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小寶故作驚慌,道:“若是端午節見不上,那怎麽辦啊?”洪安通搖頭道:“不會的,倘若端午節得不到解藥,那渾身的肌肉,便要腐爛見骨,七日之內,必死無疑,比起什麽在這間屋子裏被砍上什麽十七二十八刀,卻要厲害得多。你想啊,性命交關的事體,豈能大意?”韋小寶大怒,暗道:“他奶奶的,你要殺了老子做肥料麽?”嘴上卻是沒有吭聲。洪安通道:“咱們長話短說罷,韋兄弟,咱們重組神龍教,經費乃是當務之急。你神通廣大,便將這副重擔承擔下來吧。”韋小寶以為他要開出何等難辦的“盤子”,豈知隻是要錢,放了心,便道:“這好辦,教主,十萬二十萬的銀子,屬下盡力籌措也就是了。”洪安通道:“咱們一切都是白手起家,十萬八萬的沒有什麽用處。”韋小寶麵呈難色,道:“再多,可就有些為難了。不過教主既然有令,屬下盡力而為吧。”洪安通逼視著韋小寶,緩緩道:“都不夠用,別的也都用不著說了。你隻要將《四十二章經》中所藏的寶藏弄了出來,也就是了。”韋小寶吃驚道:“《四十二章經》?”洪安通道:“怎麽樣啊?”韋小寶道:“遵照教主的吩咐,屬下已於數年前將三部《四十二章經》獻給了教主。至於其餘的五部,屬下本領低微,實在是…”洪安通打斷他的話,道:“這一節你倒是大可放心,老夫又不吃齋念佛,要這麽多的經書何用?老夫要得是經書中的寶藏。”韋小寶道:“就是這個為難,寶藏藏在經書裏,若將八部《四十二章經》全數湊齊,卻是大為不易。”洪安通冷笑一聲道:“你就是將八部經書湊齊了,又有什麽用處!我同你說罷,那些經書中寶藏的秘密,早已給人盜走了。哼哼,韋兄弟,此中情由,你知道不知道啊?”韋小寶將八部《四十二章經》中所藏的藏寶圖取出,與夫人雙兒一起拚湊完成,又將那地圖毀棄了。此時聽得洪安通說出個中秘密,暗忖道:“聽他的口氣,隻是揣測,至多將那書的秘密勘破了而已。藏寶圖的秘密,隻有我與雙兒兩個知道,怎能泄漏出去?啊,是了,他那三部《四十二章經》是我交給他的,其中秘密失竊,我便是唯一線索,隻得著落在我的身上。若是他真的知道秘密,哼,還用得著與老子這般客氣麽?”韋小寶故作驚詫,道:“原來是這麽迴事。教主,也怪屬下粗心大意,隻知道將經書盜了獻給教主,卻沒有想到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腳。請教主放心,屬下一定想方設法,弄個明白。”洪安通道:“那便最好。不過,最遲的期限是明年的端午節,若是到時候還弄不到藏寶圖,那‘百涎丸''的解藥,你就不用想了吧。”洪安通故技重演,使用了當初逼迫韋小寶取《四十二章經》的法寶,卻不知今非昔比,韋小寶對毒藥已是全然不懼了。洪安通也不理他的胡說八道,站起身來,道:“韋小寶,你慢慢地享用吧。老夫還有些俗事,就不奉陪了。”韋小寶大叫道:“教主,你不能走,你救救屬下,哎呀….屬下不忘你老人家的大恩大德…”洪安通也不理他,拔腿便走,韋小寶駕道:“他奶奶的洪安通,這等折騰老子,老子便是做了鬼,也饒你不得.…哎呀……老烏龜,老甲魚,老王八蛋,老子在陰間也要做一百二十頂綠帽子,一頂一頂地全給你戴上!……老甲魚,老烏龜 -”洪安通一聲報複之後快意至極的大笑,瞬間消失了。韋小寶渾身大汗淋漓,連罵人的力氣也不多了。可他此時除了罵人,也實在沒有別的事兒可做,於是罵完了洪安通,又罵丐幫的雯兒:“臭小娘皮,給老子服了什麽藥,還說服用之後百毒不沾,放你娘的狗臭驢子屁…哎呀,老子要死了,死定了,死得不能再死了,哎呀.…”然而他的心裏卻不糊塗,突然想道:“老子就這麽大喊大叫,引了人來怎麽辦?這裏還躺著一個吃齋念佛的死鬼,地方上必定誣賴是老子殺的,哎呀,謀財害命,見色起義……他奶奶的,一個糟老頭子,又有什麽色了?……衙門裏若是將老子抓了起來,老子的七個老婆,隻怕一個個地落井下石,落石下井,弄了十七二十八頂綠帽子給老子戴戴,那可是大大地不妙。老子還是快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罷。”這樣想著,也不知哪裏來的勁,爬起來,向著外麵飛奔而去。他不敢向大路跑,隻揀崎嶇不平的鄉間小道,高一腳低一腳地沒命地奔逃。跑著跑著,一陣頭暈目眩,他再也支撐不住了,一頭栽倒在地……韋小寶醒來的時候,隻覺得眼前一片漆黑,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他覺得身子虛弱得要命,似乎所有的力氣,都在奔跑時讓汗水給帶走了。