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陳璘氣質彪悍,一身穿著打扮也頗為不俗,絕對不是好惹的角色,小二不敢多言,隻能嘟噥著下樓去了。


    “道長,還請屋內一敘。”陳璘麵帶笑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等關了房門,老道才帶著審視的目光掃看兩人,良久才緩緩開口:


    “四下流傳的那首詩,想必也是出自你倆之手吧?”


    陳璘光棍地點了點頭:


    “不錯,這詩句、歌謠、工匠製服都是為了找一些朋友。”


    老道眼睛微微眯起,淡笑說道:


    “找得恐怕不是朋友,而是同道中人吧。”


    陳璘身子微微前傾,盯著老道的眼睛:


    “不知道長所說的同道中人的‘道’為何道?”


    “自然是為漢族百姓謀萬世太平!”老道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擺手笑道:


    “陳將軍,不必互相猜忌了,入門的那一刻起,貧道就認出你了。”


    聞言,正在清理汙穢的季金趕忙扔掉帕子,走過來問道:


    “道長是?”


    “貧道乃齊雲山玉虛宮紫霄山人,同時也是大宋遊隼衛正將呂丘文,你們可以稱唿我為呂道長。”


    陳璘、季金相視一眼,臉上露出喜色,前者抱拳笑道:


    “呂道長,久仰大名,本官給殿下做護衛統領時,就常聽智敏先生稱讚你為左膀右臂。”


    老道淡淡一笑:


    “不敢擔,如今的老鐵可比貧道風光多了,他在北方操持的都是大買賣。”


    “道長說的老鐵,可是洪掌櫃,鐵宏勝?”陳璘笑著接話。


    鐵宏勝的名字很少有人知道,哪怕是宋國的上層,也隻有經常出入垂拱殿的幾人才知曉。


    此話一出,雙方再無疑慮,相視一眼,哈哈大笑。


    “對了,陳、季二位將軍不是在雞籠島剿倭練兵嗎,怎麽跑到濠鏡來了?”見到同僚,老道也不再端著,隨和了起來。


    “哎,說來話長。”季金歎了口氣,把佛郎機聯合倭寇偷襲捕撈船,並封鎖了北上航道,以及打算偷襲濠鏡的事情說了一遍。


    老道聽得臉頰隻抽抽,半晌,才感歎道:


    “陳將軍真乃虎將也,膽識過人,胸有韜略,殿下沒有看錯人。”


    “道長,別誇了,若是攻下濠鏡,明廷出兵之事可有解決之法?”看著一臉得意的陳璘,季金翻了個白眼,直接切換了話題。


    老道沒有直接迴答,而是平和地說道:


    “事實上,即便你們此刻不來,數月後也必然到來。


    因為內閣已製定出航道封鎖的推進策略,會把包括馬尼拉、濠鏡、雞籠島、琉球烈島在內的半個南洋納入宋國海域的版圖。”


    在兩人驚詫,木然的眼神中,老道繼續侃侃而談:


    “另外,定海戰役後,殿下就想攻打濠鏡驅逐佛郎機人,可當時由於老王爺的阻止,而擱置了。


    雖然軍事上擱置了,諜報工作卻是一刻也沒有停歇,如今大明半數的遊隼都在廣東,就是為了濠鏡一事。”


    季金麵露喜色,搓著手掌激動道:


    “這麽說來,道長能夠阻止明廷出兵?”


    “不能,”老道搖了搖頭,見二人要暴走,又緩緩補充道:


    “如今的香山知縣,市舶司提舉,海道副使,廣東按察使,尤其是那布政使汪柏與佛郎機人沆瀣一氣,結成了利益同盟,一旦壕鏡被攻,必然派兵來救,也正是如此,佛郎機人才有恃無恐,敢派兵出海,封鎖北上航道。”


    季金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懟道:“那你剛才說那麽多,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把濠鏡官麵上的事情擺平了呢。”


    “季將軍莫急,聽貧道說完。”老道呷了口茶,悠然道:“貧道雖然不能阻止明廷出兵,但能讓他們出而不戰,甚至替我方打掩護。”


    聞言,陳璘暗暗吐出一口濁氣,好奇道:“難道遊隼的關係在軍方?”


    “不錯,文官被佛郎機人賄賂的水潑不進,我等隻能在武官上下力氣。”接著,老道笑了起來:“說來也巧,如今的廣東總兵還是你等的老相識,也是俞將軍曾經的屬下湯克寬。”


    ……


    深夜,暮色中的濠鏡一片沉寂。


    三巴門炮台下的營房內,老遠就能聽見此起彼伏的唿嚕聲。


    營房門口的兩個看守士兵,一個拄著斧槍,小雞啄米似地打著瞌睡,另一個靠牆而立,站得筆直,卻是閉著眼睛,嘴角還流淌著涎水。


    數道黑影從附近的林子鑽出,他們動作極快,在夜色和幾個障礙物的掩護下,快速靠近了營房。


    “嗖……嗖……”隨著幾道弩箭的破空聲響起,兩個佛郎機士兵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咽喉就已被弩箭射穿。


    斧槍倒地的刹那,兩個黑衣人縱身上前,靈敏地抓住槍杆,繼而輕輕放下。


    為首的黑衣人,抬臂一揮,尾隨而來的上百個屬下拔出刀刃,分作兩撥,一撥人不徐不緩地推開門,進了營房。


    另一波踩著階梯,往炮台方向摸去。


    十幾秒後,營房裏,炮台上,陸續傳出了“噗呲……噗呲……”利刃紮入身體的聲音,雙腿亂蹬的聲音和驚恐的悶哼聲。


    ……


    耶穌會傳教士德美魯猛然間驚醒,他推開纏在身上的赤裸女人,快速下了床。


    “神父,天還沒亮,這是要去哪?”嬌媚的女子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窗外,帶著嬌嗔抱怨道。


    “我親愛的小羊羔,不用管我,繼續睡吧。”說著,德美魯套上黑色修士袍,佩戴好十字架,出了臥室。


    自從行政主官佩雷拉帶著船隊去封鎖航線後,他就成了濠鏡的主事人。


    按理說,八百荷槍實彈的精銳士兵,三大炮台的重型火炮,固若金湯的總督府城堡和大明海道衙門的緊密協作,本應為德美魯帶來無與倫比的安全感。可不知為何,他心中總是有些不安。


    難道是佩雷拉的艦隊出事了?又或者是送往滿剌加的幾萬擔生絲出了問題……德美魯心懷忐忑,可又不知這種忐忑來自何處。


    可能是定海偷襲失敗和日本貿易據點覆滅給自己帶來的陰影吧,德美魯手持蠟燭,苦笑著來到禱告室。


    一根根地點燃燭台上的蠟燭,當室內一片通明時,德美魯心裏那沉甸甸的感覺才緩解許多。


    他抬頭看向祭壇上的耶穌受難像,一手握著銀質十字架,一手在胸前畫著十字胸中默默地禱告:


    “主啊,請給你的仆人一絲明示,好讓你的仆人在迷茫中找到前進的方向……”


    就在這時,一個衣裳不整,頭發淩亂,手持十字闊劍的士兵慌張地衝進祈禱室,朝著一臉錯愕的德美魯大喊:


    “大人快走,異教徒殺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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