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山大驚,急忙跑到國子監找到魏大欽,魏大欽見到他一臉的無奈愧疚,將他領到關押魏武的小屋裏。


    此時的魏武十分憔悴,衣衫破爛帶血,頭發完全散了,臉上還帶著傷,坐在椅子上死氣沉沉眼神呆滯。


    “姐夫,是我,哪個狗娘養的打的你,你告訴我,我替你出氣。”


    魏武聽到聲音隻抬頭看了看他,沒做什麽反應。


    趙小山感覺他應該有些嚇到了,轉向魏大欽問道:“我姐夫一向溫和,很少與人為惡,到底發生了什麽?”


    魏大欽歎了口氣,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緩緩道了出來。


    原來魏武自去了國子監便過的十分不順利。


    他本人雖是秀才,但京城這文風鼎盛的地界,別說秀才了,就是舉人都一抓一大把,最不缺讀書人。


    而且他本人才幹一般,沒說多優秀,去了國子監還是走的後門。


    但這個後門又不怎麽硬,他嶽父是縣侯,他妻弟趙小山不過是工部從五品不大不小的官,這職位放在密水縣那是泰山一般高大的存在,到了京城這,跺一跺腳都能踩中一個官員的情況下,他這點背景就不太夠看了。


    哪怕魏大欽看在趙小山的份上對他多有照拂,但魏大欽本身職位也沒有很高,他還有自己生活,也不能時刻看著。


    這就讓魏武在國子監那些二世祖眼裏成了“勢弱可欺”的對象。


    這些二世祖都是京中權貴家中不成器的孩子,因為自己不爭氣科考無望,便被家裏塞到國子監打發日子,等到了年齡就求個恩蔭安排個虛職,娶妻生子就算完成任務了。


    一句話概括就是這些二世祖不過是被家族放棄的不成器的子弟,不會得到家族資源的傾斜和栽培。


    他們也深知自己命運的走向,但無所謂,他們對目前的生活都很滿意,有吃有喝有玩,為什麽要奮鬥?


    要說煩惱的地方就是有時候日子有些無聊。


    那怎麽辦?


    努力找樂子唄。


    溜雞鬥狗、策馬打獵、調戲良家婦女、徹夜縱酒狂歡不一而足,在國子監欺負個把人,那更是小意思。


    他們這些人,各個生長在鍾鳴鼎食之家,什麽人能惹什麽人不能惹一眼就能看出來。


    也因此哪怕他們在國子監經常欺辱人,也從來沒惹出過大禍事。


    自從魏武一來,便被這幫子二世祖盯上了。


    那種出身底層人自有的自卑和躲閃怯懦的表情,那想裝作若無其事強裝鎮定的假清高,簡直就是大寫的“我好欺負,快來欺負我吧”。


    於是乎,魏武去了國子監不過幾天的功夫便被同班的幾個二世祖盯上了。


    這些人欺負人也知道些分寸,最開始沒馬上行動,先是叫人打聽了一下魏武的家庭背景,知道他不過是靠著妻弟的人情進來的,便開始肆無忌憚起來。


    比如魏武好好的書本被撕碎,住的被褥被潑了水,坐的桌椅灑滿了墨汁,甚至吃飯的餐具裏放了蟲子。


    魏武被折磨的苦不堪言,他越是氣惱越讓那些二世祖們高興。


    他自知自己被針對了,但他明白機會難得,每每遇到這種事都咬牙忍了下來,想著也許他多隱忍一下,這些二世祖們覺得他很無聊便會放過他了。


    有一次他實在忍無可忍,便找到魏大欽告狀,魏大欽倒是真來幫忙了,狠狠將那些人訓斥了一頓,這幾個二世祖當時答應的好好的會收斂,迴頭找個機會便將他揍了一頓。


    魏武進國子監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度日如年,一度想放棄了。


    沒想到就在前幾天,有一個二世祖不知從哪打聽到魏武娶的媳婦兒趙嬌娘身寬五尺壯碩如牛,魏武當時落魄不堪,入贅了女方家才得了讀書的機會,這二世祖趁著夫子不在,當著全班同學的麵,將此時當成了笑話講給大家聽。


    其中還參雜了很多他們自己的意淫,就連魏武在床第上的表現都描繪出來了,說什麽他家是女上男下,因為魏武夫綱不振,說什麽魏武做一次就能得一兩銀子,就和那青樓裏賣屁股的小倌一樣,隻不過是小倌賣後麵,他是買前麵。


    那二世祖說罷,引得全屋子人哄堂大笑。


    魏武站在中間,臉色漲得通紅,氣的渾身顫抖,那一聲聲的嘲笑聲就像是一把把鋼刀,在淩遲著他那本就脆弱的自尊。


    最可怕的是,他覺得這些人說的沒錯!


