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中官低頭吐了一口血水,遠遠的看著那個笑容癲狂的小子,再看看地上散落一片的雙刀,眼神冰冷。這對雙刀是他能夠替代精魄自行孕化元嬰的關鍵,現在居然被李元錦一劍而斷,他怎能不恨!


    結成元嬰之後,人便如新生一般,能夠有一次機會重塑自己的身體,不管是要變年輕還是變好看都是可以的,而且是從本源上的變更,以後的容貌也能以此定型。


    且最為關鍵的是,修成元嬰之後,可以讓他斷肢重生,重新做迴一個完整的男人!可是現在一切都被李元錦毀了,再想找到這種可以代替精魄的適用東西,他不知道又要等多久!


    他深深的唿吸一口,將自己的怒氣慢慢壓下,眼神也逐漸恢複清明。


    剛才的一劍,讓他受了一些傷,使得現在的情況與他預想的越來越遠,他必須盡快將這場打鬥扳迴他的計劃之中,斬殺李元錦,拖住天真,而這個時候,憤怒隻會讓他衝昏頭腦。


    韓中官將兩個刀柄仍在地上,雙手手掌平伸,拇指緊貼掌側,食指彎曲,兩道灰色透著絲絲陰氣的刀芒瞬間攀附上他的手掌,他橫掌而立,揮動右手手臂如同揮刀一般,遠遠的向著李元錦斬去。


    數道灰色的刀芒轉眼間就斬到了李元錦的麵前,李元錦收斂笑聲,揮動快意劍向著那道刀芒斬去,但是劍身卻從刀芒之中穿了過去,斬了個空,李元錦隻能略微扭轉身子躲避,但還是被他一道刀芒正正的斬在胸口之上。


    一道血光綻出,李元錦被一刀劈中徑直往後倒飛,但是韓中官猶不停歇,左手再次揮動,另一道刀芒接踵而至,斬向李元錦咽喉。李元錦心神一動,適才被三停刀擊飛的劍氣早就迴到了他體內,被他調動出“猛將”,向著那道刀芒撞了過去。


    既然實質的劍不行,那就隻能試試無質的劍氣,看能不能擋下了。


    猛將與那道刀芒撞在一起,說不清是劍氣穿過了刀芒,還是刀芒穿過了劍氣,反正兩相交錯徒然無功就是了,刀芒依然不停,向著李元錦的脖頸處斬來。


    無奈之下,李元錦隻能抬起雙臂,交錯的放在自己麵前,以血肉之軀擋下了那道刀芒,但是左手前臂之上被一刀斬中,刀痕入骨,鮮血直流。他站定了身子放下手臂查看,右胸的傷口還要更嚴重一些,那道刀芒斬中了他的肋下,直接將一大塊皮肉都削掉了,露出了三四根雪白的肋骨。


    遠處的登雲闕見到李元錦受了重傷,笑吟吟的對天真說道:“天真真人,尊師弟已經受了傷,真人還不製止他繼續動手?韓中官所使的,可是他最為厲害的一破刀,能躲不能攔,不見血肉,絕不停滯。若是再打下去,尊師弟恐怕就要殞命於此了。”


    登雲闕此言並不是什麽好心,若是尋常時候,他絲毫不介意韓中官直接將李元錦斬殺,但是此刻身側還有一個惹不起的天真在這裏,若是李元錦真的死了,恐怕他會含恨出手,那自己的性命,就有些岌岌可危了。


    天真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打鬥是他自己挑的,他隻讓我防備著其他人出手,若是天緣真的打不過那位‘大姐姐’,那就隻能說明他修道不成,修心更是不濟,死了活該。”


    但是旋即他又轉過頭,笑著對登雲闕說道:“同理,你們幾位遇到了我心情不爽利,那也是你命中遭劫難以橫渡,死了活該。”


    登雲闕看著那麵前這個喜怒無常,誰也猜不透他心思的天真,雙手緊握,將自己的指節捏的咯吱作響。他很有現在就暴起動手,直接將天戰槍顯現出來與天真殊死一搏的心思,若是再這麽等下去,天真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出手,現在與束手待斃何異?