他微微喘息著,想動一下手指頭也不可能。他微微動著嘴唇,道:“我這是在哪兒啊?”沒有人迴答。韋小寶心頭一懍,道:“天為什麽這麽黑?這是陰曹地府麽?……我一定是死了,死透了,死得不能再死了。”周圍靜悄悄的,沒有一絲兒聲息。韋小寶越想越害怕,自言自語道:“老子死了,黑燈瞎火的,老子的七個老婆,怎麽也不送一盞燈火來?啊,是了,他們一個個地找野漢子還來不及呢,哪裏還會來管我這個死人?說不定,這眨眼的功夫,老子已經戴上十七二十八頂綠帽子了。”這樣一想,便覺心中異常淒苦,道:“他奶奶的,老子枉找了七個老婆,又有什麽用處?老子再世投生,隻找一個,恩恩愛愛,過上一輩子,也活得像個人兒。”越想心中越是淒苦,忖道:“不行,老子做了鬼,也饒不了臭老婆還有老甲魚洪安通。老子這就找他們算帳去!”說著,便要起身,卻聽得身後一個女子老而沙啞的聲音喝斥道:“別動,你不要命了麽?”韋小寶原先巴不得聽到人聲,這是猛然聽到,加之聲音又是這等地蒼老、沙啞,使這黑暗之中憑添了幾分詭秘。韋小寶驚道:\"你、你是什麽人?”女子道:“我與你一樣。”韋小寶道:“我、我死了,是個鬼。”那女子道:“我說過我與你一樣,你是鬼我也是鬼。”韋小寶道:“我是男鬼。”女子道:“那我便是女鬼了。”韋小寶怵然心驚,思忖道:“看來老子確是真得死了,在陰間又遇到了一個女鬼。不過聽她的聲音,定是又老又醜,老子與老而醜的女人都沒胃口,不要說老而醜的女鬼了。”韋小寶大聲喊叫,其實聲音卻是弱如蚊蟲,道:“老女鬼,你不要纏我,我有病,渾身都是病,癆病、羊角瘋,還有楊梅大瘡。你沾了我,我便傳了給你,叫你嫁不出去,腐在墳裏。\"“老女鬼”喝道:“你這人當真流氓成性,什麽髒話都說得出口呀!”韋小寶道:“你當你是冰清玉潔的女鬼,要立貞節牌坊麽?告訴你,你若是再不放過我,老子的髒話還有得是呢。老子在世上一輩子,別的本事沒學會,就是髒話學了一大堆。你信不信啊?你這個臭花娘、臭婊子、臭......”忽然,他的聲音止息了。原來,“老女鬼’驀然出手,點了他的“啞穴”。“老女鬼”道:“你怎麽不說了?哼哼,你倒是罵啊?”她不知道,她點了韋小寶的啞穴之後,韋小寶不能出聲,心裏卻是將她罵得更恨了:“臭婊子、路倒屍、殺千刀,下油鍋。你上輩子做婊子,做了鬼還是婊子,下輩子托生之後,還得做婊子......”韋小寶市井流氓出身,罵人的下流話他三天三夜也不會重複的。“老女鬼”隻覺得耳根清靜了,道:“這樣才好?這才是乖孩子呢。我同你說,你身上的劇毒,若不立時逼出來,隻怕你活不過今日了。”韋小寶一怔,忖道:“什麽要將我身上的毒逼出來?什麽話不過今日了?難道我沒死麽?”想開口問一問,卻是啞穴被點,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隻覺得自己的小腹癢癢的,忽然,一雙小手緊緊地貼在了他腹部的“丹田”穴上。韋小寶複又大驚:“老女鬼要做什麽?難道她要吸陽麽?”這麽一想,忽然覺著身子涼絲絲的,仔細一體味,才發覺自己竟是一絲不掛,身無寸縷。他暗叫道:“乖乖隆的冬,豬油炒大蔥,老女鬼要霸王硬上弓啦。”可那小手貼在了他的“丹田”穴上,便再也不動了。那小手柔嫩異常,韋小寶不禁怦然心動,暗道:“這女鬼聽聲音又老又醜,不料這手卻如美貌大姑娘的手一般無二。”心裏稍稍安定了些,便覺得那一雙小手掌之中,緩緩地透出沁人心脾的暖氣,刹那間渾身暖洋洋的,說不出的舒坦。不知不覺,韋小寶又睡熟了。也不知過了多少時辰,韋小寶被一陣說話聲驚醒了。眼前依然一片漆黑,卻聽得極近處行人道:“那個姓韋的小子中了劇毒,被我擱住了,正想拿了送給小師叔祖,不想雯兒姑娘她突然出現了。侄孫無用,打她不過,被她傷了,劫得姓韋的小子逃了。侄孫趕緊來稟報小師叔祖,請你老人家出手。”隻聽得另一個人道:“咳,咳,他們跑也跑不遠,大夥兒四處搜搜罷,雯兒那賤婢倒是無關緊要,姓韋的小子大有幹係。咳咳……”一聽那咳嗽,韋小寶魂都嚇飛了:癆病鬼小叫花!麵前,“老女見”低聲道:“不要出聲,現下驅毒正是緊要關頭,千萬不能走火入魔。”她的聲音壓得低了,反倒極是嬌嫩,韋小寶好像在什麽地方聽過的一般。豈知她的話音剛落,就聽得“騰”地一聲響亮,露出了光亮。韋小寶大驚失色:麵前端坐著的,是一個與自己一樣一絲不掛、赤裸裸的美麗之極的女子胴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