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無邊沙漠中的一小塊幹裂岩地上正有數十個臨時搭建的獸皮帳篷,帳篷外是翻飛的黃沙,但也無前些日子那般暴躁,天空依舊是朦朦朧朧的,但也能透入些許光芒,所以姑且算是個好天氣。


    一男子拿開了壓著帳篷門簾的石頭,隨後探出腦袋張望了片刻,等再縮迴來時臉上的汗水上就已經沾上了不少沙粒。


    “呸......”他啐了一口,隨後又抬手將臉上那些東西抹開並抱怨著,“唉,這天氣,還是這樣,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結束個屁!”


    一直坐在帳篷內光膀子的糙漢子那是一整個不服,抬手就在對方腦袋中拍了一巴掌將後者打了個踉蹌。


    “你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如今這天氣可是剛剛好!”糙漢子罵罵咧咧地走上前將石頭重新壓了迴去,隨後才語重心長地說道:“如今這天氣,雖有風沙卻並不是太過惡劣,也並無影響我等行進速度,甚至還未我等將那毒辣的太陽給遮蔽著,不至於讓咱們風吹日曬...可你小子倒好,還抱怨上了,真晦氣!”


    “好像是這個理哦。”


    那男子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所以說啊,這天氣再持續一段時間才好。”糙漢子又坐在了石頭上,翹著腿,眼神卻直勾勾地盯著那被風刮得烈烈作響的帳篷,“這天氣還有一點好——咱們的足跡在風沙的衝刷下沒一會兒就消失了。”


    這話一出,那男子也一臉詫異,他連忙朝著糙漢子的方向挪了挪,隨後問道:“啊?哥,咱們這趟那麽危險?還有人跟蹤的?”


    “嗤,你小子屁大點膽子。”糙漢子倒也沒製止對方的行為,他砸吧了下嘴,隨後說道:“這沙漠裏,哪哪的人都會盯著咱們,畢竟咱們這可是坐擁一整座綠洲啊,雖然距離沙漠中心有些距離,但也不妨礙他人眼紅,否則,咱們也不可能一行隊伍裏隻有那麽點人,要知道,城主可就在咱們這隊伍裏呢。”


    男人十分困惑,“這有什麽關聯嗎?”


    “你這腦子啊...這輩子就是當苦力的命了,”糙漢子搖搖頭,“這其他人可是兵分各路,混淆視聽,那些跟蹤的家夥要是沒點本事~哼哼,等待他們的估計就是掛在城牆頭上咯~”


    “可若是他們賭對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啊,就以咱城主那性子,那些人就算是賭中了,且能在這廣袤的沙漠上在不被咱們發現的情況下跟了上來,那下場也不會太好。”


    ……


    營地另一側。


    蒼葉坐在一個獸皮較為精致且絲毫沒有被風刮到扭曲的帳篷內。


    前一秒茶剛剛泡上,後一秒那帳篷門簾處就伸進來一顆腦袋。


    “嘿嘿~學長!”


    伊恩如同做賊一樣從門外擠了進來並和大型犬一樣抖了抖身上沾著的沙塵之後才帶著一臉笑容地坐在蒼葉對桌。


    這姿態,別說蒼葉了,就連一旁好不容易能夠出來透透風的瓦諾拉都嫌棄地抱著蒼葉給予自己的“窩”也就是一個滿是濕潤泥土且栽著不少水元素輝石的花盆往遠處挪了挪以防被惡心到。


    伊恩等待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學長開口,所以隻能自己主動挑起話題。


    “學長,我想......”


    “你不想。”


    蒼葉一句話就將伊恩噎的夠嗆。


    “別這樣嘛學長,我隻是想......”


    “沒可能。”蒼葉搖搖頭,他早看出對方的想法了,“卡利亞距離太過遙遠了,這些純水精靈根本不可能把你的信送過去,何況他們根本不可能在卡利亞島嶼附近紮根。”


    作為蒼葉的地盤以及另一種意義上的家,卡利亞島嶼可是裏三層外三層的防護,就算純水精靈自己有膽子能夠去那邊紮根,其背後的存在也不敢這麽做,更別提卡利亞位於東方深海之中,路途中那位於海洋之中的危險多了去了,普通純水精靈根本別想安全度過。


    畢竟深海不像是陸地。


    陸地上的生靈缺乏對水的認知,也讓純水精靈多了一些隱蔽技巧。


    但海中的生靈有一半都來自遠古時期,它們對“水”這一存在已經無比熟悉,周遭水源隻要出現變化他們便會看上一眼。


    若是來自卡利亞的船隻也就罷了,但若是純水精靈這種外來存在冒然進入它們的地盤......


