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迴說到,就在江河與眾人吃酒說話時,夥計上來說有兩夥人找驚雪。店家依驚雪青竹囑托,打發了。那兩夥人不是別個,正是先後趕到的雲風及楊閣兩夥人。


    現下且說雲風帶了沈州青幾人趕到,打聽得驚雪等人天沒亮就已離開。沈州青聽了,又自責起來。雲風隻道:“但願她能去閬閶吧。”想了想,又命:“你們幾人分開到其他城鎮去著人尋找,所有人暫且放下手上的活,隻要是探到符合特征的兩名同行女子都速到閬閶迴我,快去。”幾個手下領命上馬去了。雲風二人也快馬趕迴閬閶城。一迴到家中就命所有人出去尋找打聽。晚飯也無心吃,一心隻想盡快找到人,好請來給父親治病。


    約摸有半個時辰光景,果有人迴:“找到兩位與描述相符的女孩,此時就住在蛟橋園那邊的客棧,咱們的人已守在那邊。”雲風一聽,不管三七二一,立馬帶人提車馬前去。


    原來驚雪姐妹趕進了閬閶城,住進了客棧。而一路跟蹤著的墨山、漕幫、神農穀、神兵閣四個門派的人見她們住進了客棧,便派了兩人去迴稟玄真等。餘人則都住進了客棧對麵的胭脂鋪。這胭脂鋪的老板見他們持刀帶劍的,也不敢多言,又見他們給的報酬極豐厚,便把鋪子包給了他們。


    此時從窗戶盯梢的人忙迴:“雲門鏢局的雲風。”眾人忙看時,納罕不已:“他不是在山上嘛,怎麽這麽快就到這裏了?是幾個意思?”見雲風已進了客棧,漕幫的常力忙命一人:“你去探探,過去買壇酒,買兩隻燒雞,機靈點,別露了馬腳。”那人點頭就過去,進了店,見沈州青帶著四人正坐著吃茶,掌櫃正領雲風上樓去。自己忙坐到角落邊,向小二點了酒食打包,小二應聲下去,自己忙斜著眼看。隻見那掌櫃的帶了雲風上了二樓,在一門前停下,敲了敲驚雪她們的房門,說:“二位客官,有人求見。”驚雪、青竹裏頭聽了,以為是各派的人,未及裝扮麵具,隻忙取了紗巾蒙實,問:“誰?”掌櫃迴:“是雲門鏢局少門主。”


    驚雪、青竹聽是他,倒有些詫異,便開門相見。雲風見果是那女孩,大喜,忙就行禮道:“在下雲風,冒昧求見。”掌櫃見已見上,便要告退。雲風忙讓:“備一處雅座,我要請二位姑娘說幾句話。”驚雪道:“不必了,雲少俠有話在此說一樣。”雲風聽說,向掌櫃點了點頭,那掌櫃方告退下去。


    驚雪好奇問:“雲少俠不是應該在火山上嘛,怎麽就到了這?是一個人還是其他門派也到了城裏?”雲風恭敬迴道:“是雲風一個人,其他門派的人都在山上處理命案的事。額,就是昨天被姑娘救迴的三人,夜裏不知被什麽人抹了脖子。”


    姐妹二人一聽,吃驚不已。青竹又壓著聲音道:“那你一個人跑下來,不怕人說你‘心裏有鬼’?”雲風道:“清者自清,此次下山是有事求二位姑娘。因家父舊疾纏身多年,尋了不少名醫,吃了不少藥,總不見好。昨日見姑娘醫術了得,本想武林大會結束後就請姑娘為家父看診,誰知出來史牘這檔子事,我才派人跟著二位,著實不妥,雲風在此向二位賠不是了。”驚雪道:“無妨,倒陰差陽錯從史牘手上救出了人,我已收下貴派門帖,按理到了此地就該去拜訪。隻是我們現下不是很方便,請雲少俠見諒。”


