佞的仇恨。擦拭著滿頭的冷汗,楊穀總會想到一個人——楊嗣昌,那個逼死盧象升的幕後黑手,那個他最想要報複的人。


    一陣風吹過,舞動的枝葉仿佛成了天地之間唯一的活物。沉默良久,楊穀冷冷的說道:


    “兵戈之事,我自有定奪。”


    望著楊穀遠去的背影,徐少謙諱莫如深的臉上顯得異常平靜。透過楊穀的雙眸,徐少謙捕捉到了一絲異於常日的波瀾,在他看來,這已足夠了。


    六千五百名將士在楊穀的率領下迅速通過了襄陽城西岸的浮橋,全軍於襄陽城西的漢江旁列陣完畢。楊穀手拿火把來到了浮橋旁,嚴令吩咐道:


    “傳我將令,浮橋統統燒毀!”


    手下的將士不由得一驚,浮橋是連接襄陽與樊城的唯一渠道。燒毀浮橋就意味著斷絕了迴樊城的退路。


    楊穀剛想下令進軍,腦海中盧象升慘死的形象再度浮現。不僅如此,高起潛、吳三桂等人當日見死不救的情形,這些原本已經變得模糊了的記憶,此刻卻愈加清晰起來。


    看著眼前的浮橋被巨大的火舌所吞沒,楊穀發出了第二道命令。


    “全軍人銜枚、馬裹蹄。將火把統統熄滅!”


    命令一下,這支六千五百人的隊伍齊刷刷的熄滅了手中的火把。而後楊穀咬著牙說道:


    “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許擅自行動。出發!”


    無聲的大軍融入了無盡沉寂的黑夜之中。


    張獻忠在義子孫可望、劉文秀、艾能奇的陪伴下,大步流星的走進了襄王府中。他是由宮城的後門進去的,穿過王府花園便來到了襄王妃子們居住的後宮。此時按照張獻忠的指示,襄王府內大大小小的王妃和公主們早已經換好華服,戰戰兢兢的跪地迎接了。


    張獻忠的腳步來到這一片春色嫵媚的女人堆之時,明顯放緩了下來。他眯縫著眼睛細細打量著這些在自己麵前噤若寒蟬的美人們,而後用嘲弄的口吻跟自己身後的義子說道:


    “襄王這老東西怎麽著也得六十多歲了吧,龜兒子養了這麽多年輕漂亮的婆娘,也真是夠他累得了。”


    孫可望等人知道張獻忠的脾氣,聽罷紛紛哄笑起來。張獻忠轉過臉來,一把扽起一位衣著華美的王妃,這位王妃看年歲不超過二十歲,穿著華麗的宮裝,生的美目流盼、桃腮帶笑,眉如春山,眼橫青水,肌膚雪白細膩,身材玲瓏,說不出的嫵媚動人。這位王妃被張獻忠猛地這麽一扽,立刻驚唿了起來。


    “啊!”


    走出後宮之後,張獻忠來到了襄王府的主殿承恩殿內,他命人在寶座之下搬來了一把太師椅,自己自顧自的坐在了上麵。這時大將白文選從殿外快步走了進來。


    “大帥!樊城有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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