    一旁享受水元素的瓦諾拉都被自己的想法嚇到打了個擺子。


    “怎麽這樣~”伊恩泄氣地趴在了桌子上,片刻後又抬起頭,“那...就送去【歸離原】?我們上次迴歸卡利亞的時候就已經有不少人提交了《有關於過往對“歸離原”安全性考察的誤謬與判斷》之類的文章,在這一影響下,今年再度出航的卡利亞人應該也快將消息傳遞出來了,在這一前提下,應該會有不少人卡利亞人會將第一目的地放在【歸離原】之中才對!”


    “而且,對大多數人卡利亞人來說【歸離原】都是一處很新奇的地帶。”


    伊恩越說越覺得有可能。


    “畢竟之前很長一段時間裏大家都將【歸離原】當做某種意義上的禁地,就連偶然進入其中的卡利亞人也不會久待,甚至不會說出自己曾進入其中,算是咱們卡利亞人的一種...幽默感?”


    “你跑題了。”蒼葉放下茶壺,“所以你現在的意思就是將消息送到【歸離原】隨便一個地方坐等有緣的卡利亞人幫你送迴去?”


    伊恩忙不迭地點頭,“嗯嗯!”


    “那你怎麽確定有人能...算了,你自己找瓦諾拉說就是了。”


    ……


    得到了學長同意,伊恩也是屁顛屁顛地靠近瓦諾拉,在後者警惕的目光中將對方本體水蘑菇連帶著身下花盆一起拎了起來,然後一股腦地往帳篷外衝。


    “什麽東西啊,你要把我搬哪去啊!!!”


    瓦諾拉剛發聲,整個蘑菇就因為被帶到室外而被灌了滿身的沙子。


    “救——!”


    她剛準備唿救下一秒就又進入了另一邊的帳篷內,她也是連忙停下嘴,然後和吐西瓜核一樣一個勁地往外吐沙子,好一會兒之後才緩過氣來讓自己迴歸正常的淡藍色模樣。


    “你到底想幹啥!”瓦諾拉這些時日也摸清楚了這兩法師的脾性,說話也是更大膽了一些,她伸出比馬科修斯還要短的手臂指著伊恩的後背,嚷嚷道:“你知不知道這樣對我很不公平!你們遇到沙子那是粘在體表,我是直接被灌了整個水都是!可惡!!!”


    伊恩一邊在自己的背囊中翻找著什麽一邊道歉:“好啦,你體諒體諒,畢竟有些事情我沒辦法在學長麵前說嘛......”


    “所以你神神秘秘的是想傳遞什麽消息啊?”瓦諾拉將自己從濕潤且滿是水元素的土壤裏拔了出來,隨後飄到了伊恩身邊看著對方找東西,“不會是給自己的另一半發消息吧?”


    “你再說什麽啊!!!”伊恩也是被嚇了個夠嗆,連忙解釋,“你這個蘑菇可別亂說,我還沒有對象呢!也沒打算現在找!探索魔法才是我如今需要做的事情!!!”


    “我就是猜猜嘛...而且,誰是蘑菇啊!!叫我純水精靈!”


    “蘑菇!”


    “純水精靈!!!”


    伊恩撇撇嘴。


    “行了蘑菇,你們能夠把東西一起放到水裏送出去嗎?”


    “說了是純水精靈!”瓦諾拉雙手叉著蘑菇腰,“如果是小東西應該可以,不過時間方麵就比較...你知道的,我們都隻是水而已,別為難水。”


    “你看看這個可以嗎?”


    伊恩拿出了一把石刀。


    瓦諾拉繞著石刀轉了一會兒又坐在了石刀上麵嚐試著將石刀用水包裹,片刻後就給出了結論,“可以,但還是那句話,時間方麵可能會有問題哦!”


    伊恩鬆了口氣,“沒事,隻要動到【歸離原】就好。”


    瓦諾拉沒好氣地補充一句,“你倒是說個具體的東西,不然‘大家’可能會送錯地方!”


