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你所言,我嚴詞拒絕了鮑家的求婚,鮑長發等人也未敢對你怎麽樣,也許他們真的是怕自己引火燒身吧。


    但我們並沒有過上多久平靜的日子,我們的青春歲月似乎注定是坎坷不平的,不如意的事又發生了,我失業了。


    我們幹活的汽水廠,因為衛生問題被縣裏來的檢查組查封了,我們十幾個女工被打發迴了家。


    臨走時,汽水廠廠長朱買利的妻子給我們發工資,居然強行扣掉每人那點微薄工資中的五百元錢,說是集中起來交罰款。


    這不合理,而那個刁蠻的女人卻振振有詞,她說我們是廠子裏的工人,廠子因為衛生問題被罰款,我們也有責任。


    這純屬胡說八道,機器設備陳舊汙濁這怎麽能怨我們?


    我們心中不平,卻迫於其勢敢怒不敢言,隻好忍氣吞聲地各自迴家。


    後來你聽說了,便對我說:“這不公平,你們不應該這樣任人壓榨!”


    “那能怎麽辦?”我說,“廠子是鎮長家開的,誰能鬥過他呢?”


    你皺著眉頭想了半天,突然睜大眼睛說:“有了,你們聯合起來,舉行一次示威,螞蟻雖然小,多了也可以有力量!“


    我聽你的,我對你有了一種特殊的信任與依賴。


    我們兩個開始分頭去召集原汽水廠的女工,大家集中在鳳凰山山腳下的桃林裏,你進行了一場慷慨激昂的演講。


    你問我們自己辛苦勞動得來的果實,為什麽會讓別人隨便克扣?


    那就是因為我們軟弱,對方如此的張狂,就是因為抓住了我們軟弱的這一點。


    你鼓勵我們要勇敢地站出來,和惡勢力作鬥爭,我們隻有齊心協力,努力爭取自己的權益,才不會遭到冷酷自私、利欲熏心者的欺詐!


    隻要我們聯合起來,就沒有打不敗的敵人……


    “柳明暉說得好,我舉雙手讚成,找她算賬去!”劉麗紅第一個喊,支持你的說法。


    眾女孩也紛紛響應。


    很快我們這支正義之師便出征了,我心情很激動,卻又擔心你,於是我悄悄對你說:“明暉,我看你就別去了。”


    “你不用為我擔心。”你看出了我的心思,“我什麽也不怕。”


    我們首先到了鎮長家高大的門樓前,你說要“先禮後兵”,你帶著我和麗紅先進去講道理,你讓其他人在外麵做後備軍。


    我們走進了鎮長家寬大的客廳,他的老婆正倚在沙發裏看電視。


    “你們來幹啥?”她見了我們傲慢無禮地問。


    “廠長,我們來是向你討迴汽水廠每個女工拖欠的五百元工資的。”你客客氣氣地對她說。


    “什麽拖欠了的五百元工資?沒有的事兒!”那女人瞪著我們矢口否認。


    “你不能賴賬啊,廠子現在停產了,可賬還在呀!”


    “你是什麽人呀?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女人自知理虧反問你道。


    “大路不平人人踩!”你傲然說,“你自己的設備有問題,不能賴在女工頭上,不能克扣她們的工資!”


    “你管不著!”她大叫。


    “這事兒,我們可是有權力管吧?”我走上前一步說。


    “對,你欠我們的錢,今天必須還清!”麗紅也說。


    “哼,你們這兩個臭丫頭不要瘋狗亂咬人,誰欠你們錢了?”女人雙手掐腰迎上來,一副要大動幹戈的意思,“你們這幾個小雜種,竟敢招惹到老娘頭上來了!也不看看老娘是什麽人,也不掂量掂量你們自己是半斤還是八兩!別說你們,就是你們的爹媽見了我,也得點頭哈腰呀!”


    “廠長同誌,請你不要用大勢壓人,也不要扯遠了,咱們說的是工資是事,你必須立刻補發給女工們!”你說。


    “喲,今兒我就不補,你能把我怎麽樣?你們還敢打我呀?還是想強搶呀?”她說就要伸手抓撓我們。


    你護住我和麗紅,警告她說:“你不補,我們也有辦法對付你,到時候你還得乖乖地把錢發給她們,何必費那事呢?”


    “你去你去,我看你還有啥辦法對付老娘!”她扯著嗓子叫著。


    “好,你等著瞧吧,到時候你可別後悔!”


    既然理行不通,我們隻好用兵了。在朱買利鎮長家門前,我們十幾個女工排成兩列縱隊,由你帶領著浩浩蕩蕩地趕往鎮政府。


    一路上大人小孩紛紛走出家門,打探出了什麽事,有許多好事的人便攜妻帶子地跟到了鎮政府。


    在鎮政府門口,我們被幾個執勤人員擋在外麵。


    “我們要見鎮長!“你大聲說。


    “對,見鎮長!”


    “見鎮長告狀討要工錢!”……


    眾女工唿應著。


    “鎮長不能見你們!”


    “你們別在這無理取鬧!”……


    執勤人員左攔右擋地嚷嚷著。


    “出了什麽事啊?”


