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矮胖子斧頭被李元錦用筷子夾住,較力了半天都取不出來,已經在同伴麵前傷了天大的麵子,這會他什麽也不顧了,直接破口大罵道:“放你娘的臭屁哩,這兩個小東西明明是韓家的餘孽,怎麽成了你們家的孩子,趕緊給老子鬆開,不然老子連你也一起砍。”


    此話一出口,帶頭的陰鷲漢子眼神就沉了下來,一個能用筷子夾住別人大斧的人,可不是他們能夠輕易對付的。別人不知道他卻是很清楚,矮胖子的斧頭可是有足足三十五斤的,加上胖子三五百斤的蠻力,居然給人這麽輕鬆的用筷子攔下來,肯定不是什麽善茬子。


    陰鷲漢子張口說道:“這位少俠,這兩個孩子...”隻是他話還沒說完,就聽到矮胖子一聲慘叫打斷了他的話。胖子猛力的拽斧頭時,被李元錦鬆開了筷子,立時站立不穩往後退去,但是李元錦卻出手如飛,在他退後之時,將筷子伸進了他嘴裏,拔下了他四顆牙齒。


    李元錦鬆開筷子,上麵夾著的一顆牙齒掉了下來,被他用筷子一顛,直接在筷子頭上不斷的跳躍著。李元錦一邊玩著那顆帶血的牙齒,一邊開口問道:“你剛才說什麽,那胖子嚎的聲音太大,我沒聽清楚。”


    陰鷲漢子麵色越發陰沉,他沉聲說道:“我們是旁駕城吳家的人,還請少俠行個方便,將那兩個孩子交給我,吳家必有重謝。”


    上清宗雖然不屬於任何一國,但是出了山門不遠就是一處國土,名為辰輔國,傅瑢家所在的傅家村及不遠處的廣源城,就是隸屬於辰輔國的城池。


    李元錦轉頭問道:“嫂子,這裏有人要你的孩子,說是可以結交上城裏的大人物,你給不給?”


    陸菁也起了玩樂之心 ,笑著答道:“你問問他們,宮裏的皇帝要他的老娘,他給不給?”


    陰鷲漢子一聽這話,冷冷的說道:“這麽看來,幾位是一定要插手這件事情了?”


    李元錦終於不再玩那顆牙齒了,雙手一攤說道:“皇帝要你老娘,你給不給?”


    陰鷲男子不再說話,直接提起手中長刀,向著李元錦當頭劈下,身旁的幾個人也料定事情不能善了,立刻就舍了那兩個護著孩子的人,一起向著李元錦攻了過來。


    其中尤其以那個矮胖子最為不忿,自己好好的四顆牙就這麽沒了,以後說話漏風被人取笑不說,就連吃肉都沒有以前爽利,這才是大恨!


    三個人夾攻而上,李元錦抬手微動,先是以筷子拍開陰鷲男子的長刀,然後再度用筷子夾住了矮胖子的斧頭,順手一帶將他擋在自己的身前,剛好擋住第三個人刺過來的長劍,那人收勢不及,矮胖子屁股被刺了一劍,立刻哀嚎著鬆開了斧柄,抱著屁股破口大罵。


    茶棚外的兩個人見到了裏麵的打鬥,立時驅馬揚鞭向著這邊衝了過來,但是卻不是衝向了棚子,而是向著程庚壬肩膀上的孩子過來了。兩匹高頭大馬一往無前,馬上的人也高高的揚起了手中的長刀,打算在程庚壬身前錯身而過,先斬孩子。


    程庚壬站在原地,看著兩馬衝來也絲毫不懼,倒是兩個小孩子驚恐的抓住了他的耳朵和頭發。兩匹大馬越來越近,眼看就要撞上的時候,程庚壬猛然一下跳起,在半空之中劈了一個大叉,兩隻腳抵住了兩匹馬的馬頭,馬上的人立時就被甩飛了馬背,被他一手一個抓在手裏,遠遠的扔了出去。


    茶棚裏的人也被李元錦用兩根筷子不斷的戲耍,不管什麽攻勢都能給他輕易化解,反而是這三個人身上不斷的添上小傷,而且大多都是同伴失手傷到的。


    李元錦更多的隻是戲耍他們而已,適才李元錦就用筷子插進胖子的鼻孔裏將他挑飛,然後又插在陰鷲男子嘴裏攪裹了幹淨。


    三個人被李元錦一人一腳送出了茶棚,再也不敢上前了,陰鷲男子惡狠狠的說道:“你們幾個得罪了吳家,你們就等著吳家的人追殺你吧。”說罷,看到李元錦抬手作勢要將筷子扔出來,急忙翻上上馬,如同喪家之犬一般逃走了。


    李元錦扔下了筷子,轉頭對著那兩個護著孩子的人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那群人要追殺這兩個孩子?”


