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錦和貞如,順著那條大街往前又走了幾百丈,終於看見遠處朦朦朧朧的出現了一個奇形怪狀的建築,好像一個壘架奇高的廢墟一般,貞如這才開口道:“上一次我也是走到了這裏,遇到了那位惡鬼,與他鬥了一場。但是卻不知道為什麽,上一次沒能看見那位心淳禪師。”


    李元錦嘿嘿笑道:“許是禪師見你長得不如我好看,才沒有出來見你呢。”


    貞如笑了一下,算是默認了此事,兩個人接著往前走了百十丈,就聽見了一個粗混的聲音喊道:“臭和尚,你還敢再來!”


    這枉死城中陰氣陣陣,一直氤氳著層層的迷霧,兩個人雖然能夠夜間視物,但是這層迷霧卻穿不過去,等到身前有聲音,這才發現在迷霧之後有一個三丈高下的巨大影子,好似等了他們很久一樣。


    貞如默誦經文,身上的金光再度擴散,將方圓三十丈的地方迷霧驅散,兩人這才看見身前的黑影,乃是一個身高三丈的猙獰惡鬼,頭生雙角,一身漆黑的骨刺,手裏捉著一柄三亭大刀,正對著兩個人怪眼亂翻,哼哧喘氣。


    在他身後,是幾十個比尋常人高大一些的鬼卒,一個個盔甲不全,手上的兵器也血漬斑斑,雖然個個都挺著刀槍,但是眼中明顯十分驚慌害怕,而且那驚慌神色,居然不是衝著李元錦二人,明顯是忌憚自己身邊的惡鬼更多一些。


    那惡鬼見貞如不說話,伸手指著自己身前的那個人形傷口吼道:“臭禿驢,你還記得大爺這個傷口是怎麽來的嗎?你上一次打殺了我數十個鬼卒,還將大爺也打傷了這麽大一個傷口。若非大爺當時沒有帶刀在身邊,早就將你的禿頭砍下來踢球耍了。”


    李元錦看著那個傷口,有些疑惑的低聲問道:“禪師,你這是一頭撞在了他胸口上嗎?我怎麽看那個傷口和你身形差不多呢?”


    貞如搖頭解釋道:“那個惡鬼仗著自己一身骨刺,就想環抱勒殺我,但是實力太差,是被我的渡厄金光所傷的。”


    李元錦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眼前這個惡鬼,不僅實力一般,就連智商十分低下,根本不足為慮。


    那惡鬼仿佛看出了李元錦眼中的輕蔑神色,惡狠狠的一頓四丈多的大刀,指著李元錦怒吼道:“你這小白臉,居然敢藐視本鬼將,看我一刀把你的頭砍下來劈開,再用你的身子蘸著你的腦漿吃!”


    他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下李元錦,伸出三尺多長漆黑的舌頭舔舐 著嘴唇說道:“看起來細皮嫩肉的,一定很好吃,本大爺很多年沒有吃過血食了,一定要將你細嚼慢咽。就是可惜身子太小了,就算再精細著吃,也沒有第三口了。”


    貞如問道:“青致真人,這個惡鬼咱們兩個誰來動手?趕緊處理了他,咱們還要趕去下一處地方呢。”


    李元錦笑著說道:“這種小魚小蝦,交給我就好了,禪師你還是留著些精力,準備應付那些咱們還沒見過的惡鬼好了。”


    那惡鬼看到兩個人還在商議由誰來對付他,直接再度將刀一頓,惡狠狠的說道:“你們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敢如此藐視本大爺,給我死來!”


    說罷,鬼將提起自己的三亭大刀,朝著二人兩步就趕到了身前,將刀從上而下,從右至左,斜著狠狠的劈了過來,看那架勢,竟然是要一刀將兩個人一起劈成兩段。


    李元錦右手結成劍指伸出,一道劍氣豎立在自己身側,輕輕鬆鬆的將那柄大刀架了起來。鬼將見一刀無用,略有驚異,但是也迅速後撤收刀,轉步扭胯,將大刀在身後轉了一圈,從左側再度劈了過來。


    李元錦腳下微動,往前走了幾步,將貞如擋在了自己身後,再度用一道劍光擋住了三亭大刀。鬼將一見如此,直接邁開雙腿再上一步,雙手握住長刀刀柄,向著李元錦不斷地近身劈砍,三亭大刀左右橫掃,上下翻飛。