    雲風忙道:“豈敢。在下擔心失了二位姑娘行蹤,故此著人尋找,所幸在此尋得,還請姑娘到府上為家父診斷診斷,無論結果如何,雲風定當厚謝。”說著俯身行了個大禮。


    驚雪見他一份孝心,隻是當下形景,頗為不便。雲風又道:“若姑娘現下不便,明日一早雲風再來請。”驚雪聽說,更加為難起來。青竹想了想,便道:“看在他一份孝心上,便去看看也無妨。”驚雪便道:“也好,雲少俠且樓下等一等,我們收拾了東西下來。”雲風感激不盡,忙下樓等著,叫沈州青賞了掌櫃夥計銀子。此時漕幫的那人早已買好了東西迴去複命。不一會,驚雪、青竹已扮上麵具,仍舊還戴著麵巾,攜了包袱就下來,隨雲風前往雲府。


    胭脂鋪的人見狀,為首的陳清雨、常力、冷銘、白術四人忙商量出對策來,他四人跟著車,另命四人以住店為由伺機潛到驚雪她們住的房間去查看,餘人留守胭脂鋪。


    到了雲府,雲風先引驚雪、青竹到大廳上等候,命人上茶,自己又辭身出去請雲萬春。不一會,便扶著雲萬春上廳中來。驚喜、青竹起身相迎。雲萬春隻笑道:“坐坐,二位姑娘請坐。”雲風也扶他爹落座。


    雲萬春仍微笑道:“聽風兒說二位姑娘醫術了得。這些年為我的病也不知請了多少人,該請的不該請的都請了,我總叫他不必為我操心,總不聽,我的身體我能不清楚?不過就這樣罷了。二位姑娘吃飯了沒?紀叔,快,準備飯菜。”


    驚雪聽了雲萬春這幾聲笑語,已初斷其結症,忙說:“多謝雲門主,我們吃過了的。聽雲少俠說雲門主這是舊疾,何否與我們講講?”


    雲萬春見她並不診脈,先讓講講,與先時醫生看診頗為不同,心下倒覺奇特,便隻說道:“說起來也有年頭了,年輕那會,練武時不小心受了傷,便落下了這毛病。開始也不大當迴身,不過是雨天寒天的咳一陣也就好了。有年紀後,才重了起來,半夜時常咳嗽,不過是胸悶而已,坐一會兒,也就緩過來了。”


    驚雪接著問:“是自己想咳,還是不由自己地咳?”雲萬春聽完,又是一愣,迴想了想,道:“先時是自己想咳一咳,後來就由不得自己。其實最近倒少咳了,我倒覺沒什麽,他們總擔心。畢竟上了歲數了,差了些,他們就急得不得了。我還能活成神仙不成?已經知足了。”雲風心疼道:“爹莫要胡說。”


    驚雪這才道:“晚輩給你診一診脈吧。”雲萬春笑道:“那便有勞了。”驚雪起身去診了會脈象,複歸了座,看了雲風一眼,皺著眉道:“雲門主且寬心將養著,舊疾還需靜養,不必憂慮。”


    雲萬春見狀,笑了笑,說:“姑娘有話直說,雲某不是怕死的人,不必寬慰我。”驚雪也不委婉說辭,直說道:“雲門主見諒,門主久病,已非藥石所能醫。”雲風等人一聽,哪能不唬得一慌,皆慌忙問:“姑娘這是何意?”倒是雲萬春,道:“慌什麽,人總要過這關,有什麽大不了的?”驚雪又道:“雲門主若果真如此覺得,倒還有幾分希望。另有句老話說的最好:‘心病還需心藥醫。’若心中結難解,仙丹下去又有什麽用處?”


    雲萬春聽了此語,心下暗暗思忖:“看她年紀,如何能有多高深的醫術?我也不過為了應付風兒罷了。如今聽她三言兩語,竟處處點在‘心病’二字上,她是如何知曉的?難不成風兒已告訴了她不成?”因此笑道:“看來風兒都告訴你了。我到了這歲數了,什麽心結不心結的倒無所謂了。唉,隻是風兒尚年輕,心又重,又要強,我不想他步我後路啊。”雲風俯下身道:“爹,風兒沒說。”雲萬春聽了,更加驚訝起來,想:“如此說來,她倒有些本事。”因又說道:“我是練武受的傷,姑娘怎麽就提到心病上?”