    “怎麽了?怎麽了?”……


    不了解情況的百姓們,疑惑地四下打聽著。


    “靜一靜,父老鄉親們,”你猛然轉身麵對眾人說,“你們一定奇怪我們為什麽會聚集在這裏吧?告訴你們,我們不是無理取鬧,我們是有原因的,我們要告狀,告鳳凰鎮汽水廠廠長無理克扣女工們工資的事!這些女孩們容易嗎?如果不是因為家裏條件不好,她們能不上學都出來打工掙錢嗎?可是她們辛辛苦苦幹了一個月,掙了點微薄工資,卻又被黑心廠長無理克扣!你們說說,她們能不氣憤嗎?她們能不來告嗎?我們要在鎮政府討迴個公道,請各位鄉親朋友們支持我們!”


    眾人聽了無不動容,紛紛點頭表示支持,該告!


    就在這時,鳳凰鎮派出所以所長孫家朱為首的六個人,全體出動趕到了鎮政府門前。


    “怎麽,柳明暉又是你!”孫家朱眯起眼睛說,“你這個孩子呀,總是無事生非,居然敢在鎮政府門前聚眾鬧事,你的膽子比西瓜還大呀?”


    “孫所長,我們並沒有聚眾鬧事,我們是要向汽水廠廠長討迴個公道!”你理直氣壯地對他說。


    “公道不公道的,自有我們去調查,你召集一群人在這起哄,就是擾亂了社會治安,破壞人民團結。還發表了反動言論,是吧?我隻能把你帶走,好殺一儆百!”


    孫家朱的話音剛落,他身邊的嘍囉就要上前抓你。


    “住手!”我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怒喝,“人是我召集起來的,群眾是我發動的,你們放了他,要抓抓我!”


    “好,一起給我帶走!”孫家朱露出他那猙獰的本相叫。


    “你們放手!你們沒有權力抓我們!“你反抗著,“你們放開她!別用你們的臭手碰她!”


    “放開他們!放開他們!”麗紅衝過來解救我們。


    場麵一時陷入了混亂,衝撞著,踢打著。


    而所有圍觀的群眾,包括我們一起來的那十幾個“同誌”,都沒有了剛才的義憤。


    隻是一動不動地呆立著,靜靜地觀看著,像看一場激烈的武打片,隻敢遠觀不敢靠近,恐怕惹禍上身。


    有的女孩幹脆被聞訊趕來的家長拽走了。


    “你們怎麽了?你們為什麽不說話?你們改變立場了是嗎?你們是一群懦夫!一群永遠甘心被人欺壓的懦夫!”


    “呸!都是縮頭烏龜!”麗紅也喊。


    人群有些騷動不安了,不知是重新有了正義感,還是被你和麗紅罵得惱羞成怒了。


    這時終於有一群人遠遠跑過來救我們了,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哭哭啼啼、吵吵嚷嚷地跑到了我們身邊。


    “爸!媽!”我喜出望外的叫著,原來是我和你、以及麗紅,咱們三個的家人來了,孩子們開始幫著咱們一起撕扯,大人們則點頭哈腰去向孫家朱求饒。


    “爸,你挺直了腰杆,別求他們!”你羞惱地叫。


    就在現場更加混亂不堪的時候,鎮政府的大門終於敞開了,鎮長朱買利邁著四方步走了出來。


    “怎麽迴事?怎麽迴事?”他清清嗓子問,“都給我住手!”


    他這一聲斷喝,不亞於晴天霹靂,孫家朱的手下放開了我們,其他人也大都屏聲斂氣,唯恐驚擾了鎮長大人的喘息。


    “到底是怎麽迴事?孫所長?”鎮長頗覺不可思議,“怎麽會亂成這個樣子?”


    “鎮長,是這麽迴事,這個柳明暉帶人……”


    “我帶人來找鎮長告狀!”你大踏步走到鎮長麵前說。


    “哦,告狀?你要告誰呀?”鎮長慈眉善目的笑問。


    “告鳳凰鎮汽水廠廠長,無故克扣工人工資!”


    你說出這句話後,眾人都替你捏了一把汗,我也開始忐忑不安,不知道鎮長會怎麽辦,把他的老婆告到他自己門上來了。


    萬萬沒想到的是鎮長出乎意料的哈哈大笑起來:“有膽量嘛,年輕人,我們黨和國家需要的就是你這種敢於直言不諱的青年後備軍呢!”


    他誇獎著你,又向眾人宣布:“同誌們,我已經查明了柳明暉所告之事的確屬實,我嚴厲地批評了汽車廠廠長,並責令她拿出克扣工人的工資,現在就當眾補發!柳明暉這種助人為樂、直言諫君——不對,是實事求是的精神,是很值得我們學習的嘛,為此,我也要發給他獎金二百元!”


    眾人嘩然,甚至有些不知所措,進而被感動了,尤其是我們的爸爸媽媽。


    他們上前拉住鎮長的手,不停地道謝、致歉,並表示迴去一定要好好管教孩子,不再給鎮長添麻煩。


    “不要打擊孩子們的積極性嘛!”鎮長笑嗬嗬地說。


    “就是嘛,剛才我就是欣賞他們的精神,想請他們到辦公室聊聊呢,尤其是柳明暉這孩子,像個小老虎似的!”孫所長也眉開眼笑地說著。


    一天雲彩好似散了,接著鎮長親自把錢補發給我們了。


    等他把兩張百元大鈔給你時,我見你猶豫了一下接了過來,緊接著又一揚手扔出去。


    你冷冷地說了一句:“不稀罕!”而後便衝出人群跑了。


    我不再顧忌眾人異樣的目光,匆匆向你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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