    據傳說,這位鬼將生前曾經是枉死城的一位駐軍將軍,現在看來應該是沒有假了,這鬼將雖然身體夯笨,但是動作卻一點也不遲緩,刀法也是大開大闔,隻有腳下動作經常跟不上,是被刀拖拽著身子走的,看來生前應該是慣於馬戰,這步戰之法,就差了腳下的功夫。


    他刀法迅捷,而且每一刀都勢大力沉,李元錦自然不能迴迴都和他硬碰硬了,借著自己身形比他更小更靈活,李元錦禦著風在他身周各處來迴飄飛閃動,除了避開他的攻勢,還用自己的劍氣給他劃出了一個接一個的傷口。


    鬼將始終抓不到李元錦,腳下的步法也越來越亂,急的他不住地仰天嘶吼,刀光揮舞之間,將身邊的地麵砸了個稀爛,但是也依然無法阻止李元錦的身影。一道接一道的劍氣在他身上劃過刺透,雖然相比於他三丈高下的身子,李元錦劍光造成的傷口微不可查,但是其上蘊含的炙陽真氣,卻燒灼的他極其難受。


    鬼將猛然舉刀向天,伴隨著一身巨大的嘶吼,從他身體中突然竄出無數的陰氣,裏麵裹挾著無數哀嚎的冤魂,向著西麵八方飛射而去,將李元錦直接從他身側震飛,鬼將也借勢一步跳出戰陣,退到了之前的地方。


    李元錦給他突然的一招震飛,絲絲陰氣還趁機鑽進了他的體內,李元錦心念微動,劍氣就在體內將這些陰氣直接斬碎消融。他在半空旋轉身子,穩穩地落在地上,在沒有之前的嘻嘻哈哈,而是一臉冷峻的看著那個鬼將。


    適才的鬼將震出的那道陰氣之中,蘊含了諸多冤魂的怨念和哀嚎,被李元錦真真切切的看在了眼裏。這鬼將一人,如何能生出這麽多瑣雜的念頭,肯定是因為他吞噬了太多的冤魂,才會有如此駁雜的力量。


    李元錦冷著一張臉,緊緊的盯著鬼將問道:“你這惡鬼,究竟吞噬了多少人的無辜冤魂?”


    鬼將一看到李元錦的臉,原本鬱悶的心情瞬間就煙消雲散了,他哈哈的大笑道:“吞噬了多少,大爺我也不記得了,隻是從鬼王發現可以吞噬靈魂抵禦那老和尚的念經的時候,就開始不停的吃吃吃。那時候多好啊,滿城都是各處遊蕩的魂魄,聽著老和尚的經一個接一個的變成金光沒了,我們就跟老和尚比誰更快,他超度一個,我們就要吃上三五個,哈哈哈。”


    “隻是那老和尚死了,城門封閉之後,就再也沒有城外的人進來了,我們也就沒了血食可以吃,城裏的靈魂也越吃越少,大爺我這幾十年都沒有好好盡興吃飽過了。現在就盼著鬼王能夠早日功成,我們好到外麵去大殺四方,頓頓飽餐血肉和生魂。”


    鬼將看著李元錦和貞如越來越冰冷的臉,滿麵得意的將自己的大刀橫在身前展示道:“我這柄大刀,一共用了三百七十四人的屍骨扭成了刀柄,再用一千三百五十七人的魂魄煉化了刀身,重有九百多斤,十分趁大爺的手。你小子能夠擋下大爺這麽多刀,肯定是個肉身不錯的,吃起來肯定很有嚼頭。”


    李元錦麵色陰沉的仿佛能夠滴出水一樣,他低聲說道:“心淳禪師真是不值,居然為了你們這些已經泯滅了人性的東西金身坐化。果然,對付你們,最好的辦法,還是以惡製惡!今日,就讓我來渡你,魂飛魄散!”