    驚雪笑道:“現在才算知道了。”雲萬春聽了,也笑了笑。驚雪又道:“不管什麽歲數,有病便醫,有結便解,哪怕隻剩一日可活,仍需積極些才是對的。如今聽雲門主意思,隻怕雲門主的心結又添了擔心雲少俠這一個,說明心結終歸還都是一個心結,若雲門主不介意,倒不妨同我再說說。我未必能幫上什麽忙,但說出來,心裏總歸舒坦些。”


    雲萬春吃了口茶,含笑道:“姑娘聰慧,與我見過的醫者不大一樣。想來,這心結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事。我們雲家雖有些家財,但武學卻沒落了。當年我祖父所創歸鴻刀法,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與當時的風鳴槍法並稱‘刀槍二絕’。”說到此,驚雪、青竹不禁相看一眼。雲萬春便問:“二位姑娘可聽過?”


    驚雪迴道:“以前聽家人講過風鳴將軍的故事。”雲萬春笑道:“沒錯,正是風鳴將軍的風鳴槍法。如今,風鳴槍絕跡江湖,實在叫人唏噓。我們家歸鴻刀法也沒落了,嚴格來說,是自我祖父後,就沒有家人練成過歸鴻刀法。當年,祖父將歸鴻刀封在巨石之中,到如今也沒人拔得出來。我父親也是因此鬱鬱而終。後來我便勵誌要拔出這刀,因此練武操之過急,才落下這毛病。如今我最擔心的就是風兒也??”未曾說完,便隻歎氣。


    雲風忙寬慰:“爹爹放心,風兒心中有數的,不要為風兒擔心。”青竹道:“好好的刀封在石頭裏做什麽?”雲萬春笑了笑,道:“祖父心意,我們也不知。隻留遺命:‘凡我雲家子孫,可用別刀練習歸鴻刀法,他日誰能拔出,誰便是此刀主人。’。”青竹玩笑道:“你祖父還真是頑皮,還真會給你們這些子孫出難題。”驚雪忙拉了拉。青竹又笑道:“雲門主莫怪。”雲萬春微笑道:“無妨無妨,姑娘這話,這小子兒時也說過很多次。”青竹聽說,便衝雲風笑了笑。


    驚雪道:“想必尊祖父之深意也是為了雲門兒孫好的,沒理由有意為難。”青竹笑道:“雖說如此,也不必為練武傷身,豈不是本末倒置?反正總會有拔出來的一天嘛,急什麽呢。”雲萬春笑道:“姑娘所言極是,隻是我們家是開鏢局的,江湖險惡,若沒有武學傍身,隻怕我這家業也難安穩。如今不過是仗著祖父還留下些威名行走江湖罷了。”驚雪聽說,暗想:“聽他言語,並不將生死記掛心上,理應頗有些胸襟,可是偏又將這家業記掛心頭。”正想著,聽青竹笑問:“想必這歸鴻刀也是把神兵,能否帶我們見識見識?”雲萬春便不推辭,答應道:“姑娘若感興趣,便帶你們瞧瞧,隻是刀在石中,看不全。”青竹道:“無妨。”雲萬春道:“那二位姑娘請。”


    於是紀叔與丫鬟提著燈籠引路,雲風扶著雲萬春,帶著驚雪、青竹一起到了東北角的祠堂去。雲萬春與雲風先進祠堂上了香,出來方引驚雪二人到刀亭上。亭上已掛了燈籠,雲風再接一個燈籠親提著到亭子裏麵。


    驚雪、青竹早看見高亭內有一塊半丈高的巨石,進來一看,巨石上插著一把寶刀,隻有二寸刀身與刀把露在石頭外。雲萬春道:“這便是歸鴻刀。”雲風把燈籠舉過去,隻見二寸刀刃寒光一晃。驚雪歎了聲:“好高深的修為,石頭竟無半分裂痕。”青竹道:“真的很難拔出來?”雲萬春笑道:“姑娘可以試試。”青竹笑道:“不了不了,我又不會武功,隻怕放在我麵前,我也提不動。不過,要是我,我把石頭慢慢鑿開,這樣不就行了,何必折磨自己。”