    但是他想了半天,還是將緊握的手放了下去,相比於與天真直接動手,他還是更傾向於賭李元錦落敗,天真隻是帶他離去的結果。畢竟這個結果他尚有三成生還的可能,但是直接動手,恐怕一成可能都不足。


    韓中官兩道刀芒離手,雙手又恢複了尋常,但是他運起真氣,雙手一甩之間,兩道刀芒再度覆在了他的雙手之上。他之前的兩式刀法,三停刀和雙斬刀,都是需要手中有刀之時才能使用,而且各有神異,一個不小心對手就會被傷。


    三停刀,看似隻出一刀,實際上卻是三次出刀疊加一處,捉刀起架為第一停,初出時刀式緩慢,刀至半途為第二停,速度力量已然翻倍,招式出時為第三停,將全部威力集中於一點之上爆發,比起整刀而出,威力更甚。


    雙斬刀,同樣看似隻出一刀,但卻是兩道刀芒疊加而出,第一道斬人而下,勢不可擋,第二道破地而出,攻其不備。若是有人直接硬擋此刀,便會被兩刀威勢相疊,估算不足之下被震傷。


    而韓中官最強的一式,就是這難以抵擋的一破刀,將真氣行於手上生出刀芒,近身遠攻皆可,而且隻能躲不能防。此刀最為神異的地方就在於,不管是有形的兵器法寶,還是無形的法術口訣,都會被刀芒穿過,隻有見到血肉之軀的時候,才會爆發威力,傷人奪命。


    李元錦剛才已經吃了一個暗虧,現在雙臂之上,胸肋之間,三道深可見骨的傷痕,鮮血淋漓染紅了他大半的身子。韓中官此刻又甩出兩道刀芒,步步緊逼而來,若是無法應對,再被這兩刀砍中,李元錦就真的沒了再戰之力,所謂的報仇,就是一個笑話。


    李元錦仗劍而立,滿身的傷痕絲毫不以為意,癲狂憤怒的表情再次爬上他的麵龐,他竟然也迎著韓中官,沒有絲毫畏懼躲避之意,一步一步的向他走去。


    韓中官殘忍一笑,兩手接連揮動,兩道刀芒一左一右夾擊李元錦而去,李元錦不管是往哪邊閃,都必然會被刀芒擊中。這還沒完,韓中官雙臂一震,兩道灰色刀芒再度覆在手上,靜等著李元錦起身跳起躲避刀芒,然後一刀將他從半空斬落。


    豈料李元錦不閃不避,居然直接揮劍起勢,右手一劍遞出,以劍帶肩,以肩運身,從那兩道相相距不足七寸的刀芒之中硬生生擠了過去。前胸和後背同時被兩道刀芒劃過,胸前和後背的衣服被撕成粉碎,寸寸血肉也被刀芒帶動,離開了李元錦的身體。


    李元錦一劍遞出,一式戮劍以刺起手,直接攻向了韓中官,韓中官見李元錦從自己刀芒之中穿過,徑直向著自己而來,他揮動雙臂,雙手刀芒漲至三尺長短,如同兩柄灰色長刀,向著李元錦砍去。


    戮劍一劍十三式,抽、帶、提、格、擊、刺、點、崩、攪、壓、劈、截、洗,可從任一式起,可從任一式收,隻要對方中了第一式,那麽之後十二式就會如影隨形,劍劍擊中。


    李元錦一劍刺出,韓中官以刀芒覆蓋的左手一把抓住,右手刀芒正準備迎頭劈下,但是李元錦的劍已經在一觸之下,瞬間就從他手中抽出,立刻變招為壓,將他左手直接壓下,然後順勢一提,劍尖從下而上,侵入韓中官的胸腹之間。


    韓中官若是不退,必然能夠一刀斬中李元錦,但是自己也勢必會被來一個大開膛,到時候五髒六腑散落一地,自己也是必死無疑。在與李元錦的幾次交鋒之間,他已經看出這個小子癲狂之至,悍不畏死,反倒是他,慢慢的心裏居然生出了一絲恐懼,再以右手按在李元錦劍上,借力退開了三步。


