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的柿子樹的葉子早在入冬的時候就已經落了,但枝丫上卻還掛著幾個紅柿子,給這枯黃的深冬點上了幾筆豔麗的鮮紅。若不是那升起的炊煙跟在山穀間迴蕩著的犬吠,光看的話,是看不見半山坡上還有人家的。河裏的水比夏天時候少了不止一半,露出水麵的石頭,用它那肉眼可見的光滑,向世人說它也曾被長久的溫柔撫摸過。


    陸柳從逐南城一路南下,來到了大石村。


    一個人死後,若是靈魂需要一處安身的地方,他會選擇那個在竹林前的小院吧!


    快走到那座小橋時,她聞到一股熟悉的酒糟香氣,想到兩年前那次被喝起來酒味兒很淡的甘蔗酒深深的醉了一次,她嘴角不禁向上揚了揚。


    屋子的門被一把銅鎖鎖著,陸柳心中默道:“若是你還在,鑰匙該是我保管著吧!”,她一把扯斷銅鎖,雖然自己武道修為不高,但好歹也是一名武者,銅鎖在她麵前算不得什麽。


    推開這扇兩年多都未曾打開的門,先是一股黴味兒撲鼻而來,陸柳用手輕輕的扇了扇,黴味兒卻像她心裏的愁緒般無法消散絲毫。


    將從山陽城帶來的東西放下,她走進房間將陳之床上的被褥拿到屋外,那根用來搭晾東西的竹竿過了兩年,還依舊堅挺著。今日陽光很好,將被褥搭在竹竿上後,她湊近嗅了嗅,她沒有嗅到想聞到的味道。


    大概收拾了一下後,陸柳輕輕拉上屋門,帶著一大包東西離開了院子,在小橋上停了停,她又接著往孫栓家走去。


    先是孫栓娘看見一個衣著鮮亮的女子出現在到自己家來的必經之路上,她一臉疑惑,自家好像沒有這樣的闊親戚啊。


    待陸柳走近,孫栓娘細細打量一番後,她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個女子,但一時也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即便如此,她還是一臉微笑地招唿道:“姑娘,你找誰?”


    陸柳見孫栓娘似乎已經想不起來自己了,她也沒太在意,畢竟自己隻來過一次,而且是幾年前了,自己在來大石村前,也是已經想不起來孫栓娘的模樣了。


    “嬸子,我是陸柳,兩年前我在你家喝過酒,那時候我住陳之家的!”


    孫栓娘猛的一拍腦袋:“原來是姑娘你啊,你看我這記性,陳之這孩子也真是的,兩年多了都不迴來,快到屋裏坐下!”


    說罷她就拉著陸柳進了屋。


    進屋後,陸柳打開帶來的包裹:“嬸子,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麽顏色,但我們女人嘛肯定願意穿亮點的,所以我就給你做了一件紫色的襖子,你試試看好不好看!”


    孫栓娘哎呀一聲道:“姑娘怎麽還給我買衣服呢?這可萬萬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啊!”


    陸柳不由分說的將紫色的襖子給孫栓娘披上,孫栓娘嘴上說著鄉下人穿不了這麽豔的衣服,眼角卻難掩欣喜之意。


    “謝謝陸姑娘,謝謝陸姑娘!”,孫栓娘輕輕撫摸著那她見都見得少更別說上手摸過的上等綢料,舍不得將衣服放下。


    陸柳看著孫栓娘的樣子也發自內心的笑了:“嬸子,不知道給孫叔買啥,我就幹脆給他買了頂氈帽,給孫栓也做了一身衣服,對了,我還在山陽城給買了點吃的,我忘記拿了,一會兒我迴家去取!”


    迴家去取,是啊,那裏本來應該是她家的!


    孫栓娘眼角泛起淡淡淚花,樸實的村裏人比外麵的人更容易滿足,也更容易感動。


    “陸姑娘,你說我怎麽說好呢,唉,我嘴笨,就隻能說句謝謝了!”


    陸柳笑著搖搖頭道:“嬸子你千萬別跟我客氣,上次要是你小氣一點,不給我喝那麽多的酒,我也就不會醉了嗬嗬!”


    孫栓娘終於將手上的衣服放下,她拉著陸柳的手:“自家東西跟這要花大價錢買來的東西怎麽能比,陳之怎麽沒跟你一起過來?”


    陸柳笑了笑,將眼光移到一邊:“這次是我一個人迴來的,他有事,暫時迴來不了!對了,怎麽不見孫栓跟孫叔?”


    “哦,原來是這樣,他們倆去村西頭的老劉頭家借壇子去了,早上蒸的酒已經把家裏的壇子裝滿了,他們一會兒就迴來,你在這兒坐會兒,一會兒好嚐嚐今年的新酒。”


    陸柳迴家將給孫栓帶的糕點取來後不久,孫叔就跟他爹抬著一個大大的酒壇迴來了,他們身後還跟著一個跟孫栓年紀大小差不多的姑娘,姑娘長得挺好看,就是個子矮點,眼中有著她這個年紀獨有的水靈。


    少年的記性還是好,他見著陸柳後還沒來得及將手中的酒壇放下,便高興的喊道:“陸姐姐,你迴來了!”


    陸柳微笑著點點頭。


    不一會兒的功夫,酒甑下土灶中的火就升起來了,小院裏又升騰起酒糟的香味兒。


    陸柳讓孫栓站到自己麵前,她伸手比劃了一下。


    “唉,你這個子也長得忒快了,我按你兩年前的身材做給你做了身衣服,看來是穿不上了!”


    孫栓笑嗬嗬的說道:“謝謝陸姐姐,我有衣服穿,不用給我買的!”


    陸柳歎了口氣:“都已經給你拿來了,退肯定是退不了了,下次去山陽城我重新給你買一身!”


    孫栓點點頭說了聲謝謝姐姐,但隨即他又想起了什麽。


    “陸姐姐,劉妮的弟弟跟我兩年前的身高差不多,要是衣服已經不能退了,我能不能送給她弟弟?”


    陸柳聞言一臉若有所思的看向身旁那個叫劉妮的女孩,小女孩唰的一下就紅了臉,她朝著孫栓擺擺手:“不用的,不用的!”


    陸柳笑著摸了摸劉妮的頭:“就拿迴去給你弟弟吧,孫栓他也穿不上,放著也浪費!”


    劉妮嗯了一聲,臉上紅的仿似要滲出血來一般。


    新酒出來時,陸柳隻嚐了一點兒,孫栓娘再給她倒酒時,她搖搖頭說自己不想再喝了,孫栓娘沒敢再多勸。


    陽光還很燦爛的時候,她起身朝著眾人告辭後便朝家裏走去,離開時她又迴頭看了一眼孫栓跟劉妮。


    少年與女孩對彼此的喜歡,清清楚楚的寫在眼睛裏。這便是在最好的年紀,能遇到的最好的人了吧!


    迴到家時,陸柳又湊到被褥上聞了聞,黴味兒淡了許多,還有一股好聞的棉花布料被曬過後獨有的氣味兒,她將它稱為陽光的味道。


    在大元那些日日夜夜,她時常會在陳之的身上聞到這種陽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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