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輔國的武林江湖之中,有兩大家族延綿數百年,乃是一國武林執牛耳者。但是作為武林名宿,這吳韓兩家卻一直針鋒相對,相互之間攻伐傾軋,大爭小鬥流血死人,一直都沒有斷絕過,兩家的仇恨也與日俱增,難以化解。


    吳韓兩家,全都居住在辰輔國的陪京旁駕城,離著京城不過二百裏的路程。兩家在旁駕城中也各有產業,吳家開的是鏢局,韓家開的是武館,生意也都不小,門人弟子不敢說遍布天下,但是辰輔國中各州各城還是能遇到不少。


    按照常理來說,兩家子同是武行,生意上不僅沒有衝突,相反的還算的上是相輔相成,應該是睦鄰友好的狀態。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兩家子就是結下來了百年世仇,先人祖輩們的恩怨,也就莫名其妙的隨著各自的姓氏傳了下來。至於兩家子最早是因為什麽結仇,稀裏糊塗的就誰也說不清楚了。


    旁駕城中被兩家南北一線對半劃分,雙方勢力平日裏衝突不斷,城裏的人也早就習慣了,遇見了遠遠的躲開就好了,莫管閑事閑事莫管,否則那砂鍋大的拳頭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落到自己身上。


    但是呢,這世間就偏偏有那見不得不平之事的人,總是愛插手一下別人的閑事。這會大街之上,一個青年遊俠兒正和幾個鏢師打在一處,那幾個鏢師身穿著統一的青黑色衣服,胸口上都紋繡著一個金色的“吳”字,正是吳家鏢局的人。


    那個遊俠兒功夫著實不弱,雖然那幾個人看服色都隻是吳家最低級的鏢師,但是他一個人對上三四個吳家的鏢師都能不落下風。一個人在三四個人中間穿梭遊走,拳來腳往的,幾個鏢師被他一個人頻頻打退,身邊傳來了一陣陣的喝彩之聲。


    人群之中的喝彩聲自然是給那個遊俠兒的,因為吳家鏢局的人實在是有些過分的緊了。人群邊上有一個挑擔的農夫,身邊帶著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正是這整件事情的起因。


    農夫一早挑上了一擔子菜,從城外進城來售賣,好換些錢買米買麵迴去,自家的姑娘一聽爹爹要去城裏,就硬纏著也要去城裏逛逛。農夫疼惜姑娘拗不過她,就隻能將她帶在身邊,囑咐她千萬萬要小心,城裏可不比自己村子,得罪了人可了不得。


    姑娘也是應了下來,一路上緊緊的跟在爹爹身邊,脆生生的幫他叫賣,小姑娘的笑容和笑聲讓周圍的人很是舒心,買賣的時候也都爽利,於是一擔子的菜很快就賣完了。


    父女倆又去置辦了幾斤米麵和一小塊肉,農夫高興之餘,還給自家丫頭買了一根紅頭繩,看著姑娘開心的笑臉,農夫覺得一切都挺好,人也沒那麽累了。


    兩個人正準備迴家之時,卻在大街上遇見了事情,許是姑娘的紅頭繩太過紮眼,或是笑聲太過清脆,又或是笑容太過好看,反正就是吸引了幾個不軌之徒,居然攔上了兩父女,當街調戲這位姑娘,不僅嘴上花花,甚至還要動手動腳。


    農夫不敢惹事,就隻能攔在姑娘前麵,不住的哀求這些穿著吳家衣服的大爺們,但是卻惹得大爺們不高興,一把將他推開,掄起刀鞘就要砸在他臉上。


    於是人群之中就竄出了那位笑臉遊俠兒,飛起一腳將掄刀的人踹飛四五步,將周圍的人都驚呆了,剩下的幾個鏢師一看如此,立刻發一聲喊,幾個人將那個遊俠兒圍了起來廝打在一起,但是那遊俠兒武藝高超,他們幾個不能將他怎麽樣,反而自己還吃了不少虧。


