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摩拉多現在都還認為三枝雪不出手是因為不能而不是不想。


    他成長的太快了,完全可以從容地擺脫獵物的身份,和三枝雪一起拿起弓箭對準其他獵物。


    道德低的人是不太能理解道德感高的人的。


    安摩拉多深深唿吸一口早晨略帶涼意的空氣,窗簾被風吹起,在他麵前妖嬈地打著卷。


    他沒在想此刻或許在奮筆疾書的三枝雪,而是在健身房一邊鍛煉一邊看大關桂五給的組織部分的物流網絡。


    組織最大的兩張物流網絡一個在北美,主要是美國,一個在亞洲,主要是環中國的海上運輸。


    組織不是不想伸手進中國,他們的物流網絡堪稱終極版,組織在日本和美國的建設目前都是抄中國的。


    但伸不進去啊!


    官方的壓力自不必說。


    問題在於,他們國內的物流大戰已經在組織入場之前落下帷幕,現在還活著的都是勝利者,手段老辣且多,每個都管用。


    扛不住,根本扛不住啊!


    雖然進不去,但抄一抄還是能的。


    亞洲區的核心其實放在東南亞更合適,隻是日本畢竟是組織的老巢,於是就隻能放在日本。


    大關桂五在日本的廠隻生產零部件,拚裝廠放在了東南亞,拚裝完成就會發給各個基地。


    那邊的人力成本低,教育程度也低,花錢少的同時還能保密。


    清酒已經不參與具體的工作,隻是把控大方向,和boss聯絡,根據他的意誌調整組織的伸展方向。


    大關桂五目前還沒有和boss直接聯絡的權力,隻是聽清酒說組織要在日本建廠。


    單純以利益論這不是一個好想法,除非他們有額外的想法。


    這就和大關桂五無關了,他的權力範圍可沒辦法向上,所以他躺了。


    麵對安摩拉多這種不想躺的人,他也不介意蹭一蹭,他是懶不是傻。


    清酒就是因為這樣才對大關桂五不甚滿意,他沒有“下克上”的膽氣。


    但是他的孩子裏有膽子的又太狠毒,相較之下,大關桂五也還行。


    安摩拉多記下了物流網絡交織的各個點位,有的他很熟悉,那是組織的地下訓練場,有的他則完全不了解。


    運動完,他簡單衝了個澡,裹著浴袍光腳踩在自己房間的地毯上麵,從桌子上拿了一根水性筆,轉身麵對一塊白板。


    這個白板可以用來寫字,也能當投影屏幕,就掛在床對麵。


    安摩拉多簡單勾勒出了大陸板塊,然後在上麵畫下幾顆星星,他在心裏數:倫敦、巴黎、慕尼黑、華盛頓、特拉維夫市……


    然後落下幾個偏僻的點。


    接著畫出一道道彎曲的線。


    白板現在變成了一隻翼展寬大的蝴蝶,那幾顆星星被束縛在翅膀上作為點綴。


    安摩拉多換了一隻顏色的筆,在組織最近新添加的那些地方和計劃裏的那些地方畫了圈。


    這些圈十分分散,和蝴蝶重合率隻有一半。


    整體看起來雖然醜陋了很多,但卻莫名其妙變得立體了。


    安摩拉多凝視了一會,歎了口氣,伸手取一塊抹布擦幹淨了白板。


    boss腦子還是清楚得很啊,他依舊是野心勃勃的那個boss。


    隻是可惜,他的野心和組織需要的野心已經不一樣了。


    或者說,從來都沒有一樣過。


    作為華族的boss很有魄力,花了幾乎全部身家去打造組織這一柄好刀。


    他贏了,組織雖然走在鋼絲上,卻也比困於日本華族這一身份的時候擁有的更多。


    boss從一個區域性的土皇帝,變成了趴在整個世界身上吸血的蠕蟲之一。


    他作為曾經的土皇帝對此不作評價,畢竟他們麵對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


    如果安摩拉多一開始就在boss這樣的境地,也未嚐不會拋卻曾經的一切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畢竟他們得到的太多,對得不到的東西就格外偏執。


    安摩拉多也是如此,他童年幸福,幼年確實吃過苦,但很快就又大權獨攬。


    對他而言,因為弱小導致的無能為力才是最不能接受的東西。


    所以他通過明顯不正常的方式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就對這個世界一直有戒心。


    世界太大了。


    幸好他遇到了世界意識,這是整個世界的一個“把手”,握著這個把手,安摩拉多就算是麵對世界也有了了解帶來的底氣。


    一開始知道世界意識的存在時,安摩拉多不是沒想過取代它。


    隻要故事不完結,自己就一定能活著,甚至還能操控這個世界的一部分。


    但後來看著世界意識為這個世界縫補窟窿,就覺得無趣。


    他是想當一個要什麽有什麽的熊孩子,不是一個疲於奔命的老媽子。


    而且這個世界上是有概率存在的,萬一他無心插柳、弄巧成拙了呢?


    他雖然對這個世界的故事毫不在乎,但這個世界不識相,偏偏就是碰撞出了一本《老人與海》呢?


    他的生命立刻就從可以察覺的、肉體的消亡轉為了難以預測的“完結”二字。


    這兩個字的出現可以是這一秒,也可能是下一秒。


    想了想,還不如當個人,在百年裏縱情自由。


    作為一個人,認認真真、快快樂樂地活一世就不錯了。


    當然啦,快樂是要代價的,安摩拉多就在給自己攢快樂的資本。


    組織的資金、不動產倒在其次,這些東西他也有。


    更多的是這些作為一個個體很難得到的、虛無縹緲的東西,路線航線、發展戰略、尖端科技、地下名望、商業信譽、政治資本和人情關係。


    組織要倒在日光照耀處,讓那些人賺盡讚美,吃河豚吃得滿嘴流油。


    但黑暗中的所有人都要能夠看到組織“刷拉”一下、幽幽點燃的那盞永不磨滅的燈火。


    他作為一個區區代號成員,很難站在boss的位置上往下看。


    但這些細微的東西也足夠他管中窺豹。


    從不同地方發給他的情報構成了一個個反光的節點,大關桂五的情報則是細細的蛛絲,讓他暫時瞥到了一眼蛛網那若隱若現的縝密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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