    雲萬春聽了大笑起來,咳了一陣,半晌平複了道:“二位姑娘看這裏,風兒,燈籠,燈籠。”雲風極不情願的提著燈籠照過去,雲萬春指著石上,笑道:“這小子十二歲那年偷偷鑿了,還好我發現的及時,不然可要滑天下之大稽了。”青竹笑道:“看來被揍了。”雲萬春笑道:“沒錯沒錯,被他娘打了一頓板子,再不敢了。”雲風聽了不言語,隻紅著耳根。驚雪笑道:“我這妹妹,也經常被我嬸娘揍。”說的雲萬春開懷大笑道:“還是家裏有女兒好,還是女兒好,許久沒有這麽開懷了,二位姑娘能否陪雲某小酌一杯?”雲風忙道:“爹,你不能吃酒,咱們迴去喝茶吧。”驚雪笑道:“酒也是能治病的,隻是多了也是立時能要人命的。”雲萬春聽了更喜道:“你聽聽,你聽聽,姑娘的意思是能吃。我這麽久滴酒不沾,也沒見病好了。”說著便請她二人移步迴廳上。


    一時,幾樣酒菜已備妥。雲萬春早自己提壺斟上酒,舉杯道:“多謝二位姑娘的到來,雲某敬你們。”驚雪、青竹舉杯陪著,雲萬春慢慢飲下一杯,歡喜道:“這滋味,美,可饞壞我了。誰都不讓我吃,依我說,就衝這點,姑娘醫術就遠在他們之上。”驚雪笑道:“雲門主過獎。”雲風道:“依姑娘意思,家父這病該如何醫治?”雲萬春忙攔住,道:“莫再提治病,我這不是好好的嘛,倒酒倒酒。”雲風便隻好提壺斟上。


    驚雪笑道:“雲門主慢慢些喝,一杯隻吃出十杯二十杯的滋味來才妙。”雲萬春覺來有理,便應著。驚雪接著道:“雲門主現下吃的什麽藥?”雲風忙從懷裏掏出藥方展開給驚雪,驚雪接過一看,說道:“這方有些霸道,依晚輩意思,不大適合雲門主,隻怕吃完藥是好一分,險一分。”雲萬春喜道:“姑娘真神人也,這藥吃完倒好一陣,之後咳起來卻又比先前更厲害。”


    雲風急忙相問道:“那如何是好?”驚雪道:“還是那句話,‘心病還需心藥醫’,隻要雲門主心情舒暢,不過分憂思,靜養著,或可好轉也是情理之中。”雲萬春道:“多謝姑娘良言。”雲風知他父為人,若說拋開是萬萬不可能的,因此仍是滿臉憂慮,隻道:“爹爹以後隻管安心,別個事不必理會,也不必為風兒掛心。”


    驚雪看在眼裏,心想:“終究還是要將舊案翻出來說白,或可解去他父子心病。”因此道:“晚輩鬥膽一問,若當年尊祖不把歸鴻刀封在巨石裏,會是什麽結果?或者換句話說,二位能否練就絕世刀法?”


    父子聽問,頗為震驚,相看一眼,雲萬春緩緩搖頭道:“隻怕也難有祖父那般造詣。”驚雪又問:“那如果尊祖父用別刀練歸鴻刀法呢?造詣會如何?能比得過二位?或者說能否練就歸鴻刀法?”


    父子一聽,腦門子一嗡,半晌才道:“歸鴻刀法是祖父所創,祖父用別刀,別刀自然就是歸鴻刀了。”說完頭皮一陣陣發麻,抑不住的抖著手舉起半杯酒飲盡,接著說:“姑娘之言,醍醐灌頂。”


    驚雪笑道:“或許當局者迷,是晚輩鬥膽了,一時想起自己研習醫書時的一些心得,想來世上的道理皆有些相通之處的。那刀是把神兵不假,若雲門主與雲少俠執意於刀,想必非尊祖願意看到的。且但凡神兵,想來不尋常,最容易反噬傷人,也是怕後人駕馭不了傷人傷己。若果真鑽了牛角尖,隻怕用三生三世的功也無濟於事的。放寬了心,找到‘法’,隻怕木刀,尊祖也能練就成歸鴻刀法的吧?我想這該是歸鴻老前輩的封刀之意,也是希望他的子孫後輩先用心在‘法’上,而非執意於‘刀’上。亦如我們行醫看病,若一味用名貴藥材就覺得能治病,倒是不顧本末根由了。”