    被踹飛的那個人躺在地上哎呦了一陣子,然後翻身起來,看著周圍人戲謔的表情,氣的七竅生煙五內俱焚,大喝一聲道:“王八蛋,老子可是吳家鏢局的鏢師,你居然敢打我,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說罷,直接伸手將刀抻了出來,就要殺進戰團之中,他的那幾位同伴雖然是在纏鬥,但是卻不曾出刀,這街麵上一見了兇器,那味道可就不一樣了。


    笑臉遊俠兒背對著他什麽也沒看到,周圍看熱鬧的人見到了刀,知道馬上就要見血,立時都四散奔逃,卻沒有一個出聲提醒一下那位遊俠兒的。


    持刀之人惡狠狠的一刀砍下去,眼看那把刀就要落在遊俠兒的身上了,旁邊突然伸出一把帶鞘長劍,將刀擋了下來。


    一個麵色清冷的青年沉聲說道:“街邊打鬥,不管什麽原因都不應該出刀,更何況是你們調息良家婦女在先,居然敢當街逞兇,未免太過分了。”


    他將劍一抬,持刀的人站立不穩,被他直接推得後退,周圍幾個人一看這怎麽能行,瞬間紛紛將刀抻了出來,連帶那個麵色冷清的青年遊俠兒一並圍了起來,虎視眈眈的看著。


    未等這些人動手,街那邊又亂哄哄的跑來了十幾個人將他們圍了起來,率先抽刀的那個人喊道:“竟然敢在旁駕城得罪吳家鏢局的人,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圈內的兩個遊俠兒看著十幾個人,笑臉遊俠說道:“多謝兄台搭救,剛才要不是你,那一刀我可吃不消。隻不過卻把你卷進來了,真是不好意思。”


    冷臉的遊俠兒迴道:“路見不平罷了,適才若不是兄台出手,我也要教訓這幾個敗類。”


    笑臉而遊俠兒笑著問道:“兄台真是好俠義,不知道兄台高姓大名?”


    冷臉遊俠兒答道:“覃淙。西早覃,水宗淙。”


    笑臉兒遊俠兒笑道:“在下武陟。今日有幸能跟兄台結識,若是咱們能夠逃得出去,就勞煩兄台請我喝兩杯。”


    覃淙聽到武陟的話楞了一下,哪有一見麵就讓別人請自己喝酒的?但是他也沒反駁,隻是將自己劍舉起來,笑著說道:“可以。”


    四麵持刀的人一見幫手來了,自己人多勢眾也懶得說什麽場麵話,直接揮刀向著兩個遊俠兒砍來,武陟和覃淙背靠而戰,邊打邊退向著東邊突圍。


    但是武陟隻用拳腳,覃淙又不肯在街麵上拔劍,兩個人怎麽應對十幾個持刀的兇人,沒過多久就被砍傷了幾刀,形勢愈發的兇險了。


    正在兩個人左右支吾難以招架的時候,突然聽到當空一聲暴喝,“呔,你們吳家鏢局越來越無法無天了,居然就敢當街殺人,真就是目無王法了嗎?”


    隨著那一聲呐喊,東邊街麵上跑出來了十幾個人,個個手裏拿著長棍短棒,一邊大喊著一邊向這邊衝了過來。


    半空之中人影一閃,一個人踩著牆頭飛上了邊上的屋頂,然後如同天神下凡一般躍進人群之中,一根長棍左右開闔,先是一棍將周圍人的刀全部蕩開,再一棍掃倒了幾個持刀的人,最後一棍往迴一攬,將武陟和覃淙攬到了自己身後。


    那人將棍子往地上一杵,指著對麵的人說道:“吳家的雜碎們,你們膽子也太大了了,敢在街上動刀劍,你們鏢局最近沒活兒閑得慌是嗎?一個個在大街上尥蹶子撒歡,信不信我找個馬倌兒,把你們一個個全煽嘍?”