    那兩個人相互攙扶著站了起來,自然先是一番千恩萬謝,然後才有些傷感的解釋道:“還不是江湖宿怨,韓吳兩家都是我辰輔國武林名宿,世代敵對已有百年,吳家這一代的家主傍上了京城中的大人物,汙了韓家一個謀反的罪名,將韓家定罪抄家。我們兩個受韓家家主之托,將這兩個孩子帶出辰輔國,為韓家留上一點血脈,但是沒想到這些人還是追了上來,要趕盡殺絕。”


    “我名叫武陟,這位名叫覃淙,是韓家主的朋友,韓家破滅之時被托孤,帶著這倆孩子已經逃了三百多裏了,但是那些人還是不肯放過。這一路上累次交手,我們兩個已經精疲力盡,再無力保護這兩個孩子了,剛才若不是幾位出手,恐怕他們已經遭遇了不測了。”


    李元錦一聽,不由感慨道:“兩位俠士如此仁義,真是令人佩服,隻是眼下這些人暫時退卻,你們之後要怎麽辦呢?”


    武陟和覃淙對視了一眼,突然雙雙跪倒在了李元錦三人的麵前,任憑李元錦怎麽說都不肯起身。兩個人抱拳說道:“幾位恩公,我們兩人有一不情之請,這位少俠和這位壯士武藝之高,令人歎為觀止,所以我們鬥膽,想將這兩個孩子托付給你們,請你們將他們帶出辰輔國,我們二人就墜在後麵,將追殺的人帶到別的路上,還請幾位答應。”


    陸菁笑著說道:“你們兩個膽子可真大,連我們是誰都不知道,就敢將這個孩子交給我們?”


    武陟和覃淙楞了一下,武陟苦笑的說道:“我們兩個雖然受了韓家主的托付,但是自身武功實在太差,這兩個孩子跟著我們,早晚都是一死。”


    “幾位適才能夠仗義相救,就說明你們不是什麽歹人,我們不若就死中求活,將這兩個孩子托付給你們。隻是這樣未免有利用幾位善心的嫌疑,但是此刻也顧不上那麽多了。”


    覃淙也說道:“幾位俠士帶著兩個孩子往南走,過了最後的臨府關就能安全,再往前走就能到達陽曲國,這兩個孩子的姑姑就在那裏,可以將兩個孩子托付給她。我們兩人就在後麵為諸位引開追兵,分擔一些危險,隻要這兩個孩子能夠安然出關,就算不負韓兄的遺願。”


    李元錦他們還沒有答話,那個女童卻開口說道:“武叔叔覃叔叔,讓這幾位大俠帶上弟弟走,我和你們一起,若是見不到孩子,那些人肯定不會追著你們的。”


    然後她轉頭掙紮著要從程庚壬肩上下來,程庚壬隻能將兩個孩子放下。


    小姑娘落地之後,轉身對著李元錦三人行抱拳禮道:“三位大俠,還請你們能夠帶上我弟弟韓春一起,將他送到我姑姑家中,韓冬感激不盡,我姑姑也會好好酬謝你們的。”


    小姑娘看著年歲不大,但是一身老氣橫秋的江湖氣,適才躲在桌子底下的時候也是她一直緊緊的抱著弟弟。陸菁一陣好奇,她伏低了身子問道:“小丫頭,你幾歲了?你知不知道跟他們兩個一起,你很有可能會死的?”


    小姑娘韓冬楞了一下,但還是據實迴答道:“我今年已經七歲了,我知道跟著武叔叔和覃叔叔會很危險,但是我不去的話,那些人不會追著我們走的,那你們就不能帶著弟弟平平安安的離開了。”


    陸菁蹲下身來,很嚴肅的說道:“不是危險,是會死的,你也不怕嗎?”


    小姑娘的臉色微微煞白,猶豫了一下,還是倔強的揚起了頭,置氣一般的說道:“不怕!”