    兩人聽完,大驚大喜。雲萬春又忙命倒酒,飲了一杯後道:“多謝姑娘指點。”驚雪忙道:“不敢,不過胡亂一說,隻為能解開雲門主心結,沒有指點之意。”雲萬春道:“姑娘謙虛了,話已到這,雲某再請教一事,可否?”驚雪道:“雲門主請講。”雲萬春自己伸手提壺要倒酒,驚雪忙阻止道:“雲門主,不可再飲,你已吃了三杯,已過了,兩杯足已,今日就算了,他日不可,否則恐立時傷極性命。”


    雲萬春此時拿她的話如聖禦一般,哪有不尊?就放下酒壺,笑道:“聽姑娘的,往後想吃時,定一杯做二十杯飲。聽姑娘剛才所言,知姑娘非尋常人,敢問‘法’字該何解?”


    驚雪笑道:“尋常人解法罷了,‘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事起必有因果,這就得問歸鴻刀法為何叫歸鴻刀法,難道隻因是歸鴻老前輩所創?他與別的刀法有何不同?這些晚輩就不得而知了。”


    兩人聽了,長長沉默下去,半日才開口:“今日,姑娘不但解我父子心結,另有指點迷津之恩,雲某感激不盡,風兒,替爹敬上一杯。一定要萬萬重謝。”驚雪忙道:“習醫人本分,太過謬獎。”雲風已斟酒提杯,感激不盡。驚雪道:“雲少俠客氣,既然話已說完,時候也不早了,雲門主早歇下,我們該告辭了。”雲萬春道:“二位姑娘,明日能否再來家中一聚?我讓拙荊請兩位吃頓家宴。”驚雪道:“我們明日還有些事要辦,隻怕要掃雲門主雅興了。容日後有機會吧。”


    雲萬春聽如此說,便道:“也好,那便說定了,他日有空一定要來。”驚雪道:“一定。”說著起身告辭。雲風忙又請求:“姑娘可否留個方子?”驚雪道:“雲門主若心結已解,每日吃些滋養心肺的藥膳便可。另,不可大動元氣習武,可日日打坐調息。聽聞須彌山有一靜心調息的法子,天下人皆知,雲門主不妨試一試。那副方子就暫停了吧。若心結未解,開方也無用。”


    雲萬春歡喜道:“如此最好,我是吃藥吃怕了,都依姑娘。”青竹笑道:“我也怕吃藥,太苦了。”說的雲萬春歡笑起來。驚雪笑道:“告辭,雲門主保重。”雲萬春道:“風兒替爹爹送送。”


    於是,雲風送了驚雪與青竹出來,沈州青已在大門等候,見人出來了,將酬金給雲風,雲風接過奉上,道:“這是姑娘的酬金,不成敬意。”


    驚雪見是一盒厚厚的銀票,笑道:“這就不必了,我們也沒有做什麽,雲少俠收迴吧。”雲風定要她收下。青竹道:“要十兩,不必推讓,否則就沒意思了。哦,還有沒有各州府的輿圖?詳細點的。送我幾張,第一次行走江湖怕迷了方向。這玩意還挺不好買。”雲風聽說,忙道:“有的。稍等,我這就去取來。”說著便匆匆迴書房取了來,與十兩銀票一並奉上,青竹接過道:“謝了。”又笑道:“這些圖不會比這打銀票還貴吧?”雲風道:“沒有,姑娘放心收下吧。往後二位姑娘但有吩咐,雲風在所不辭。”青竹笑道:“那便謝了。”驚雪道:“雲少俠就留步吧,陪陪你爹吧。”雲風便讓沈州青:“一定要送到客棧了再迴。”沈州青領命了,送她姐妹二人迴去。不在話下。


    雲風忙迴身去找雲萬春。此時,雲萬春已到刀亭裏看刀,雲風過去迴說“已讓沈大哥親送迴客棧去”。雲萬春點了點頭,又長舒了口氣,說:“真是難得,真乃天外之人。”說著,突想起未曾問及名姓籍貫,後悔不迭,“哎呀”一聲道:“風兒,你何知道她們是哪方人士,何名何姓?”雲風迴:“風兒怕唐突,因此並不敢多問。”雲萬春歎道:“你啊你啊,為父是病糊塗了,你怎麽也這樣糊塗古板起來?呆子。”雲風也隻含笑聽著。