    剛一交手,李元錦就已經使出了刺、抽、壓、提四式,將韓中官的前衝之勢化解,甚至還穩穩的壓製住了他。韓中官手壓快意劍借力後退,但是李元錦尚有九式未出,都不用他動心起念,手中快意劍以戮劍劍勢直接帶動身體,如影隨形的跟了上去。


    戮劍的劍勢一經使出,十三劍必然要全部使完,韓中官這一退,李元錦欺身而上,劍勢更加圓滿如意,步步緊逼,劍劍不離韓中官胸腹咽喉,在他身上帶出片片血花,又有三劍落在了他身上。


    韓中官一見如此,知道不能再退,否則必然會被追死,絕境之中猛然激起一身血勇,又想起被李元錦斬斷的雙刀,怒從心頭起,再也不管李元錦的攻勢,手中刀芒暴漲,迎著李元錦砍了過去。


    劍影與刀光不斷交錯,李元錦的一十三劍頃刻之間就已經使完了,借著最後的一招收式,李元錦又調轉劍身使了一式誅劍,一道迅捷的劍光從劍尖擊出,去勢決然,韓中官心知此劍不能抵擋,急忙閃身躲避,李元錦也就勢後退,兩人再度分了開來。


    劍影刀光交錯之間,兩人身上各有傷口,韓中官雙刀刀光迅捷,李元錦身上的傷口更多一些,隻是傷口雖然細密,卻並不深,隻是傷到了皮肉,沒有觸及髒腑。李元錦的劍勢磅礴,韓中官的傷就深一些,但是他卻可以以刀芒抵擋劍勢,所以受傷的地方多是肩頭肋下,也沒有什麽重傷。


    但是兩人如同兇獸撕咬一般的一通互砍,個個身上鮮血淋漓,麵容猙獰,韓中官已經有些真氣不濟,開始大口喘粗氣,李元錦則是因為失血過多,眼前有一陣恍惚。


    兩人都知道自己後繼無力,還能再盡全力出一招,當下也不遲疑,都要以這最後一招分出勝負,決斷生死!


    韓中官伸出雙掌曲起食指,手臂彎曲將兩掌並在一起放在胸前,全身剩餘真氣全部灌注其中,雙手之間灰色刀芒熠熠生輝,慢慢光亮,漸漸的變成銀色一片,如同一個巨大的光球一般,將他的雙手包裹其中。


    韓中官大吼一聲,雙掌合並向前猛烈刺出,一道丈許粗細的銀亮的刀芒恍若實質一般,照著李元錦直直刺去。


    韓中官這一刀,是他最強的一式殺招,是將他的三式刀法貫通一氣使出的。先是取三停刀之招,並掌第一停,曲肘第二停,前刺第三停,將全身真氣勁力匯聚一處爆發。再取雙斬刀之巧,看似雙掌合並一式刀光直出,實際上是雙掌刀光各有前後,以連貫累卵之勢攻擊對手。最後則是取了一破刀之勢,以一破刀的手勢和運動真氣的路數刺出,雖然刀光不再可避不可擋,但是刀芒威勢暴漲何止十倍,隻要對方不是高出一個大境界,這一刀下去,骨肉消弭,金丹立碎!


    李元錦在韓中官並掌之時就已經開始動作,但是他卻沒有用什麽厲害的招式,而是直接將手中快意劍拋出,以天命所傳縱禦劍術橫亙空中,劍尖直指韓中官。接著他心神一動,七十二道劍氣再度出現,懸浮在他身前周圍,列陣而立,隻等他一聲令下。


    韓中官的雙掌前刺,那道銀亮的刀光向著李元錦撲麵而來,他手結劍指,大喝了一聲,“去!”懸停在身前的快意劍,驟然加速前刺迎向刀光,速度之快,直接在空中拖拽出一道長長的白色氣浪。


    快意劍和刀光剛一接觸便抵在一起,兩兩相較之下,快意劍立時開始後退,被刀光推動著一點一點的向李元錦而來。李元錦好像早就料定此事一樣,直接雙手一張,身前的劍氣道道連貫直出,全部迎向了韓中官的刀光。