    李元錦猛然揮手,右手劍指而出,五道劍光隨著他手指指處,向著鬼將疾馳而去,鬼將大喝一聲是,提起長刀左右開闔,將五道劍氣全部蕩開,還不等他出言笑話李元錦勢大無力,五道劍光已經迴轉而至,再度向他刺去。


    而李元錦,也平伸雙手叉開十指,放空了心思以指尖帶動劍光,使出了青致自己摸索出來的劍法,“亂彈琴”。


    青致的這門手法,在築洲之上時,就毫無保留的教給了眾人,隻是這門劍法對於李元錦來說並不適用,他也沒什麽機會施展出來。今天恰好假借了青致的名頭,就正好用這劍術,將那惡鬼斬殺。


    五道劍氣在鬼將身周來迴飛舞,劍光軌跡難以捉摸,而且速度越來越快,不時從鬼將身上帶出一片片分散的黑氣,正是他的鬼體。鬼將長刀左右支吾,但是卻如同棍掃群蜂一般,越來越難以防禦,被劍光一下下的消磨鬼體,如同淩遲一般。


    頃刻之前,鬼將就已經被劍光劈砍刺穿了百十下,他再也不堪如此,雙手旋轉長刀如同風車一般,在身周舞出了一個巨大的銀球,這才將五道劍氣全部格飛,抽身後跳,退到了自己的表鬼宮門前。


    表鬼宮門前站著幾十個拿著武器的鬼卒,李元錦原本以為惡鬼是要喝令這些鬼卒前來圍攻自己,心念一動,就將五道劍光收迴守在了自己身前一字排開。但是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惡鬼竟然將長刀扔在一旁,伸出兩隻大手,一把抓起好幾個鬼卒,塞進嘴裏狠狠的嚼著。


    那些鬼卒驚得不斷哀嚎,但是卻沒有一個敢於逃跑的,隻能滿麵驚恐的被鬼將一個接一個的嚼碎咽下,修補著鬼將受傷殘破的鬼體。


    李元錦怒不可遏,五道劍光再次飛斬而至,向那惡鬼抓著鬼卒的手臂斬去。惡鬼一個翻滾躲開,順手將自己的大刀再度抓在手上,緩緩的起身,將手上抓著的鬼卒賽進了嘴裏。


    惡鬼看著李元錦的麵色,獰笑著說道:“又是你們這無謂的慈悲心,這些鬼卒在我手下,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生人血肉和冤魂,才能在這枉死城中接著快活了數百年,我吃他們,隻不過是我將賜給他們的東西再度收迴來而已,生殺予奪,都在我一念之間。”


    李元錦根本懶得跟他搭話,直接含怒出手,手下再無半分餘力,五道劍光飛掠而至,速度比之前又快了一倍。鬼將起刀格擋,但是隻能堪堪擋住了三道劍氣,依然還有兩道,一道從他身前當胸穿過,一道將他一隻手臂齊膀卸掉。


    鬼將大驚,麵露惶惶之色,這才知道李元錦之前一直都沒有認真出手,這會真正激怒了他,隻是一個交手,就將自己的手臂斬了下來。萬幸自己是魂魄之軀,手臂就算被斬,消耗一些陰魂真氣依然也能接補的上,於是抬腳一踢,將自己的手臂踹起,張開大嘴叼住,一手拖著大刀轉身就倉皇而逃。


    李元錦緊跟其後,在路過那些鬼卒跟前的時候,手下也毫不留情,直接劍光一閃,就將剩下的十幾個鬼卒全部誅殺,煙消雲散。這些鬼卒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生人的魂魄,滿身罪孽難洗,就算是被那惡鬼當成了口糧一般,本身也很淒慘,但是誅殺他們,李元錦也是一點不忍都欠奉。


    鬼將倉皇而逃,穿過了自己雜亂的表鬼宮,向著遠處的中鬼宮跑去,隻要能到那裏,以鬼王大人的神威,那小子肯定要死的淒慘至極,自己的手臂也能好好的接起來。


    李元錦身前漂浮著五道劍氣,不緊不慢的跟在鬼將的後頭,隻是他看著閑庭信步一般,但是速度卻並不慢,身前的劍氣還在漸次而出,向著身前不遠處的鬼將一劍劍的刺去,不時的從他身上斬下一片黑霧,打定了主意要將他淩遲處死。


    貞如低頭誦念佛號,身上金光大作,將周圍鬼卒消散出來的絲絲黑氣全部消弭,整個人也邁開步子,向著不遠處那片難看至極的表鬼宮撞了過去。


    金光彌漫之間,如同累卵一般的表鬼宮轟然崩塌,然後一切都開始慢慢消散,變成陣陣霧氣被不知何處而來的風吹散,片刻之後,整個表鬼宮已經蕩然無存,地上隻剩下一個渾身金光的貞如,正在低聲的念誦經文。


    鬼將被李元錦一路追趕,不斷的以劍氣揮斬,奔跑的速度也越來越慢,遠處的中鬼宮和鬼王的庇佑也越來越遙不可及。李元錦又是一劍,將鬼將的一隻腳掌其膝斬斷,鬼將一個趔趄撲倒在地,嘴裏叼著的手臂也摔飛了出去。


    鬼將躺在地上,轉身單臂提起自己的大刀指向李元錦,色厲內荏的說道:“你小子不要太囂張,這前麵不遠處就是鬼王大人的宮殿,她法力高強,你若是再敢靠近半步,她必然會將你抽骨吸髓,生吞活剝!”