    陸菁哈哈大笑,一把攬過孩子說道:“這丫頭我喜歡,小叔子,你的事情著急嗎?不著急的話咱們就順路轉轉吧。”


    李元錦笑著應道:“可以,我那事情虛無縹緲的,急不來。”


    一聽到他們答應了下來,武陟和覃淙激動不已,立刻就要給他們磕頭,李元錦趕緊伸手阻攔。但是小姑娘韓冬卻不樂意了,她扭動著身子從陸菁的懷裏掙脫出來,嘴裏不住的說道:“不行不行,不是帶上我,是帶上我弟弟。”


    武陟趕緊開口到:“阿冬,恩公的意思是要帶上你們兩個一起走,還不趕緊多謝恩公?”


    韓冬遲疑了一下,有些猶豫的說道:“可是你們不帶上我,他們是不會追著你們走的,到時候又要追殺過來可怎麽辦?”


    覃淙低聲的說道:“還和之前一樣,我們背上那兩個籮筐,裏麵裝上一些石頭和你們的衣服,沿途而走留下印記,不管是氣味還是腳印,他們都看不出來破綻。”


    韓冬還是有些猶豫,陸菁見狀板著臉說道:“小姑娘,我可是因為喜歡你才答應幫你們的,若是你不跟我一起走,那我可就不管你們了。”


    韓冬這才點了點頭,馬上又和武陟覃淙說道:“武叔叔覃叔叔,你們兩個一定要小心,算好時間我們過了臨府關,就趕緊扔下籮筐來找我們,我們在姑姑家裏等你們,你們一定要來哦。”


    武陟笑著說道:“放心吧,我們兩個一定去找你們,你們兩個也要聽話,平日裏不要在人前走動,不要給幾位大俠惹麻煩,你要照顧好弟弟,知道了嗎?”


    韓冬重重的點了點頭,武陟又將身上所有的銀兩掏出了,說是作為路上的盤纏,被李元錦笑著婉拒了。二人也不再推辭,直接起身收拾好東西,再度與李元錦他們道別,然後向著偏西南方向的路走了。


    適才那幾個人走的倉促,那兩個被程庚壬扔下馬的人也沒敢再迴來,兩匹馬也就留在了這裏,原本武陟和覃淙想要將馬留給他們,但是被李元錦婉拒了,隻說了一句騎馬的人嫌疑更大,就讓兩個人安心的騎上馬離開了。


    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李元錦不僅感慨道:“任俠豪氣,重諾輕生死,沒想到世間真有這般豪邁之人,真是可敬可歎。可惜。”


    程庚壬也微微歎氣,開口吟誦道:“少年俠氣,交結五都雄,肝膽洞,毛發聳,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也沒什麽可惜的,就算你能帶上他們兩個,他們也絕對不會跟著一起的。”


    李元錦伸出一根大拇指,笑著說道:“沒想到大哥你還懂這個?看不出來呀。”


    程庚壬一拍自己胸口,哈哈大笑道:“那可不咋的,咱老程,當年也是讀書人。”


    三個人既然應承下來了這件事,就還是要悉心去做的,當下帶著兩個孩子一起上路,隻不過陸菁的衣服就必須要換一下了,否則走在路上實在紮眼,很容易引起別人的窺視,暴露兩個孩子的蹤跡。


    陸菁換上了一身尋常的布衣,滿頭的釵環也都卸了下來,看上去就素雅的多了,走在路上就像是一個帶著兩個孩子的婦人。兩個孩子也十分聽話,一群人走在路上,活脫脫的像一家人。


    沿途走了四五天,直到出了臨府關,平平安安的離開了辰輔國,也沒遇上一個追兵。


    站在臨府關口處,韓冬定定的望著來時的路,希冀著可以看到那兩個人的身影。


    這一路上,喜歡說話的武陟叔叔與她最親,總是給她說笑話講故事,沉默的覃淙叔叔則更喜歡弟弟韓春一些,一路上教他讀書習字,這段時間,弟弟都已經能夠背下來《百家姓》,他們四個人和爹爹的名字也都會寫了。


    韓春站在姐姐邊上,有些怯怯的問道:“姐姐,爹爹不要我們了,武叔叔和覃叔叔是不是也不要我們了,怎麽他們還不來找我們啊。”


    韓冬拉著弟弟的手溫柔的說道:“不會的,他們兩個一定是有別的事情呢,咱們先去姑姑家,等他們來,好嗎?”