    他確實是靠娶了趙嬌娘才獲得的讀書機會,他是靠著嶽家才一步步從落魄擺攤的窮書生到了今年的秀才公。


    他對趙嬌娘沒有什麽愛意,更多的是敬意和感激。


    他內心深處也曾自嘲過自己是個賣屁股的小倌……


    可是這些隱秘的心思和不堪的過往竟被這個可惡的人渣公之於眾,讓他從此以後在國子監再也站不直腰抹不開臉。


    將他的尊嚴碾碎一地。


    這個人該死!


    魏武感覺自己的理智離他越來越遠,隻見他一股大力掄起一旁的椅子便朝旁邊的二世祖頭上砸去,大喊道:“你去死吧。”


    “啊……”


    二世祖沒想到軟弱的魏武會突然發難,毫無防備之下被突然掄翻在地,先是尖叫一聲,之後一臉不可置信的摸了摸頭,發現頭上竟然滲血了。


    他剛要張口大罵,魏武的第二輪第三輪又來了,躲避不及時又被砸中了胳膊腿。


    “魏武,你瘋了,你住手,啊……”


    然而此時的魏武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像隻發瘋的野獸,還在揮舞著胳膊往前衝,嘴裏還在喊著:“你去死,去死。”


    這時屋裏眾人已經從震驚中迴過神來,急忙上前拉住暴怒的魏武,魏武雙眼通紅還要作勢上前,奈何雙拳難敵,沒一會就被壓倒在地。


    這時離去的夫子也迴來了,見此情況氣的胸口疼,魏武雖然被壓製住了,卻還是雙眼通紅的像上前打人,被打的二世祖捂著唿唿冒血的頭隻顧著嗷嗷喊痛,場麵如此混亂,已經超出了他能處理的極限,於是夫子二話不說急忙跑出去將上官找來。


    於是就有了魏武被關起來,那個二世祖被送醫的事。


    事情的來龍去脈已經清楚了,趙小山問道:“這個王子仁到底什麽來頭,你們這些夫子都不管他麽?”


    他趙小山雖然是從村裏來的,但他也自覺不怕那些所謂的世家子。


    他從不主動招惹誰,但都被人家欺負到頭上了,再做縮頭烏龜那可真是連王八都不如了。


    魏武當眾被如此羞辱,這是打他的臉,也是沒將他們趙家放在眼裏,若自家人被如此對待都不敢迴擊,那還奮鬥個什麽勁,還來什麽京城,在密水做一輩子的土財主不好?


    “王子仁的爹叫王思永,他爺爺叫王德英。”


    王德英?


    這個名字趙小山知道,不就是現在的禮部尚書嗎?!好像是出自琅琊的王家。


    好啊,堂堂禮部尚書掌管天下禮樂之事,縱容的自家孩子如此無禮,真是豈有此理!


    “山子,我知道你很生氣,但我建議你先不要想著報複迴去,畢竟咱們陛下剛平定了黃家的叛亂,這個時候也不可能因為王子仁這點小事就懲罰王德英。”


    趙小山疑問的看過去,魏大欽解釋道:“咱們陛下當年入京沒多久,身為八大輔臣的王德英便投靠了陛下,後來更是為了陛下登基立下汗馬功勞,後來陛下登基後還納了王家一個嫡女進宮為嬪,如此功勞,你覺得陛下會因為這點小事就懲罰他麽?”


    王德英本身於周徹有擁立之功,琅琊王家又是盤踞百年的世家,勢大根深。


    想到這,魏大欽拍了拍趙小山的肩膀,“山子,想當初咱們幾人坐大牢時我滿腔悲憤,覺得政治黑暗,大景必亡,後來我去了西北,又覺得前途充滿了光明,現在我迴到了京城,還入了國子監,卻又迷茫了起來。”


    皇帝陛下自然是英明神武的,可大景朝百年的沉珂他真的能改變麽。


    那些世家大族盤根錯節占據了整個朝堂,他們這些人縱然有青雲誌,也難以奈何。


    趙小山知道魏大欽的意思,氣的攥緊了拳頭。


    那個王子仁被魏武打破了腦袋,聽說流了很多血,還不知道怎麽樣呢,王家估計正忙著給他療傷,暫時沒來得及處理魏武。


    因為這畢竟是學子之間的爭執,國子監也沒權力扣押,當天晚上魏武便隨著趙小山迴了家。


    魏武迴家後轉頭就進了屋,躲在屋裏沒再出來。


    趙嬌娘從趙小山處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氣的當場便哭了出來。


    她的心情十分複雜,不知道這件事過後魏武是否會和她漸行漸遠。


    第二天早上,趙小山還沒來得及去上班,便被堵在了家裏。


    王家來人了。


    來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婦人,身後跟著二十多個仆從,態度十分倨傲的進了趙家的大門。


    來者不善,一看就是來砸場子的。


    趙小山知道這是熊孩子的家長找來了,他急忙派趙大壯城北李球家,女眷們都在後宅待著,隻留程理在身邊招待。


    這婦人一見趙小山便撇了撇嘴,一臉不屑,道:“你家主事的大人呢,讓你家大人出來說話。”


    趙小山嗤笑了一聲:“我就是大人,你一大早來我家幹什麽?”