    這一式,李元錦的天性曾今在神照內景之中與人性使過,劍光過處,如同飛蝗過境一般,威力巨大,將人性的三層劍網全部擊碎,壓著他退了數十丈之遙。


    但是這一次使出之時與之前還有不同,道道劍氣並不是漫無目的的零散射出,而是目標一致,全部劍氣攢射一處,就是已經被刀光壓的寸寸後退的快意劍。


    之前鑄劍初成之時李元錦就已經試過,快意劍和自己的劍氣相互之間十分投契,劍氣進入快意劍之中也毫無停滯。而現在,每一道劍氣的加入,都像是給快意劍增添了一分威勢一般,數十道劍氣過後,快意劍已經能夠與刀芒分庭抗禮,等到四十八道劍氣進入,快意劍已經開始壓住刀芒,將其逼得寸寸後退。


    李元錦大喝一聲,剩餘的二十四道心意相通的劍氣也接連湧進了快意劍之中,每一道新的劍氣加入,就能壓的刀芒再度退後寸許。但是隨著刀芒不斷退後,刀芒也在被不斷壓縮,其中力量也越來越強,等到李元錦那二十四道劍氣全部進入之後,韓中官的刀芒已經被壓縮到隻有丈許長短,但是快意劍也再難寸進。


    李元錦雙目通紅,臉上也被漲成了豬肝色,仇人就在眼前,隻要自己再添一些力氣,就能將仇人斬殺當場,但偏偏就是這樣,自己已經盡出全力,卻依然隻差這麽一點。


    韓中官的刀芒被李元錦壓製,臉色也一陣煞白,但是總算是穩住了現在形勢。與李元錦纏鬥了這麽久,自己的雙刀斷折,一聲傷勢,他也顧不上許多,都不去管金丹上出現的絲絲裂紋,隻顧強提一口真氣,將刀芒再度增強,開始反壓李元錦的飛劍。


    神照內景之中,李元錦和天命站在一起,看著外麵的戰況,眼看天性就要力壓一頭斬殺韓中官的時候,卻突然後繼無劍,而韓中官卻強提了一口真氣,開始反壓了過來。


    李元錦轉頭向天命問了一個問題,“天命,你怕不怕我死?”


    這句話,還是曾經在夾道山中,天命問過他的。


    天命楞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道,“你都不惜命,我怕什麽?”


    隨著天命的話音落下,劍山之上再度飛出三十六道劍氣,衝破了神照內景而去。


    李元錦眼看刀芒增長,開始壓著快意劍寸寸後退,正在焦急之間,猛然感覺體內多了一股力量,他低聲呢喃道:“雖然有些廢物,但是起碼言出必行,還是有些兇悍之氣的。不愧是我。”


    李元錦抬頭望向韓中官,眼神之中恨海濤天殺意翻湧,他怒聲高喝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隨著他憤怒的唿聲,突然突出一口血水,眼耳鼻間也有滴滴鮮血流出,半空之中再度出現了三十六道劍氣,道道橫亙,劍劍前指。


    隨著他心念一動,三十六道劍氣突然前衝,一起進入了快意劍之中,快意劍猛烈抖動之間,劍尖直接刺入了韓中官的刀芒之中,然後驟然加速,在刀芒之中一刺而過。


    刀芒開始寸寸皸裂,然後一聲清脆響聲,炸碎成了漫天刀光,將周圍的山石土木橫掃一空,把地麵都剮下去了兩尺。


    韓中官有些不可置信的低下頭,看著自己胸口上拳頭大小前後通透的洞,一口鮮血噴出,搖搖晃晃之間,倒地身死。


    快意劍一劍洞穿韓中官,在半空之中轉了個彎,再度迴到李元錦的手中,李元錦伸手握住快意,仗劍直指遠處的登雲闕,露出了一個淒厲兇殘的笑容,然後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天真遠遠的看著這一切,滿麵笑意的說道:“雲闕皇子,我師弟在給你打招唿呢。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我這就去把他帶過來。”


    神照內景之中,依然是十五歲少年的形象的天性滿身鮮血的落在了劍山頂上,將手中的快意劍扔給李元錦,虛弱的說道:“我有快意劍。”


    李元錦伸手接過,笑著迴道:“不曾負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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