    韓春點了點頭,跟著姐姐一步三迴頭的離開了臨府關,再往前走百十裏,就能到進到陽曲國境內,就徹底的安全了。


    李元錦看著兩個沉默的孩子,內心裏有一些不好的猜疑,悄悄地與程庚壬說道:“大哥,你說那兩位...”


    程庚壬輕輕歎氣,微微搖頭。


    密林之中,武陟和覃淙正在策馬狂奔,身後是一群騎馬的追兵,除了之前追殺他們的那五個人,現在又多了十幾個兵士,一個個弓馬嫻熟,策馬疾馳之間,還能開弓不斷射向兩個人。


    武陟身上已經中了一箭了,隻是那一箭偏了些許,射在了他的肩膀之上,他咬著牙牽著絲韁,身前死死的還抱著一個大籮筐。覃淙與他一般無二,駕著馬抱著籮筐跟在他身邊,兩個人都已經麵色煞白氣喘籲籲,看來已經是氣力不濟,再難堅持了。


    “小心!”武陟突然開口提醒到,原來有一輕騎策馬疾馳,來到了覃淙的身側,張弓搭箭瞄準的卻不是覃淙,而是他懷裏抱著的籮筐。覃淙聽到警示,在馬背上抱著籮筐轉了個身,用自己的後背接住了那支箭,將籮筐死死的護在自己的懷裏,一點事情也沒有。


    身側的輕騎怒罵一聲,射中了人反而還有些憤怒,緊接著又是一箭射去,這一次卻直接瞄向了馬頭,一箭從馬的眼眶之中射入,那馬立刻四蹄一歪,撲到在了地上。


    覃淙被馬掀翻在地,但是還是的護著籮筐用自己的後背著地,背上的箭杆在地上一陣摩擦,將他的傷口撕裂了好大的一塊。但是他渾然不覺一般,翻身抱著籮筐,又在樹林裏亡命狂奔。


    終於,武陟也被射下了馬,兩個人被一群虎視眈眈的人逼迫到了懸崖邊上。兩個人一身是血,搖搖晃晃的已經站立不穩,但是依然緊緊的抱著籮筐不肯撒手。


    那群人慢慢的圍了上來,兩個人再無一絲可能逃脫的希望,武陟慘笑一聲,對著籮筐輕聲說道:“阿冬,阿春,叔叔們沒用,救不了你們了,但是也不能將你們送到這些惡人手裏。你們別怕,隨叔叔們一起去見你爹吧!”


    他和覃淙對視一眼,兩人仰天長笑,大喊了一聲,“韓兄,有負所托,黃泉路上,我們二人再給你賠罪了!”說罷,兩人抱著籮筐,縱身從懸崖之上一躍而下,一頭紮進了下麵湍急的水流之中。


    懸崖邊上,麵色陰鷲的男子對著身邊的兵士說道:“王將軍,這兩人跳崖投河估計是斷無生機了,而且看他們之前死命的護著那兩個籮筐,裏麵肯定也是那對孽種無疑,咱們是不是可以迴去複命了?”


    身側那個兵士冷著臉說道:“到下遊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陰鷲男子無奈的應了一聲,正準備離開,那個兵士接著說道:“還有,我隻是一個伍長,將軍這兩個字不是隨便叫的。再說錯,就割了你的舌頭。”


    陰鷲男子麵色陰沉的離開了,順著河水往下,在十裏之外找到了那兩具浮屍,手裏還緊緊的抓著一件孩子殘破的衣服,但是不見那兩個孩子的影子。


    王伍長看了一眼,抽刀從屍體上挑起了那塊衣服,然後說道:“水流如此湍急,這兩個人尚且不能幸免,那兩個孩子自然是必死無疑了,隻是不知道被水衝到了哪裏,我就此迴去複命,你們五個在這裏接著找。”說完帶上自己的人走了,都沒正眼瞧那五個人一眼。


    矮胖子對陰鷲男子說道:“大哥,還找個屁呀,咱們也迴去吧。對了,這兩個王八蛋害咱們追了這麽久,最後還要出動那位的兵馬才能製服,丟了咱們好大的麵子,該怎麽處置他們?”


    陰鷲漢子抽出刀來,給兩具屍體一人補上一刀,然後猙獰的笑道:“找棵樹掛起來,讓野狗野狼慢慢的啃食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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