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鬆芝低著頭離開監獄。


    見到麵前有一輛車,很顯然就是在等監獄裏的某個人出來。


    知道今天隻有他一個人離開監獄的七鬆芝:……


    他好想迴去。


    好煩啊,這群人就不能消停點把自己當個人而不是一個榨汁機看見什麽都想榨光啊。


    七鬆芝撓撓頭——他在監獄裏有那麽一些不一樣的待遇,比如還能有一頭很有型的半長發。


    他腳尖轉了個方向,想要繞過車子。


    安摩拉多甚至都沒有給出指令,芳津奧陶就開車跟上了他。


    車子龜速跟著臉色越來越黑的青年走。


    終於,七鬆芝停下腳步,忍無可忍地轉頭看向車窗。


    他敲敲車窗,安摩拉多按下車窗,車子減速停下。


    七鬆芝二話不說拉開車門上車:“你又是我哪個親戚?想要我家還剩下的什麽?地契?神社?收藏的哪一振刀?古籍不行,所有的原本都沒了,不在我手裏,隻有複印本。”


    “我想要一個好會計……不知道七鬆先生肯不肯割愛?”


    安摩拉多語氣很老成,但臉上還有點青春期未褪的嬰兒肥,哪怕穿著板正的西裝,還是很有些稚嫩。


    七鬆芝有些鬆懈,語氣譏諷:“我在業界的名聲還沒爛透……不,我應該完全沒有那玩意了吧?”


    “我不需要業界知道您在我這裏,您隻要手藝不生疏,其他的又有什麽重要的?”


    七鬆芝頓了頓,抬頭看安摩拉多的臉。


    這不是以前來找他的那群人。


    那群人隻想著從他手裏把祖上的遺產都騙光光,根本不在乎他這個人。


    哪怕自己特別會做賬,屬於會計裏的王者,他們也不需要。


    尋常的賬目普通會計能做,麻煩的賬目他們自有一套家族流傳已久的特殊解釋方式。


    這些家族根本不需要他這個水平的會計把賬麵做得漂漂亮亮,他們隻需要打個標記放那裏不管就行了。


    七鬆芝想,除了家族,還有哪兒會用這樣小的孩子主事?


    種種猜測最後落在了寥寥幾個答案上。


    安摩拉多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對他點點頭,笑了笑,從車裏拿出一罐可樂遞給七鬆芝。


    七鬆芝看到了冰箱夾層裏的一把匕首——不是水果刀那種工具,就是寒光冷冷開了一道血槽的匕首。


    七鬆芝麵帶微笑接過可樂,心裏大罵:我靠,這是裝都不裝了了啊!


    這不是大家族的那些蠅營狗苟,是那些暗處的、不能明說的存在。


    總之主打一個不好惹。


    “你姓什麽?”七鬆芝蔫噠噠。


    不答應還能怎麽辦?


    “呃……芳津,芳津見。”安摩拉多居然迴憶了一下,他不怎麽從自己的嘴裏說出自己的姓名和姓氏。


    好了,破案了,是後者。


    七鬆芝悶了一口可樂。


    大家族培養的孩子不管有沒有血緣關係,姓氏、出身、族譜什麽的背的都很熟練,簡直刻入dna。


    就算被人打了也會先喊一句“你知道我是誰嗎?”。


    然後開始報姓氏,省得對方心裏沒有準備,不知道他麵對的會是什麽樣的報複。


    這是他們僅存的禮貌。


    畢竟不能真的讓地下的老鼠把自己這個玉瓶推倒吧?


    可這孩子是黑幫。


    黑幫弱肉強食,這孩子能走到他麵前作為主事人和他說話,不可小覷。


    七鬆芝歎口氣。


    哎呀真麻煩。


    青年撩了撩黑發,絮絮叨叨先提出了自己的條件:“我爸這邊親戚倒是很多,但都不怎麽和我往來。我母親那邊正兒八經的親戚沒幾個,但是幾十年前、幾百年前聯姻的經曆倒是有很多,他們還會再來找我的。”


    安摩拉多點頭。


    七鬆芝但凡手裏還有點東西,這些人就不會放過他。


    想要得到七鬆芝,就要解決後麵的麻煩。


    七鬆家的祖先為了後代著想,很多東西都是不動產或者不能被交易的,想要拿到手是需要好好計劃的。


    畢竟不是每一代都會出人才的,隻能盡量提高容錯率。


    “這些人的風格都挺端著的,呃,應該說不急不緩,大概會等我出獄一兩個星期以後才會來找我。”七鬆芝提醒。


    有提前準備的時間肯定會好一些,這就是七鬆芝的誠意。


    “我知道了,幫你這個算是應盡的義務,我是個厚道人。”安摩拉多點頭。


    “隻是,你對‘七鬆芝’的結局有什麽要求嗎?”安摩拉多這麽貼心肯定不是因為他是厚道人。


    他希望七鬆芝這個社會身份保持低調,最好是“死亡”,“失蹤”也可以。


    但七鬆芝還有家底,盯著他家底的人不會輕易放棄。


    他不是來和七鬆芝結仇的,自然要參考他的意見。


    “要求?比如說呢?”


    七鬆芝把可樂放在固定被套上,然後雙拳放在膝蓋上,挺直脊背微微前傾。


    是一個非常標準的半個坐姿。


    安摩拉多一搭眼就看出七鬆芝小時候被他的母親好好教育過,就算家族敗落,該有的姿態還是有的。


    也許就是因為這些刻入骨髓的東西,那些人才肯和他好好說話,把他看進眼裏。


    然後七鬆芝的實力讓他們選擇了交易而不是隨便找什麽手段直接搶奪。


    安摩拉多提高了警惕。


    七鬆芝不知道安摩拉多的想法,他問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貧瘠的想象力影響到了發揮。


    信息的不對等是會要命的。


    萬一可以有更多的東西,卻因為自己的膽小和好處失之交臂他一定會氣到吐血的。


    “換一個幹淨沒有案底的的社會身份?如果想要把這個身份留下來做紀念也可以,每年失蹤那麽多人,隻要你在人家把你按照死亡計入檔案之前出現一下就好——這都是程序上的事,我不說你也懂,問題就在於怎麽讓他們按程序走。”安摩拉多攤手,把問題丟出去。


    他在來到日本前不止學了日語,還初步了解了一下這個社會。


    了解的後果就是承認自己很難理解,他來日本以後找本土的下屬也是為了彌補漏洞。


    他對日本人扭曲的觀念理解不多,很容易翻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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