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時,桑棉歪著腦袋。


    笑意無害軟萌。


    可對視的瞬間,桑榆卻被嚇得指尖發顫。


    因為他清晰的意識到。


    桑棉所言非虛。


    他說要殺了他,是真的要殺了他。


    就為了樓瑜。


    為了那個怪物。


    想到這,桑榆咬緊牙關,神色微微扭曲。


    真該死。


    千年前也好,千年後也好。


    轉生前也好,轉生後也好。


    一直這麽冥頑不靈。


    眼看著那把短刀隻差一點就要劃破脖頸。


    桑榆一邊叫停。


    一邊憋屈的問:“你為什麽要護著樓瑜?”


    桑棉眨了下眼。


    反問:“為什麽不能?”


    桑榆先是一哽。


    接著磕磕絆絆道:“他是怪物。”


    桑棉“哦”了一聲。


    “我不介意。”


    桑棉再度一哽。


    忍無可忍道:“你為什麽偏偏要袒護樓瑜?”


    桑棉想了想。


    認真道:“他和我拜了堂,洞了房。”


    名義上來說。


    他是“丈夫”,樓瑜是“妻子”。


    雖然樓瑜從來沒有讓他待在上麵過。


    但名義上是這麽叫的。


    身為一家之主。


    桑棉覺得自己有必要照顧家裏的弱勢群體。


    比如樓瑜。


    語落,漫長的沉默。


    良久,桑榆艱難的開口道:“就因為這個?”


    桑棉反問:


    “不然呢?”


    桑榆嘴角微抽,無話可說。


    隨著對話結束。


    就在桑棉抬起手,再次試圖了解桑榆時。


    惜命的桑榆連忙叫停。


    狼狽的道:“你難道就不好奇當年都發生了什麽嗎?”


    桑棉沉默了片刻。


    的確有點好奇。


    倒不是因為對當年的事好奇。


    而是他想知道,有關過去的事到底還能編出來幾個版本。


    目前他知道的版本有兩個。


    樓瑜說,他是可憐的童養媳,而他是新婚夜拋下他去外麵找人的負心漢。


    那幾個人類說,樓瑜是怪物,他是拋棄怪物後被捅死的負心漢。


    桑榆呢?他會怎麽說?


    因為想聽故事。


    桑棉站在原地,沒下死手。


    但手中的匕首,依然抵著桑榆的脖頸。


    桑榆試圖躲閃。


    但躲閃無果。


    歎了一口氣後,桑榆直視著桑棉。


    麵色凝重的道:


    “樓瑜他…是你的叔叔。”


    語落,桑棉沉默了。


    他預想過桑榆會抖出一些世族隱私。


    但沒想到會這麽炸裂。


    見少年不吭聲,桑榆再度開口。


    歎氣道:“準確來說…我和樓瑜,是雙生子。”


    在桑榆口中。


    桑棉又聽到了一個全新的故事版本。


    據桑榆所說。


    他和樓瑜,是桑家上任家主和歌姬一夜風流後的產物。


    他們是兄弟。


    但是同母異父的兄弟。


    因為歌姬和桑家家主一夜風流前,還和另一個男人睡了。


    按理來說,歌姬地位卑微。


    桑家家主不該要這個孩子才對。


    但巧合就巧合在桑家嫡係一脈一直子嗣凋零。


    為了能有後代。


    桑家上任家主硬著頭皮接盤。


    以明媒正娶為誘餌,哄得歌姬乖乖進了桑家。


    而後,十月懷胎,一朝臨盆。


    孩子一出生。


    桑家上任家主便手刃歌姬,將其扔去後山喂狼。


    隻因世族不能有汙點。


    至於那兩個孩子…


    不知是歌姬懷孕時吃錯了什麽東西,還是怨念使然。


    兩個孩子裏,桑榆是正常的。


    另一個卻是個沒有人形的怪物。


    為了家醜不外揚。


    桑家家主連夜把另一個孩子扔去了後山的枯井。


    數十年後,桑家上任家主去世。


    而怪物長大。


    為了報複桑家,他勾引了桑家的小少爺。


    以身體為引,步步謀劃。


    最後蠱惑的桑家小少爺偷來族中至寶給他。


    而那份至寶…


    是桑玉樹的種子。


    吃下種子後,怪物長生不死。


    並以桑玉樹為引,對整個桑家展開報複。


    就連桑家小少爺也不例外。


    在大婚當夜。


    被自己心心念念的戀人持劍刺穿胸膛。


    說到後來,桑榆裝模作樣的掉了兩滴淚。


    哽咽道:“都怪父親不好,沒能護住你…”


    在桑榆撲過來演苦情戲前。


    桑棉推開桑榆。


    並冷靜的指出了故事中的疑點:


    “你真的是桑家族長桑榆嗎?”


    “如果我沒記錯。”


    “桑榆應該是個近百歲的老人。”


    聞言,桑榆先是一頓。


    接著坦誠道:“我今年已經一千一百五十歲了。”


    說罷,桑榆想了想。


    又補充道:“我死時一百五十歲。”


    桑棉蹙著眉。


    茫然的問:“人死後…會返老還童嗎?”


    他怎麽沒聽大長老說過。


    桑榆笑了一聲。


    “人死後當然不會返老還童的,不過…”


    說著,桑榆撫上自己的臉。


    喃喃自語道:“桑氏族人,代代求長生。”


    拿上任家主,他的父親舉例。


    那個老東西活了三百歲。


    桑棉越發好奇,追問道:


    “那你們的長生術都是怎麽修煉的?”


    如果他沒記錯。


    正常人類一般活個一百年左右就會掛掉了。


    聞言,桑榆陷入沉默。


    再開口時,他的聲音裏多了幾分扭曲。


    “消人欲,博長生。”


    桑棉若有所思。


    片刻後,他抬頭看著桑榆。


    麵色古怪的問:“你們,都不舉嗎?”


    直白的話語哽的桑榆說不出話。


    許久沒有得到迴答,就在桑棉準備繼續追問時。


    桑榆打斷了他。


    語氣急迫的道:“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樓瑜!”


    桑榆一把按住桑棉的肩。


    語氣咄咄逼人。


    “你難道還沒有看出來嗎?”


    “怪物慣會騙人。”


    “千年前也好,千年後也好。”


    “樓瑜接近你,從始至終都隻是為你利用你!”


    言畢,桑榆低下頭。


    目光落在蒼白漂亮的少年身上。


    他眼中閃過貪婪。


    繼續道:“現在,隻有你的血能殺死樓瑜。”


    “而樓瑜也正是為此接近你。”


    “想要活命,你必須搶先一步,親手殺死樓瑜!”


    桑棉指著自己。


    問:“我…殺樓瑜?”


    語落,桑榆還沒來得及繼續洗腦。


    伴隨著吱呀一聲。


    原本緊閉的墓門緩緩被人推開。


    桑棉動作一頓,下意識的側身。


    卻正巧對上一雙幽藍浮動的清淺瞳眸。


    隨著陰影落入室內。


    眉目清冷的少年扶著門框,麵無表情的站在那。


    漆黑長睫下。


    微狹的墨瞳中映著他和桑榆糾纏在一起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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