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無塵說,死者不是兇手想殺的人。


    這話就很奇怪了,難道還存在誤傷的可能性不成?


    兇手把死者剁成一塊一塊的,按順序擺入鍋中。


    這得有多不小心啊。


    不管怎樣,官府公認付清樂的嫌疑最大,這就是他身份帶來的劣勢。


    畢竟在那晚他和南初七的對話中,提到了要殺夏長纓。


    一語成讖,一語成讖!


    秘境裏的各種兇案雖然詭異了點,但其實不會很難,隻要找到關鍵線索和動機就行,不需要講究邏輯。


    唐沂決定了,明早就投付清樂。


    搞什麽東西啊青天大老爺。


    反正唐沂沒有投錯的代價,總有一天能找對兇手,所以直接亂來是嗎?


    付清樂正要張嘴,唐沂看向他,“你還想狡辯什麽?”


    付清樂一閉嘴,唐沂就說:“你現在連解釋都不願意了是嗎?”


    “啊這這這這……”明芃覺得以上發言槽點太多,不知該如何評價,“好一個岑世子文學。”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付清樂進退兩難,都是被逼的。


    “你可別讓我逮住你嗷,小心我把你砍成雙截棍。”


    唐沂腳步微停,朝他投向了不解的表情:“?”


    倒反天罡,倒反天罡!


    付清樂還是覺得此事需從長計議,可他身邊唯一的部將又不見了。


    每次都這樣,南初七不失蹤會死嗎?


    就在最角落的某張桌子,南初七背對他們偷偷摸摸地不知道做什麽,但看起來極其用力,一會彎腰一會起身,像拔河一樣。走近了一瞧,才發現他在吃東西。


    不就一塊米糖嗎,至於這樣誇張?


    而且麵館裏剛發生了碎屍案,他居然還敢動嘴。


    這米糖太硬了,南初七怎麽都咬不斷。他使勁朝外扯,同時腦袋往後仰。終於,在他堅硬的牙口和蠻勁之下,米糖斷了。


    不知是硬邦邦的糖甩到桌上,還是腦袋撞上了牆,總之,一聲驚天巨響。


    誰開的槍?


    付清樂輕叩桌麵,有點不耐煩了,“我去找線索,你待在這裏別亂跑。”


    南初七一邊看他,一邊揉了揉發酸的下顎,手裏還握著半塊米糖,看樣子是打算用相同的方式硬磕到底。


    反正付清樂嫌他掉智。


    隨著朋友們的離開,大廳突然安靜下來,滿屋子隻有南初七一直磕糖的聲音,並且因為無人旁觀,他便愈發使勁,愈發響亮。


    米糖微融後軟乎了些,但還是咬不斷啊。


    倒是越扯越長了。


    吃這種東西真的很需要一個私人空間。


    南初七在思考如何能用最優雅的姿勢吃完米糖,全然不知廳堂裏已經很暗了。今晚的河仙城格外安靜,那個討厭吵鬧的兇手會殺死所有出聲的人,窗外烏雲也把最後一抹漏進來的月光遮掉,整間麵館既陰涼又潮濕,好似要有大事發生。


    據說,鬼不走幹路。


    何況後廚裏還散著被分屍的死者。


    僅剩的幾座燭台幽幽地泛著光,把南初七的影子投射在牆上,他微微彎腰,勢必要與米糖死磕到底。


    因此他沒有看見,那牆上又多了一條狹長的影子。


    詭譎的影子離他越來越近,也越來越高。薄紗胡亂翻飛,如同觸手般有了生命力,無可控製地摸向南初七的後背。


    至少在牆上,這些“觸手”已經穿透了他的影子。


    接著,薄紗之間又緩緩伸出一條極長的脖子,像是什麽縊鬼,無聲無息、漆黑一團,在燈火下呈現出扭曲的輪廓,撥開所有阻隔後,半弓著落於南初七的頭頂。


    怎麽看,都不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身形。


    南初七的狼耳朵動來動去,總感覺身後涼涼的,還以為是錯覺。


    他迴頭一看,什麽東西都沒有。


    哦,果然是錯覺。


    他收了心思轉過身,卻是正好對上兩顆滴溜溜的眼睛——哪能是什麽人,分明是隻和他一般大小的黃鼠狼,嘴角幾乎開裂到耳邊,朝他扯出詭異的笑容。


    貼臉開大,貼臉開大!


    南初七是不怕鬼,但毫無防備的奇襲還是得嚇一跳的。


    所以他當場就怪叫出聲了,一屁股直接往後摔去。


    因速度太快,吐字不清,導致他這聲吼叫聽起來神似“大家好”的發音。


    和秦昭落的“甘油”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南初七的腦袋避開了桌角,突然有什麽線索在眼前一閃而過。他怎麽都沒想到,如果迴答不能讓公主滿意,公主會親自下場送人出局。