    身後那些拿著棍子的人一陣哄笑,對麵持刀的人一個個麵色漲紅卻又不敢上前,對麵這個人可是韓家武館的少東家韓騁,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綠林道上也有好大的名聲。很多人都說韓騁沒有做鏢局生意是吳家的大福,否則這光是他一個人,就能將死對頭吳家的生意搶下一半來。


    吳家鏢師裏走出來一個身穿月白色衣服的人,正是吳家鏢局的總鏢頭,吳家家主的大弟子兼入門女婿楊珫。吳家家主到了他這一輩兒沒有兒子,隻生了三個女兒,人人都以為吳家人丁沒落,要敵不過死對頭韓家就此衰敗了。


    但是誰也沒想到吳家主找了一個好弟子,不僅天資聰穎學什麽都會,而且還直接入贅了吳家當了上門女婿,學會了吳家家傳的刀法,又一力挑起了吳家的大梁,據說他這些年走南闖北,與很多達官顯貴都有很好的關係。


    楊珫上前一步,陰沉著臉說道:“韓騁,這兩人無故出手打傷我的人,還出言羞辱我吳家鏢局,你可是要保著他們?”


    韓騁將棍子扛在肩上,漫不經心的摳著鼻屎,然後彈了彈手指說道:“你第一天認識我?自從你當了吳楊氏之後咱們兩個鬥了幾年了,你什麽時候見過你的事情我不敢管了?”


    這話一出,不光是楊珫青筋暴起,就連他手底下的人也一個個義憤填膺,將吳字冠在楊字前麵,這是在諷刺楊珫入贅吳家,赤裸裸的羞辱他丟了本宗。


    反倒是韓騁這邊的人,一個個嘻嘻哈哈的跟著瞎起哄,口中吳楊氏吳楊氏的叫著,羞臊著楊珫的麵皮。


    楊珫手指捏的咯吱作響,但是卻不能反駁這句話,韓騁一見他如此,還要上前挑釁道:“怎麽,不服氣啊,用你老公公教你的吳家刀法和我比試比試,贏了的話,我就將這兩位小兄弟交給你。”


    楊珫緊緊的握著自己的長刀,手指關節處因為太過用力已經青白一片,韓騁眼見如此,還要火上澆油的譏諷道:“怕就怕你的刀法,是吳家大姑娘教的,軟綿綿的使不上勁,經不起爺爺的棒子。”


    這話說得夾葷帶素,將楊珫的夫人也卷了進去,底下的人已經憤怒的不行了,楊珫卻猛然吸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此地,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我們走!”


    韓騁的人一陣噓聲,不斷的怪叫著嘲諷吳家的人,吳家的人卻隻能一個個恨恨的收刀,帶著滿麵的羞憤轉身離去。其中一個楊珫的親信咬著牙說道:“大哥,為什麽不跟他們打,咱們莫非還怕了他們不成。”


    此時再看楊珫,臉上哪有一絲憤恨的神色,反倒是嘴角噙著微微笑意,冷冷的說道:“讓他再得意幾天好了,一條咬了餌的魚,又能再蹦躂幾天呢?”


    手下的人一頭霧水,但是不管他怎麽問,楊珫都隻是冷眼微笑,諱莫如深。


    韓騁這邊將吳家的人全部趕走了,底下的人一陣山唿海嘯的讚歎之聲,韓騁微微一笑,將手上的棒子扔給旁邊的人,上去一把扶住了武陟和覃淙,笑著問道:“兩位少俠沒事吧?在下韓騁,乃是韓家武館的人,兩位少俠如此豪氣,竟然敢單挑一群吳家的人,真是讓我敬佩。”


    兩個人適才就聽到了韓騁,那可真是如雷貫耳一般,想要抱拳行禮,但是卻牽動了身上的傷口,疼的一陣呲牙,隻能勉強的報了個名字。韓騁哈哈大笑道:“兩位少俠不必客氣,我家武館就在前麵不遠,兩位要是不嫌棄,就去我家坐坐,為二位處理一下身上的傷口。”


    武陟和覃淙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了,兩個人當了幾年的遊俠兒,多次聽到韓騁仗義疏財行俠仗義的大名,到這旁駕城來就是為了見一見這位大俠,今天早上兩個人還先後在韓家門口吃了個閉門羹,現在韓騁親自請他們去,兩個人哪有不應之禮。


    於是乎,一群人前唿後擁的來到了韓家武官,給武陟和覃淙治傷自不用說。傷口包紮完後,韓騁又讓人奉茶,三個人坐在一起說著剛才的事情的前因後果。


    韓騁聽完之後大笑道:“哈哈哈,原來是這樣,二位兄弟原來是因為路見不平才和吳家的人鬥起來的,真不愧是仁義的少年俠士。”


    武陟好奇的問道:“韓大俠去救我們,難道不是因為這件事情嗎?”