    一旁的紀叔笑道:“老爺不必介懷,想來天上來的,特來為老爺治病的。就是問了,人也未必說,說了咱也未必知道,倒是不問方好。”雲萬春聽說,笑道:“要麽說是紀叔呢,到底這話有見地。”紀叔笑道:“老爺見笑。天冷了,少爺,請老爺迴屋吧。”雲萬春抬手攔了一攔,說道:“高興,不冷,迴屋都是藥味,不迴。如今站在這,心裏再也沒有堵得慌的感覺,唿吸也暢快了許多。”雲風歎道:“老天可憐見,差點沒錯過此人,若失了行蹤,風兒懊悔終身了。”紀叔笑道:“能遇到的自然不會錯過的。”雲萬春點點頭道:“是這理兒。紀叔,你先迴去休息吧,我們說會兒話。明天記得不要再煨藥了,命人做個滋養心肺的膳湯,做幾樣我以前喜歡吃的清爽小菜吧,也不要端到這裏來了,就在後廳上吧。”


    紀叔聽了,喜含熱淚道:“這麽多年了,老爺還是頭次吩咐菜食的事,我記下了。少爺,你們不要站太久了,不妨先帶老爺去夫人那院裏坐會,也告訴夫人這喜事。我現在就命人把這邊收拾過來,把被子床帳等一應物品都換了,通通風,熏熏香把那藥味去去。”雲風答應著,紀叔便告退下去。


    這裏雲萬春又看著歸鴻刀說:“風兒,往後就讓這刀好好留在這裏吧。”雲風也是這個意思,答應道:“是。以前倒是咱們鑽了牛角尖,本末倒置了。說來也怪,如今看這刀封在這巨石裏,反而安心,不似以前那般焦慮。”雲萬春道:“可不是?”說著長歎了口氣,雲風問何故歎氣,雲萬春卻又笑了笑,說:“風兒,你也不小了,該想想大事了。”雲風聽出了意思來,忙笑道:“爹爹咱們現下不說這事,我還要好好想一想那姑娘的話,從頭理一理頭緒,悟一悟刀法。”雲萬春道:“刀法要悟,大事也要說?你要能把她們中的一個娶迴來,雲家的家財分一半給親家。”雲風笑道:“爹爹說笑了不是,連診金人還不收,人家父母豈是愛財之人?更可況,莫要壞了人家女兒名聲,爹不可再提。”雲萬春笑道:“瞧你認真的。你爹豈是不知分寸的人?這不就先支開了紀叔嘛。爹說的可是真話,男未婚,女未嫁,沒什麽不可,咱又不是強買強賣,自然以禮求之。風兒,若你有意,現在她們還在客棧,可萬萬不能錯過,你覺得哪個合你心意些?”


    雲風道:“爹啊!越說越離譜了,不說這個了。”雲萬春道:“莫不是你心裏有別個人了?說來聽聽。我保證不告訴你娘。也可以先不逼你。”雲風聽問,神情一晃,心間突地閃過梅嶺時的景象。見雲萬春正盯著他,忙道:“沒有。爹,不說這個了。”雲萬春笑了笑,又歎道:“也罷,隨你吧。走吧,去你娘那吃茶。”於是父子二人便散步到百花苑這邊來找樂岫,將今日之事說於樂岫聽。不在話下。


    如今還說與雲風一樣提前離開火山的楊閣。這楊閣也探得神醫姑娘等人已趁天未明亮離去,也是無法,隻得決定讓各州府留意尋人。於是上馬出了鎮子,往東郊遠去。


    到了郊外的一處破房子,楊閣命手下十幾丈開外守著,自己進了破屋。剛一踏進入,便聽人冷笑道:“楊首領還真是會選地方,又黑又冷又破。”楊閣也冷冷一道:“史護法受委屈了,傷得怎樣?”史牘盤坐在破榻上,笑道:“托楊首領福,還死不得!”楊閣道:“那便好,隻是有一事請教史護法,為何臨走留下那麽一句話?我記得我並未吩咐過你如此行事吧?”史牘道:“原來楊首領是來興師問罪的,我那也是在幫楊首領,那興隆幫的桑子秋武功竟那麽高明。”說到此,便忍俊不禁起來說:“隻怕與咱們的勾當如出一轍吧?”