    冪籬之下,麵紗之後,公主竟是隻黃鼠狼。


    和山羊爺爺的提示對上了,她就是可以變成人的動物。


    公主一個跨步站於南初七兩側,拎起他的衣領,同時左手“噌”的一聲亮出利甲,隻需一爪就能抹掉脖子。


    就喜歡這種什麽都不解釋直接開幹的壞人。


    南初七反應極快,閃避更快。在地麵被撓出數道裂痕後,他雖不能立馬起身,但也逃過了驚險的一劫。


    其實這是策略。


    掄語之三十而立。


    三十個人才配讓他站起來打。


    可麵前這位是黃大仙啊,南初七還是保守一點比較好。


    河仙城禁止攜帶武器,但耐不住公主的指甲會自己變長,南初七好險要被她撓死。


    且他手邊並無可用的器具,許久不練拳法確實有點生疏了,隻在踢打摔拿時變通一點,出拳範圍狹窄,多半是公主占上風,他一直在躲。


    南初七不急,卻也不似平常的鎮定。


    他用手肘格擋,公主的利甲逼得他連連倒退,直至腰後貼上木椅。在即將劃傷眼睛的一瞬間,他順勢踩上,一招足心踹僅用了三成的力。擺戳點截蹬皆為八卦掌裏的腿法,從前他貫喜歡太極拳法的剛柔並濟,不止是以外表的輕鬆迷惑敵人,還方便他順勢而為,抽身也快,為下一招做準備罷了。


    一踹一連踢,南初七蹲在椅上,實屬武俠之輩的習慣,又或是河仙城裏猛獸伏擊的姿態。他逐漸上手,似乎這才是真正的開始。


    習武要練眼,眼功練得精,是以公主的每一步,他都看得極其透徹。


    正好,他還從沒用過形意拳的第三式。


    結合十二種動物的拳法,以短逼長,以閃為近,以活為主,以速治慢,就如龍虎在身,那第一晚的非人陣營全都是師傅啊。


    公主抬手揮爪,南初七則閃身脫去外套,迅速掛上她的脖頸,從頭到手直接纏住,鎖了她的利甲。他左右肘擊,卻被公主格擋下來。兩人就著這件衣服連連拆招,變化時快時慢,直叫人眼花繚亂,交手幾迴合仍分不出勝負。


    南初七不讓她的長甲逼近,衣服雖薄,但死結一出,繞上她的後脖,她如何都撕碎不了。因雙手被縛,公主猛地箍頸下拉,居然也會這麽一招金蟬脫殼。


    南初七已經確信,八卦六十四手裏的逃脫術,在關鍵時刻極其有用!


    一時的出神,公主突然以上戳之力攻擊他的心窩——此招為暗腿,若被擊中則會直接趴下。南初七卻也沒讓她得逞,及時用衣服擋住了她的腳。


    先鎖,再拽,後握。南初七肘擊公主關節連接之處,她一個微妙的拐膝,以髕骨抵擋,倒讓南初七感到意外。


    這幾招過手僅在一刹那,兩人距離過近,出手便如刀風淩厲,又快又狠,接連猛攻對方的要害。


    像是找迴了赤手空拳的樂子,南初七開始囂張起來了。


    公主的腿始終困在衣服裏出不來,單腳站立無法保持平衡,已然留了把柄在南初七手上。他先衝她點了點腦袋,笑意愈發擴大,突然往上抬,順勢抱著人旋身。如今手腳全縛於他胸前,其實很危險,但他就是想玩一會。


    至此本該緊張的對峙,因他這番抱著人轉圈,有種詭異的曖昧。


    八卦掌裏有兩種殺招,一為牛舌掌,二為龍爪掌。穿掌之法如弓箭離弦無堅不摧,又如靈蛇水流無孔不入。待公主雙腳落地,屈臂攔下他的轉身肘時,他穿掌公主咽喉,猛戳手肘內側。在脖子和手之間,她隻能管顧前者,牛舌掌讓她半邊手臂都麻了。


    民間向有“好漢怕三穿”之說,隻因這三穿目不暇接、防不勝防,可見八卦掌的手法是很黑的。


    如今被南初七一用,手法更陰了。


    公主抬不動受傷的手臂,南初七就趁勝追擊,已經拿穩了節奏。他拳不空發,手不空迴,勢勁形意皆有,且千變萬化,都是形意拳裏的三大殺招。


    先一招猿猴掛印猛擊公主胸口,頂膝時形似環扣,再雙掌撐開對方下巴,此乃白猿托桃,可以挖眼,還可以戳人鼻子。


    說白了,平常付清樂扯頭發的動作也算“白猿托桃”的變式。


    而最後一招葉底藏花,實乃暗器偷襲一術。仙家人從不屑於用此陰手,一般隻停留在前二者之中,但南初七就不一樣了。


    他要三招連用!


    那塊怎麽都咬不斷、反被拉長的米糖,頭部尖銳如銀針——南初七舔出來的,在這時候就派上了用場。


    麵館裏不缺筷子,南初七數支齊發,專攻公主咽喉和太陽穴。其實這招是他在渝州偷看薑雲清學來的,如今親自動手,比薑雲清的勢頭還要準。


    公主的長甲亦是“葉底藏花”,稍有不慎就會被她刺穿心髒,南初七迅疾如風,接連閃開她的前刺和橫掃,趁其不備,猛地平穿掌擊打她的咽喉處。


    有穿即為八卦掌,陰陽轉化,偏門搶攻,防不勝防。


    南初七手陰得很。


    這黃鼠狼公主徹底失去了招架能力,南初七跨步站在她上方,就和當初的她一樣,隻不過兩方輪換,勝負已定了。


    南初七拉起她的手仔細觀察,突然喔了一聲,“好尖的指甲,蝴蝶屍體是你幹的吧?”


    既然氣氛都烘托到這裏了,不動手有點說過不去,但在這之前南初七講究一個公平。


    因為公主殺人的動機是對方沒有迴答對問題。


    所以南初七也這麽做。


    “皇帝死了,其他人都要陪葬為什麽就太子不用?”


    此話一出,公主腦子都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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