    韓騁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其實是聽到了有人在街麵上和吳家的人幹起來了,就直接帶人去幫忙了。我們韓家跟吳家鬥了百十年,任何能羞辱打壓他們的機會我們都不會放過的。”


    武陟和覃淙啞然失笑,武陟接話道:“早就聽說韓家武館和吳家鏢局世代不合,原本以為是江湖上故意誇大,原來竟然是真的。”


    韓騁笑道:“確實是真的,不過也就是我不知道因為什麽,要是知道了的話,我一定會直接動手打斷幾條狗腿,居然敢當街調戲良家婦女。對了,那對父女最後怎麽樣了?”


    武陟搖頭不知,但是覃淙卻迴答道:“這邊一拔刀,就跟著人群跑掉了。”


    韓騁點點頭道:“跑掉了就好,不然肯定要給吳家的雜碎們欺負。兩位小兄弟也別怪他們怕事,都是小老百姓,我在這代他們向你們賠禮了。”


    韓騁一抱拳,武陟和覃淙就趕緊迴禮,武陟還忙不迭的說道:“韓大俠那裏話,我們既然出手,肯定就是要將這事攬下來,他們能早早的走了是最好不過了。”


    韓騁哈哈大笑,又誇讚了幾句,三個人再度閑聊,就聊到了兩人對韓騁的景仰之情,自然就說到了兩人今天去韓家求見,吃了閉門羹個的事情。韓騁有些羞愧的給二人致歉,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他一天事務繁忙,還需要抽出時間練武,真不是什麽人上門都能見的。


    武陟和覃淙兩個人也沒有太介意,笑著說沒事、理解,三個人越聊越開心,本身又都是幹脆豪爽的人,韓騁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兩位小兄弟真是對胃口,咱們再這麽聊,這茶可就不夠味兒,得換上酒來了。”


    武陟和覃淙也哈哈笑道:“韓大哥,我們兩個剛才在街上就說要喝酒呢,到了你這裏反而不好開口了。韓大哥要真是有好酒,咱們兩個也就不推辭了。”


    韓騁哈哈大笑道:“兩位兄弟果然豪爽,真真的和我胃口,現在喝酒都不夠暢快了,咱們三個幹脆義結金蘭,就此結拜成為異性兄弟可好?”


    武陟和覃淙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掩飾不住的驚喜神色,武陟一下從凳子上躍起來,抱拳拱手說道:“韓大哥不嫌棄我們兩個沒什麽名頭,我們兩個怎麽敢不願意,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覃淙也直接起身,抱拳拱手,重重的喊道:“大哥!”


    韓騁心中大喜,直接吩咐人在院中擺開了香案,三個人直接在院中跪下,三拜九叩之後插香歃血,武陟和覃淙拜了韓騁為大哥,覃淙又比武陟大了兩歲,武陟又笑著稱了覃淙一聲二哥,韓騁和覃淙也笑著稱他為三弟。


    韓騁心裏高興,當下就要帶兩位兄弟迴去見見自己老爺子,兩個人倒是有些拘謹,武陟有些尷尬的說道:“大哥,我們兩個兩手空空,就這麽貿然上門恐怕不好吧?”


    覃淙也點頭稱是,韓騁大手一揮,滿不在乎的說道:“我們家老爺子最是喜歡少年英豪,你們兩個能與我結拜,他老人家高興還來不及,怎麽會在乎這些小事情呢?”


    武陟和覃淙兩個人麵麵相覷,說是要出去準備些禮物再去,但是被韓騁一手一個攬著脖子,將二人直接壓住,笑嗬嗬的說道:“跟你們說了不用就是不用,那麽矯情做什麽?走走走,這就跟我迴家去。”


    “我是大哥,我說了算,哈哈哈。”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集命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劭廿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劭廿郎並收藏集命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