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會兒,手下們下來了,確是帶來了消息,可以現場拆羊,卻要等到最後了。


    原來這東丹使團的屬官們已經開始與大肇這邊開始鬥酒了,不把這些人的酒性盡了,隻怕鬧出岔子,即便是上去拆羊,也是隻給主桌來獻饗,還叮囑了隻需彰小乙親力親為,不許其他人持寸兵上來。


    也隻能如此了,彰小乙適才已經吩咐帶來的侍衛增強了上下戒備,這時候又叮囑了,


    “隻要丹楓館的東家與掌櫃的下來,你們即刻把他們先收拾起來,”


    又叮囑道,


    “你們幾個到左右跨院盯著,不許丹楓館其餘人等靠近這裏,過了今日,凡是丹楓館的,有一個算一個,也要一一核實仔細。”


    又等了一會兒,忽聽樓上傳來了悠揚的樂曲,彰小乙聽到後急忙問道,


    “這是怎麽迴事?快上去看看!”


    並非他不能上樓,而是作為每個環節的護衛環節的主官,若是他此時出現在樓上,那便是示警,而彰小乙並不打算打草驚蛇,這才吩咐底下人去查看。


    這幾個守著庖堂的看著彰小乙以及他帶上樓的這些人神色如此嚴肅緊張,也不由得緊張起來,腳底下也加快了幾步。


    來迴隻是一息卻帶迴來了一個極糟的消息,第三首舞樂就要上演了。


    “怎麽這時候安排樂舞?”


    “聽樓上侍衛說,乃是東丹屬官二三人把酒吃多了,開始折騰起來,那東丹正使麵子上不好看,為了緩和氣氛,也是讓所有人各安席位,這才讓樂舞提前開始。”


    糟了,彰小乙對那個承局說道,


    “你去把這裏情況告訴我師兄,就說我這裏已經不得已必須強取了,樓下麵就麻煩師兄周全了!”


    那承局也不敢耽擱,兩個人陪著急忙往樓下跑去,而彰小乙這邊也有助手已經拿著燈籠與旗幟已經咱在四麵圍欄中,隻等這邊令下,便要向東西南北四方發令。


    這也是智全寶早就安排的,四樓、五樓的四麵圍欄皆安排燈火、旗幟預警,天色昏明用旗幟,天色晦明用燈火與旗幟,天色滅明則用燈火向四方預警。


    若是看到信號,西麵安嘉門的禁兵則開放內外城門,以便丹鳳樓內諸人盡快脫險離開,北麵府衙那邊則向留守官員示警,然後府衙擊鼓傳鏡,北門駐防官兵從城牆與正街兩麵來援,東麵、南麵也是如北門般一同辦理。


    而丹楓館駐防侍衛則掩護一應官佐下樓往西麵而走,樓下侍衛全力確保除西麵外,其餘方向不許任何人進入丹楓館院落內。


    也就是意味著,隻要彰小乙此時下令,內城將立刻從一片祥和即時進入作戰狀態,這個令所有人都會執行,卻也考驗著彰小乙的判斷與決心。


    “等我上去,你們就在樓梯口等著,若是有變,你們八個留在此地,負責盯著四麵的弟兄把警訓傳出去!”


    彰小乙對於手下說道,又對巡視庖堂的助手說道,


    “隻要動起來,你便將庖堂所有人全都押著領到樓下去,確保庖堂無人持寸鐵,無走水之可能,無人阻礙上下交通!手底下人夠嗎?”


    此人也是幹脆答道,


    “我現在先把手上沒活兒的讓人帶下去,隻留必要人手,然後三個人盯一個,絕無問題!”


    “好,咱們現在不缺人手,我再給你八個人。”


    “勾當,你身邊可就缺人了!”


    “我隻留四個人,樓上已經擁擠,上去多了反而添亂!”


