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大人所言有理,隻不過,如此一來,宗係辯誣之事,就難嘍!”觀察使歎了口氣,滿臉的遺憾。


    嚴冰沉吟片刻,搖頭說道:


    “這有何難,那宋國糧草豐盈,單是救助流民就拿出了十萬擔,如果俘獲宋世子,讓那汪直拿二十萬擔糧食來贖,輕而易舉。


    隻要送十萬擔去天朝,辯誣之事,自然可解。”


    聽到這話,鄭府尹和觀察使眼睛同時一亮,心思逐漸活絡了起來。


    對鄭府尹來說,他的目的是把屁股擦幹淨,如果可以重新搶迴糧食,當然更好。


    而對俞觀察使來說,一個是在乎顏麵,另一個方就是希望名垂青史。


    嚴冰話糙理不糙,如果可以把南浦港宋軍盡數殲滅,俘虜對方世子,一切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


    “來人!”觀察使頃刻恢複了上官的威嚴,他朝進來的護衛沉聲道:


    “大軍即刻開拔,往前推進五裏。


    另外,派出所有斥候,確認宋國世子的確在港內。


    記住,是不惜代價!”


    鄭府尹愣了一下,“俞大人,這是?”


    “無論我等如何籌劃,都要確保那宋國世子在港內才行,要是早就乘船去了海口,攻打的意義何在?”觀察使眼眸深邃,捋須說道。


    ……


    南浦港往北的一處山坡。


    隨著大批的冷杉被砍伐,整個山頭光禿禿的,隻有山脊的小塊區域,還留著青翠。


    六百多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麵的朝兵俘虜,被看押著在這裏伐木。


    二十幾天來,他們先是被派去鬆林采礦,接著,又被送來這裏伐木。


    繁重的體力活,讓這些曾經耀武揚威,欺行霸市的府軍哭爹喊娘,叫苦不迭。


    幾天前,這裏看管得還很嚴,隻要偷懶被發現,就會招來一頓鞭子。


    可慢慢的,看守的宋國士兵越來越少,現在隻留下十幾人。


    這讓小眼都尉開心不已,倒不是能逃跑,而是可以找個地方躲懶。


    逃跑的事情他是不敢想的,這些天,凡是逃的,都成了槍下之鬼,有一個都跑出百步之外了,最後還是腦殼開了花。


    “浮生偷得半日閑,偷懶片刻似神仙。”喃喃間,小眼都尉鑽入木料堆之間的窄道,找了個平坦的地方躺下。


    拉了拉帽簷,正打算小眯一會,耳邊突然就傳來了怒喝聲。


    “狗東西,饒你性命不知珍惜,還在這裏偷懶。”身穿銀甲,頭戴紫金冠的汪修齊從木堆上一躍而下。


    跳入窄道,掄起馬鞭,就朝小眼都尉狠狠抽了下去。


    小眼都尉抬頭一看,立馬就嚇尿了,他怎麽也沒想到,宋國的世子會到這裏來巡視。


    更恐怖的事,為何走在木頭堆上沒有聲音,好像是在蹲他似的。


    “啊……殿下饒命,小人再也不敢了,饒命啊!”樸都尉慘叫不斷,一個勁地求饒。


    正在這時,突然山坡下有人大喊:


    “快,帶著殿下撤離,朝軍攻過來啦。”


    汪修齊愣了一下,突然臉色大變,丟下樸都尉,轉身就跑了出去。


    小眼都尉也呆住了,下一刻,臉上湧出驚疑不定,他貓著腰,小心翼翼地從木頭窄道中探出頭來。


    隻見汪修齊火急火燎地上了馬,快速衝下山坡,連頭上的紫金冠掉了都渾然不知。


    山坡上的宋軍也都是滿臉驚慌,丟下物資和戰俘不管,跟著跑了。


    等樸都尉從木堆窄道跑出來,遙遙看見宋軍倉惶而逃的背影,突然間,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看著四散而逃的俘虜,小眼都尉深吸一口氣,小跑著來到山坡下,撿起紫金冠塞入懷中,朝著宋軍相反的方向,奪路狂奔。


    半個時辰後,樸都尉跪在幾個朝鮮大員麵前,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著這些天非人的經曆。


    “府尹大人,您要為死去的將士和師爺報仇啊!”說完,小眼都尉磕頭如搗蒜。


    鄭府尹剛要說話,卻是被嚴冰打斷:


    “你是說宋國世子就在前方,沒有乘船離開?”


    樸都尉抬頭看向穿著飛魚服的官員,不敢怠慢,連連點頭:


    “對,剛剛他還抽打了卑職一頓,你看這臉,這脖子上,還有傷痕呢?”


    觀察使臉上也浮現激動之色,他坐在馬上,身子微微前傾:


    “你確定是宋國世子,沒有認錯?”


    “不會,上百袍澤就是他下令殺的,小人怎會記錯。”樸都尉一邊搖頭,一邊從懷裏掏出撿來的紫金冠遞了上去:


    “這就是那世子跑時落下的,能佩戴此等冠戴的,除了世子還能是誰?”


    觀察使接過頭冠看了看,微微頷首,又遞給了鄭府尹,再次看向小眼都尉:


    “可知敵方戰船是否離開南浦港?”


    樸都尉迴憶片刻後答道:


    “應該是離開了,十天前,我等從鬆林鐵礦被押來伐木,就是乘坐戰船到的南浦港。


    在港口的時候,卑職有留意,不僅是兼二浦南下的戰船,就連原在港口防禦的戰船,都在往海口的方向撤離。”


    鄭府尹幾人相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裏看出了詫異和驚喜。


    嚴冰冷聲笑道:


    “不知是愚蠢,還是猖狂,這宋國世子還真是個言而有信的妙人。”


    觀察使揮退了樸都尉和旁人,看向鄭府尹和嚴冰說道:


    “此時天色已晚,那宋國世子既然不跑,我等也不用急於一時。


    不如給南軍和海上的盧帥傳書,告知這裏的情況,約定明日卯時一刻,合而攻之?”


    “如此以來,甚為穩妥。”鄭府尹點頭附和。


    嚴冰沉思片刻,也表示同意。


    ……


    夜色如水,月華如霜。


    朝鮮水兵,板屋船,甲板上。


    西征大將軍盧銳澤注視著波濤洶湧的海麵,內心一陣焦躁。


    原有的計劃是大部隊圍堵海口,不讓宋國水師的戰船出來,可到了一看,人家戰船早就在海口外擺好陣型了,這還怎麽堵?


    宋國戰船不是要在上遊守礦的嗎?不是要在大同江保護南浦港的嗎?怎麽全跑出來了?


    如果宋軍撤走了,雖然抓不到宋國世子有些遺憾,但也是好事,一來不用死戰,二來難民的事情也算是解決了。


    說不定還能向朝廷請賞,說是嚇退倭寇萬人,令其倉皇而逃。


    可撤又不撤,打又不打,在海口擺開陣勢是幾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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