    而且還是私闖民宅!剛才門房想攔沒攔住,若不是他帶著程理迎了出來,這女人直接就要闖進他家前廳了。


    “我不管你是誰,你這是私闖民宅,我警告你趕緊滾,別以為人多我們就怕了你了。”


    說話時,趙小山心中默算著自家宅子裏有多少人,和這女人硬碰硬有多少勝算。


    這女人身後跟著的人雖然多,但大部分都是壯碩的婆子,而他可是有淮安王贈送的四個護衛,應該能雙拳敵四手吧。


    這婦人見趙小山說話竟如此不客氣,眉毛一立,氣惱道:


    “小賤種,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誰說話!本夫人出自琅琊王氏,是你們一介泥腿子能比的?識相的讓姓魏的趕緊出來,給我兒跪地磕頭求饒,看在你們聽話的份上方能饒你們一死!”


    趙小山見過囂張的沒見過這麽囂張的,頓時氣的一佛升天,急忙招唿:


    “趙一趙二趙三趙四,趕緊過來,家裏進狗了,快點打狗。”


    四個護衛早就守在一邊了,一聽到趙小山的命令,幾步上前衝著那婦人帶來的家兵而去。


    那些家兵一共十多個人,看對方隻有四個人還洋洋得意一番,結果沒一會就發出了哀嚎聲。


    那婦人被嚇的啊啊大叫,繼而氣的大聲道:


    “放肆,簡直放肆,你知不知道你們惹到的誰,我家老爺子絕對不會放過你,敢打傷我兒子,你們就等死吧。”


    趙小山懶得和這女人掰扯,“我們等不等死不知道,你們再不滾現在就得死,還有,讓你家老爺子去告,隨便告,就說我趙小山誰都不怕!”


    那女人從氣勢洶洶進院到灰溜溜出去,一共說了沒幾句話,連魏武的麵都沒見到,氣的花枝亂顫,咕囔的衣服褶皺更多了。


    經此一事趙小山指定要遲到了,他也不打算去工部了,迴書房拿出奏帖便開始告狀。


    這是他第一次行使給皇帝上奏折的權力,還不大熟練,語言表述的也不清晰,寫錯了一張,正在醞釀第二張時李球來了。


    昨天是李球當值,今早剛從宮裏出來,剛迴家就看到趙大壯氣喘籲籲的跑過來求助,他這才知道家裏出了這麽的事。


    聽趙大壯說完前因後果,李球也氣憤的緊。


    魏武雖然和他不熟,但畢竟是他幹娘的女婿,算是自家人,自家人被人欺負了,他怎能坐視不理。


    尤其這事還涉及到嬌娘,這是他親妹子,他必然要插手。


    看到趙小山在寫折子,李球製止了他,“魏武和王子仁之間說白了不過是國子監的學生之間的口角小事,往大了說還是魏武動手在先,咱們不占理,你寫這折子連輔臣那關都過不去,就連陛下看了也不會覺得這是多大的事。”


    “咱們要不就不動,要不就直擊要害,你寫這些不痛不癢的對他們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你先等幾天,我認識幾個陛下的密探,問問他們有沒有王家的把柄,有了把柄再行事不遲。”


    趙小山覺得他的提議十分正確,便決定暫且將此事按下。


    之後李球又和他打聽了魏武的情況,得知魏武從昨天迴家後就將自己關在屋子裏再沒出來,氣惱的大罵他是懦夫。


    “咱們為了他在這東奔西走的,他倒好,倒是像功臣一樣躲起來了,真是不堪重用。”


    “讓我妹子別著急,這樣沒種的男人就是扶不起來的阿鬥,他要是覺得王子仁說的沒錯,就讓嬌娘和他和離,憑著咱們家的條件,還找不到更好的了?還能讓他翻了天了。”


    “行了二哥,你少說兩句吧。”趙小山在一旁急忙製止。


    李球這大嗓門,再不打住後院都能聽到了。


    被製止後,李球和趙小山去了趙嬌娘的院子,叩了叩魏武的房門,可不論二人怎麽敲,魏武在裏麵就是沒迴應。


    李球氣的又要罵,被趙小山攔著攆走了。


    到了下午,趙來福和劉氏也趕了迴來,顯然是“去鋪子幹活”的趙大壯趁機通風報信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從放牛娃開始的古代生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一隻洪荒獸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一隻洪荒獸並收藏從放牛娃開始的古代生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