    彰小乙言罷便急忙往樓上跑去。


    而再說這承局來尋智全寶,卻不知智全寶這邊也要遇上重大危機。


    智全寶此時身邊除了兩個手下,並無可使用之人,麵對這個已經群龍無首的禁軍,現在唯一能發號施令的隻有兩個副都頭,其中便有楊都頭的副手,可是這可是上四軍的禁軍之一,哪個禁兵是好相與的,即便是楊都頭這一都中,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聽這副都頭調遣,更何況整個指揮呢?


    之所以智全寶沒有自己來發號施令,乃是他實在是太了解軍中行伍的約定俗成的規矩了,便如他是衙門的捕頭時,教閱廂軍上下沒人正眼來看他一樣,莫看他如今已經是有了軍職的,可是地方軍職除非是該管的兵馬都監,最起碼是個兵馬監押外,這些禁軍也不會看在眼裏。


    因此,這兩副都頭能同意調配些軍械以供使用,已經算是給智全寶這個名義上的長官莫大的麵子了。


    而等元三兒、奎九兒領著一眾人過來,智全寶才算安心了些。這些人雖然不過是衙役為主,還挑了些得力的白役與幫閑,但是換了長槍短刃在手,也算是有些氣勢了,再說隻是讓他們去外城西門那裏,從野六兒那裏取迴人犯,如此規模應該足夠了。


    隨著安嘉門緩緩打開,這時候從外麵也傳來暮鼓報時,這時候外城的城門也該關閉了,而若非今日這場宴飲,內城也該稍晚些閉門了。


    安嘉門打開也需禁兵將已經放在城外封閉道路的木柵欄收起來才能通行,可隨著禁兵的動作,遠遠地從西麵走來一支隊伍來,仔細看旗號和扮相,卻是外城西門野六兒所領的廂軍。


    “何人靠近?”


    “鼎明門駐守廂軍,乃是有要犯押送過來!”


    兩個禁兵不疾不徐的走了過去,來驗看關防與巡防腰牌,然後才給其餘人擺手,這裏負責的隻是左右十將,一方麵派人進去通知,另一方麵便放行了。


    聞聽城門那邊的消息,智全寶先是一怔,這野六兒押送的什麽要犯?元三兒與奎九兒當然要去對接看看,智全寶也就一起跟了過來。


    這時候西邊來的廂軍已經半數進了甕城,隻是智全寶看著百十來號人隻押著五六個人過來,實在不清楚野六兒這是小題大做還是盡職盡責。


    兩邊越走越近,智全寶與那廂軍領頭之人四目相交卻是一愣,


    “野六兒,你怎麽親自過來了?”


    而這邊野六兒也沒想到竟在這裏碰到了智全寶,立時將馬停住了,他身旁陪著的兩個騎兵也因此急忙駐馬。


    野六兒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打馬向前奔來,眼看著就是衝著智全寶來的。


    這一突然舉動,讓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即便是智全寶也是無法置信此時的變化。


    眼看著野六兒疾馳而來,元三兒急忙朝智全寶撲了過來,而幾個膽大的衙役也挺著長槍往智全寶這邊靠近,可是電光石火之間,距離不過二三十步,一切哪裏還來得及。


    可就在野六兒瘋狂奔馳而來時,他這時候又作出驚人之舉,隻看他竟然猛拉韁繩讓戰馬橫著身子改變了方向,口中還高聲喊道,


    “廂軍從逆作亂,這些都是亂軍,不可讓他們搶占城門!”


    禁兵們看著瞬息間的不斷變化已經不知該作何反應,畢竟剛才已經經曆了一場,哪裏曉得這會兒又來了一次。


    野六兒還沒來得及繼續喊下去,隻看他那些所謂的部下已經向左右兩翼展開,中間跑出來十餘個弩兵便是朝這邊攢射過來。


    隨著野六兒與戰馬都中箭倒地,智全寶才明白過來,這野六兒乃是知曉這些亂軍的部屬,這是跑過來不隻為了預警,更是給他智全寶以身來做盾牌。


    而這些弩兵射完了一輪弩箭也大多射在了野六兒一人一馬身上,還有兩個倒黴的衙役,其餘人都已經反應過來,即便甕城中空也都向兩邊跑去,或者就是尋找一切可以遮蔽之物。


    而甕城上麵的禁兵才反應過來,也零零散散的往亂軍中射箭,一時也是有來有往。


    這邊幾個人隻能將戰馬一側托起,既是為了遮擋第二輪的箭羽,也是為了將野六兒的腿從馬身子下麵抽出來。


    “野六兒,這是怎麽迴事?”