    李元錦右手劍指一揮,一道劍光閃過之後,鬼將的大刀砸落在地,刀柄上還緊緊的握著他的一隻手,也是被齊腕斬斷。李元錦冷冷的笑道:“就你這樣的廢物,都能成為這枉死城中三大鬼王之一,其餘兩位,我看與你也不遑多讓吧。”


    “此言差矣,”一個聲音從鬼將的身後傳來,李元錦循聲望去,一個中年男子一般的人正信步走來,手上還穩穩的托著一個什麽東西。他走到近前,笑笑的說道,“鬼將確實是一個廢物,吞噬了那麽多的陰魂,卻還不能將他們的執念打散,好吸食陰氣提升修為,隻能無用的增長自身的體型,確實是一個蠢笨至極的夯貨。”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這個憨貨生前是這城中的守軍將領,武藝本事還算可以,死後也是一身戾氣,所以才能吞噬了諸多鬼物,成為這枉死城中的三號人物,隻在我和鬼王大人之下。但是你若是拿他和我們相比,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那人說完這話,伸手一甩,手中個托著的東西立時飛出,向著鬼將撞去,鬼將驚恐的喊著:“鬼帥,鬼王不是應該叫你來救我嗎,你怎麽能用她來對付我?!”


    鬼帥微微一笑,“鬼王隻說讓我來招待兩位稀客,其餘東西,她隻說隨我心意。”


    鬼將驚恐嘶吼道:“不可能,我對鬼王忠心耿耿,鬼王也曾許諾出城之後我為先鋒,替她攻城陷地收納魂魄,鬼王不可能不管我的!肯定是你想借此機會鏟除我,獨占鬼王的信任!”


    鬼將嘶吼著不斷後退,但是鬼帥甩出去的東西卻緊緊的跟著他,輕輕的落在了鬼將的身上,任憑鬼將滿地打滾都甩不下來。鬼將嘶吼哀嚎,威脅哭求,讓鬼帥將那東西拿下來,鬼帥都隻是滿麵笑容看著他身上的那件東西,那眼神,就像在看自己衷愛的情人一樣寵溺。


    鬼帥笑著說道:“信任?你是不是忘了鬼王大人是怎麽死的了?若不是你強占了她的身子,還要大發慈悲的與你的手下兄弟一同分享,鬼王大人也不至於被你們蹂躪至死。恐怕在她的心裏,你早就已經死了一萬次了。”


    “你是不是忘了,你的那些副官們,一個個都是怎麽消散的?”


    李元錦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的兩個惡鬼奇怪的行為,身前的五道劍光絲毫不敢放鬆,但是也不好貿然出手攻擊,就隻能警惕的看著兩個鬼物,提防他們突然偷襲。


    鬼將的哭喊哀求一刻未斷,他的身子也在不斷地縮小,好像是被什麽東西吞噬了鬼體一樣,但是鬼帥離他尚有幾丈遠的距離,那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鬼帥扔出,落在鬼將身上的那個東西。


    那東西黑乎乎的一團,好像被黑綢包裹著一般,李元錦也沒分辨出來那究竟是什麽,但是隨著鬼將的身子慢慢小變虛幻,被那東西完全吸收了之後,那東西上的蒙著的黑綢猛然一下散開。


    李元錦這才看清楚,那哪裏是什麽黑綢,是一個女子三尺長的青絲纏繞,那裏麵包裹的,赫然也是一個女人緊閉雙眼的頭顱!那頭顱將鬼將全部吸收完了之後,猛然張開了眼睛,嘴裏發出一聲淒厲至極的哀嚎。


    “殺了我!”


    鬼帥伸手一招,將那女子頭顱禦迴手上托著,笑吟吟的對著李元錦說道:“在下枉死城鬼帥,奉鬼王之名,前麵招唿兩位,去死。”


    李元錦餘光一瞥,貞如也已經走到了自己身邊,他微微一笑道:“好巧,我們二人也是來超度你們,魂飛魄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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