    楊閣鼻子裏冷哼一聲,半晌才道:“現在無憑無據。勝者為王。你那麽一說,隻會引人疑到我身上。雖說他們還不敢與公家為敵,逼急了,那也不是鬧著玩的。你應該不知道吧,昨天中毒的那三人夜裏被殺了,隻怕這是一步妙棋啊,比你那莫名其妙留下一句話可高明太多了。史護法,我可不喜歡和自作聰明的人合作。”


    楊閣話音一落,史牘緊緊接著就道:“彼此彼此!昨晚差點就死在楊首領的金翎衛手裏。猜的沒錯,應該是你那右衛——姓丁的狗腿吧?也不知楊首領是什麽意思。”楊閣笑幾聲道:“也是你蠢,你非要作死,在那種場合明晃晃地擄人,哪兒沒有人給你練功?擄人就擄人吧,擄的還是那女孩認識的人。史護法,不作死就不會死,你知足吧。還是讓楊某助你療傷吧。”說著向前挪了兩步。


    史牘忙冷笑了幾聲道:“不必,區區小傷能耐我何?早好了八九分了。”說著就往邊上推出一掌,掌力到時,隻聽一聲巨響,把那牆壁打出一個洞來。楊閣見狀笑道:“史護法倒真是好功夫。隻是以後若再這麽不長心,可別怪楊某不客氣了。”


    話尤未了,外邊人報:“稟首領,急信。”楊閣轉身出來,見來了一手下,拿著信跑過來跪下參見道:“丁大人急信。”


    楊閣接信打開一看,揮手示意那手下離開,複迴破屋,對史牘道:“你猜怎麽著,好消息,《須彌山經》現世,就在那神醫女孩手上。”史牘如聞驚雷,吃驚道:“怎麽可能。”楊閣道:“怎麽不可能?她那醫術連神農穀都汗顏,不是《須彌山經》裏的,是哪裏的?”史牘道:“嗬,要不是金翎衛,她們早落我手裏了。”楊閣道:“好了!要不是金翎衛,你早把人殺了,經書也不知該哪裏尋去,就別說馬後炮的話了。現在玄真他們已經追了上去,初步斷定是去了閬閶城。算時辰,玄真等人勢必在城外過夜。史護法,這是你的機會了,想必以史護法的武功過那城牆沒問題吧?”史牘道:“玄真他們憑什麽在城外過夜?他的武功不在我之下吧。再說若那女孩不是去閬閶城呢?”楊閣道:“就憑我金翎衛還跟著玄真他們,他們就不敢在官家人麵前明目張膽翻牆而入,還是要那個麵子的。至於那女孩是不是到了閬閶城,你去找一找不就知道了?我自然還會派人到別個城鎮找尋,史護法做好自己的本分事就好。不要話太多。”


    史牘壓著火氣道:“閬閶城那麽大,我進去大海撈針不成?”楊閣道:“看你史護法運氣咯,你可以去九江客棧,給點錢給那裏的掌櫃,讓他派人幫你尋找,一家一家客棧找。外頭給你留一匹馬,記得走小路,別撞在玄真他們懷裏,到時神仙也救不了你。以後要是敢胡說八道,自做聰明,你就別再想知道你家少門主和你小兒子的下落了。這些金子給九江客棧的掌櫃。”說著掏出一袋金子丟桌上,轉身又丟下一句話:“不管找不找得到,都在九江客棧等我,另有事要你做。”說話間已出門離開。氣得史牘青筋暴跳,一掌把那桌子震的稀碎。


    那玄真等人趕至半道時遇見迴來複命的兩人,說那女孩落腳處已定。於是一行人死命往閬閶城趕,不料城門已閉,玄真果然命眾人就近野店打尖投宿去了,隻待天亮進城。


    此迴正說“醫舊疾從來有根源,為惡人哪個無善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須彌小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文振林小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文振林小叔並收藏須彌小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