    “都頭!”


    此人已經是身中數箭,這些可是穿甲的勁弩箭簇,已經是迴天乏力了,


    “都虞侯與那被貶的指揮使突然來了,說是路經此地,敘敘舊,”


    生命的最後時刻,野六兒也要把話說清楚,


    “豈料,那廝一聲令下,竟然廂軍中的同黨殺了都虞侯,劫持了我,說是聚義要為弟兄鳴不平,”


    斷斷續續的說完了話,野六兒繼續說道,


    “不從的都被拿下,還有被殺了的,你們押來的人裏有他們同黨,說是這裏有內應,暮鼓響這邊就會接應,而且樓那裏也有接應!”


    智全寶沒有阻止他說話,其餘的都是徒勞無益,


    “其餘地方也不太平!”


    野六兒已經沒了力氣,


    “都頭,謝你的好酒。。。”


    最後一句話說完,野六兒竟然泛著一絲笑意,到讓智全寶想起蛇繼先的儀容來,再想到楊都頭,不由得怒火中燒起來,這三日來所有壓抑的怒火與戾氣已經難以自抑。


    而這時候,其餘人也是苦苦抵擋,對麵不隻往這裏持續射箭,那幾個騎兵還跨馬挺槍阻止其餘人往智全寶這邊支援,更多的亂軍已經搶占了一側城門,分出兩股來頂著蠻牌與大櫓往馬道上徐徐而進,準備搶占城關了。


    而等到弩手上箭的間隙,幾個騎兵已經打馬朝著智全寶他們過來。


    對於教閱廂軍幾斤幾兩,智全寶實在是知根知底,他雖然出離了憤怒,可是卻沒有失去理性,而更是激發了戰鬥的欲望,隻看智全寶從地上撿起一支丈八長槍,反攥著槍頭,隻等一個騎兵當頭挺槍而來。


    智全寶壓根兒不看對方槍頭朝著哪裏,隻管死死盯著那騎兵的眼睛與雙肩,然後身子往右邊移動,等這騎兵奔馳過來,馬頭已經朝著智全寶左邊來,而這騎兵隻能左右換手在刺。


    這騎兵難道不知曉智全寶的厲害嗎,當然知道,這應天府上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但是他卻仗著高頭大馬,又從沒聽聞智全寶有什麽馬上功夫,因此這才做足膽子殺了過來。


    以步克騎,難上加難,但這前提是步騎兩人武力相當才能論及,而智全寶隻看這騎兵竟然換手來刺,已經是了然於胸,將長槍當做長鞭一般,槍鐔便是鞭稍,隻一下就將此人打落在地,而且精準的打到了麵目上,便是此人帶著兜鍪也是無用,而智全寶甚至還好整以暇,左手一巴掌拍在馬脖子左側,讓這戰馬兜頭轉身,隨著這騎兵落馬,而智全寶已經輕身一縱便跨乘而去,一刻也不耽擱,衝著幾個弩兵過去了。


    那幾個弩兵本來正在蹶張弩弦,眼看著一人一馬衝了過來,哪裏還能繼續手裏的動作,都是往後退,若是兩軍對陣,他們這一退,後麵便該長槍手挺身而出,可是這時候他們身後則是亂哄哄的一片,畢竟精銳都在兩側往城牆上麵衝殺,中間這裏是那作亂指揮使的親信,卻大多是江湖匪類,哪裏懂得戰陣之法。