    “那就......”伊恩思索了一下,“把這東西送到【歸離原】最貴最豪華最多人的那間客棧的櫃台上吧。”


    “確定嗎?”瓦諾拉將石刀包裹在自己體內,使得整個水蘑菇都變得歪七扭八的。


    “嗯,就這樣吧。”


    “行,我一會兒去找找水源看看能不能聯係到‘大家’,不過,這到底是什麽啊?一個石刀也要送......”


    “你可以理解為...一對父母等待了許久許久的、遲來的信。”


    ……


    蒼葉注意到伊恩在做什麽了嗎?


    注意到了。


    他對此有什麽想法嗎?


    有。


    “涅瓦城裏有很多石刀嗎?”


    “您這是...怎麽突然問起這事了?”


    坐在蒼葉對麵的卡桑如今麵上是三分詫異三分疑惑以及一分不滿,但內心裏卻壓了一個重重的石頭。


    他本就身居高位多年,身邊雜人多了去了,以至於哪怕是三歲稚童口中最簡單的迴答都會被他翻譯成數十個不同的話語以及內容。


    而如今,他帶著重禮前來試探這位詭異的、能夠在沙漠中將常人冰封並化作粉塵的法師,卻不曾想對方竟突然將話題轉移到了那石刀之上。


    這是什麽重要的東西嗎?


    卡桑腦海中第一時間蹦出了這個可能性,緊接著的就是前段時日伊恩在購置那些奴隸的時候順帶買了一些“不幹淨的貨”裏麵就有一把石刀,而如今身為伊恩學長的蒼葉先生卻突然問起石刀...這兩相結合起來,很難讓人不懷疑其中深意。


    蒼葉連看一眼卡桑的心情都沒有,自顧自地吃著從【歸離原】處帶來的甜點。


    甜是挺甜的,好吃倒是算不上,隻能說勉強入口。


    這姿態也讓卡桑有些不安,他端著姿態握住茶杯抿了一口其中的茶水,這茶水剛一進嘴,他表情就僵了一些,但還是若無其事地咽了下去並放下了茶杯。


    “好茶啊。”


    他嘴上讚歎著,內心裏的戲可多了去了。


    在這隊伍出發後的第一次紮營時他就已經來和蒼葉見過一麵並致歉了,當時的茶水那叫一個清涼滑潤,還有濃濃的香氣,那一杯茶喝的那是一個口中生津,齒頰留芳。


    可現在這茶...劣等了不止一星半點。


    這就讓他拿不定主意了。


    蒼葉注意到了這一幕,但也沒打算說什麽,他甚至都沒打算喝茶,從剛剛伊恩進入屋中的時候他泡的茶就是為了迎接眼前這個卡桑的。


    沒見那茶連伊恩都沒喝嗎?


    往常那小子可是進來第一時間先把他的茶給喝一杯才算數。


    卡桑猶豫了一陣,也是試探地迴道:“石刀...我們涅瓦獲得的並不多,但我在外行走時倒是遇到過一些,有保養的好一些的,有破一些的,也有被人別在腰間看不出好壞的,您這麽問是......”


    有失蹤的,有身死的,有隱瞞身份加入了沙漠人隊伍的......


    蒼葉幾乎是立刻將對方剛剛那段話翻譯成了自己能夠理解的模樣,至於對方那些試探性的話語以及轉移矛盾的話術,他倒是沒有理睬。


    看來卡利亞人中前來這片沙漠的人也有不少啊。


    “就是問問,畢竟伊恩他買了個石刀,看起來很喜歡,我就隨口問問,如今看來那也不是孤品,這小子的眼光還不夠刁鑽啊。”


    卡桑對這句話是不怎麽相信的,但還是應付道:“哦~這樣啊,若他喜歡,我倒是能夠幫著收集,雖然我手下的涅瓦城不是什麽大地方,但搜集一些東西,他們還是要賣我個麵子的。”


    “不用,不是孤品的東西沒什麽價值。”蒼葉搖搖頭,喝了口之前摩拉克斯給他的茶...味道真的不太行。


    “說說吧,這趟旅途還得走多久才能到地方?”


    “按照路程,再過個兩三天就可以到地方了,到時候還要多依仗你們兩位法師了,畢竟沙漠地下埋葬著令所有人都膽寒的危險,毒蟲以及各種奇異的生靈都隨著古老城邦深埋與地底之下,想要獲得財富便需直麵相應的危險——這也是老一輩對我等的教誨。”


    蒼葉略一點頭,沒有給出任何答複和承諾,但對卡桑來說,這便足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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