    但是這幾個看智全寶隻身一人,卻也做起了以多勝少的打算。


    於是七八個江湖好漢拿著軍中製式長槍大斧的,還有用長刀大錘的,還領著十餘個亂兵亂哄哄的就往前麵來。


    他們是江湖客,卻以為獵戶出身的智全寶與他們一樣,即便是公門中的翹楚也無非是草莽手段,可實實在在看輕了集真觀嫡傳弟子的本事,而他們若是知曉雷厲、源淨、風鳴等人的馬上功夫也就不會如此托大了。


    看著他們亂哄哄圍了過來,智全寶更是勃發了十足戰力,催動胯下戰馬也是全速而來,可是就在距離賊人三五步的時候,隻是雙腿給力,這戰馬猛地向左邊轉身打橫在賊人麵前,而智全寶則是盤起大槍,將賊人罩在一片槍影之下,天色昏黑又是轉瞬之間,隻看寒星點點,便是死屍倒地。


    隻是打馬一個迴合,智全寶抖動槍纓便刺倒三人,其餘的都是腳底下一滯,看著智全寶掠身而去,根本不容他們出擊,這便是騎兵的戰術,邀擊遊鬥才是以騎克步的不二法門。


    這時候那幾個遊走在外的騎兵也都聚攏起來,往智全寶這裏過來。三個人並肩而行,仗著甕城狹窄便要正麵與智全寶一較高低。


    三個人先是慢走然後疾馳,可是隨著速度越來越快,也暴露了廂軍騎兵的訓練不足,三個人從並轡而行,成了一個凸字,中間那個卻比兩旁快了一個馬身,而這不過一個馬身,足夠智全寶各個擊破了。


    二馬錯鐙,那跑在前麵的騎兵捂著喉嚨便倒落下去,而智全寶竟在這須臾之間又改變馬頭方向,這最左邊的騎兵眼看著智全寶操馬到了他的左麵,而換手不及,也被紮落馬下。


    兩個夥伴都在瞬間喪命,這最後一個騎兵早就嚇破了膽子,便打算甩開智全寶,全速迴到本陣,可惜他的敵手不是等閑之輩,智全寶刺翻這人後已經開始調轉馬頭,兜頭直向前衝。


    如此一來,智全寶反而是取了直線往賊人本陣而來,而那廝卻是再跑曲線,一個全力取直,一個隻管夾馬狂奔,到底是直著跑更快些,


    “納命來!”


    智全寶一聲高喝,驚得那騎兵不由得往身側後看,就這麽一個耽擱,一杆鐵槍已經貫穿了他的胸膛。


    眼看著智全寶如此勇猛,本來已經慌亂了的衙役與禁兵們都振作起來,大聲為智全寶叫陣,而腳底下也利索許多,開始聽這號令開始聚集成陣。


    “都頭!”


    城樓上,警鼓旁的士卒眼看著翁城裏亂成一片,一側大門已經被賊人控製,急忙對這副都頭說道,


    “咱們擊鼓示警吧!”


    這警鼓敲響便意味著戰亂就在眼前,但是副都頭還是不敢下決心。這警鼓豈是輕易能敲得的?若是指揮使等上下武官皆在,那也隻能是指揮使才能號令是否擊鼓,而一旦擊鼓便是全城進入戰事的開始,事後這地方文武主官還要專門向中樞遞交劄子將這事說個清楚,而妄動警鼓的可不是輕罪,而今日他們先是折了指揮使幾個軍官,其餘幾個涉案也被捉拿,如今又丟了城防,這時候示警。


    這副都頭看了看這禁兵,也是哭喪著說道,


    “沒了這些軍主頂著,咱們大夥兒項上人頭哪裏保得住!”


    聽了這些話,這些禁兵也是汗如雨下,戰戰兢兢。


    這副都頭喊話了,


    “弟兄們,為了家中老小,今日便在此拚死吧,留一個弟兄,等咱們都戰歿了,在最後擊鼓示警!”


    唯有如此了,便是死也不能連累家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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