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泉不緊不慢的說道:“大王,我們戎族時代為周人所不齒,還時常攻伐我們,之所以我們麵對實力勝過我們十倍的敵人還能堅持這麽久,那都是因為各個部族的團結。”


    “沒錯”,權賁點頭稱是。


    “可是團結的基礎就應該是由犬戎統禦全局,但也不能僅僅以犬戎的利益和尊嚴為主吧,我們現在的目標是更好的活下去,今後的目標應該是鞏固團結積攢實力,等待周朝內部的變故,然後反客為主一舉拿下敵人。”


    “這都是各族酋長也是我們戎族百年來的祖訓和共識,這點毋庸置疑。”


    “可是大王你是怎麽做的?剛接任的前幾年尚且能與周朝打的有來有迴,可是後來被畢國這樣的莞爾小國派出的幾百名飛虎卒的部隊打的丟盔卸甲不說,還忘了遠大的目標處心積慮的隻想布置包圍圈,結果換來的是什麽?是用盡我們各部族傾全力花費多少年積攢付出的物力財力?還是作為誘餌或是把負隅頑抗的敵人逼上絕路,讓對方拚死抵抗殺我幾千兒郎性命?”


    “星泉將軍,我現下還是戎族的大王,你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教訓我就不怕獲罪麽?但是念在你救駕有功,我既往不咎。但是你得明白,滅掉飛虎卒才是符合我們未來目標的舉措,我們不能計較眼下的得失,而是要考慮讓周朝覺得恐懼,畢竟我們連他們最精銳的部隊都能打敗,那麽……”


    “閉嘴吧!”星泉忍無可忍的指著權賁大聲吼道:“權賁,你不要太自以為是了,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你這麽大費周章的複仇僅僅是要來挽迴你那點微不足道的尊嚴。”


    “放肆,你膽敢對大王無理!”武士們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但還是想試試用權賁的威嚴來嚇到對方,說這幾句話時聲音倒是很洪亮,隻是話裏麵的顫音多少出賣了自己早已怕的發抖的內心。


    “放肆的是你們,因為我將要成為下一任大王了,你們還敢大唿小叫?”


    “將…好一個星泉,大王什麽時候說要封你做太子了,當今太子還在都城,怎麽都輪不到你,你叫囂什麽!”


    “我說你們是真傻還是假傻,我今天殺了權賁和你倆,然後說權賁是被那個畢譽狗賊害死的,然後我提著狗賊的腦袋怎麽也算是報了國仇,到時候酋長們對我心悅誠服,那小太子不也是隨意拿捏麽。”


    其實權賁早已看出來星泉不懷好意,隻是一時間沒有辦法才一言不發的由著幾人對話,想著或許其他救援的部隊很快就能趕到,隻要拖到他們過來那就還有機會。


    星泉這邊自然清楚權賁拖延時間的想法,於是笑笑說:“大王,您在盼著其他救援隊伍吧?上午的時候確實有幾百人出動,但是大家的馬匹遠遠不如這幾匹寶馬,所以被落下了很遠的距離。那畢譽狗賊一路上多處掩飾,所以救援隊分成了很多隊伍,而微臣呢一直盯著蛛絲馬跡沒有跟他們說。講到這裏您應該明白了,附近的救援隊就我這一支,因為我把他們都支走了。”


    說罷星泉提著刀慢慢走近,權賁卻突然如觸電般想到了辦法:“愛卿你剛剛有點過於得意忘形了吧,要殺我的話不是得用畢譽狗賊的武器麽?”


    星泉聞言一愣,自己本來隻是暗藏著不滿,即使搜集到的那些酋長們的反對意見也僅僅限於傳聞和一些氣急敗壞的氣話,還沒有具體的實施計劃,而在救援的路上逐漸感覺到了機會來臨才想一不做二不休的幹掉權賁,哪知道這樣根本就不周全,甚至連借刀殺人這樣的基本操作都沒想到。


    趁著這個機會,權賁大喝道:“快!你二人殺掉這個反賊,他不敢用自己的兵刃殺你們,除掉他我重重有賞!”


    兩名武士其實並不弱,聽到星泉如此囂張,早已忍耐不住,現在又得了權賁的命令和許諾,於是一齊揮刀砍去。


    星泉急於去撿起畢譽的兵器,這會不敢下殺手,居然和兩名武士鬥的難解難分。


    權賁也不敢閑著,他知道單靠兩名武士根本不能擋住這位久經戰陣的星泉將軍,就算加上自己也不行。所以一直想騎上自己的寶馬逃跑,奈何過去的路徑被三人打鬥所阻礙。於是瞄著身邊最近的星泉的坐騎徑直跑了過去,臨走時還不忘抄起畢譽的長槍防身,並且另外一個意圖就是讓星泉找不到兇器。


    還沒逃跑多遠,隻聽星泉大笑道:“還是大王體貼臣下啊,不僅告訴我如何避禍,而且看到我難以脫身還要親自把兵刃送到我手上,真是不勝感謝。”


    隻聽星泉一陣悠揚的口哨聲,權賁胯下的坐騎就不再動彈,任憑權賁如何吆喝敲打也毫無反應,過了一會甚至自己翻迴頭朝著星泉跑去,原來這坐騎早已被星泉訓練的五無比聽話,而且是聽且隻聽他的話。


    星泉一個虛招逼退身邊武士,然後大步流星的迎著自己的坐騎而去,權賁此時無可奈何卻也沒有絕望,他準備蓄力在臂,利用騎著高頭大馬居高臨下的優勢一擊製勝。


    “來的好!”星泉抖擻精神,口中變換口哨聲,讓自己的馬匹速度降了下來,之後雙眼隨著槍尖在馬匹上的晃動而跟著旋動,即使權賁功夫不弱,他也有自信能夠抵擋,並順勢將那個一直以來高高在上的大王拽下馬來。


    權賁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種完美的自信,也似乎看到了不久之後自己的命運——被識破槍路,然後被對手順著槍杆拽下馬而緊跟著身上朔來一槍的悲慘結局。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權賁決定再搏一把,他用盡全身力氣一拽韁繩,然後雙腳猛踢馬屁股,那馬吃痛被迫調頭往後跑去。


    這下大出星泉意外,他想到權賁會拚死一擊,會趁馬匹速度降低而跳下去,也想到他會破口大罵放棄抵抗,但是根本沒有算到權賁明知馬匹不聽使喚,還會費力去嚐試逃跑。


    就在一呆之際,兩名武士早已從背後攻到,星泉不想浪費時間,更何況也不能用自己的兵器去殺人,略一思考發足狂奔去追權賁,同時口中唿哨連連命令馬匹停下,兩名武士本就在奔跑,現在更是不曾停步的追著星泉,距離始終保持在十步左右。


    權賁抱著馬脖子偷瞄身後的情況,看到星泉已經無限接近,於是扭腰迴身朝著星泉腹部刺去。


    這一招迴馬槍勢大力沉,隱蔽性又好,又因為星泉的狂奔難以變招,這許多便利加在一起就變得難以閃避。


    星泉大吃一驚,他服侍權賁已久,之所以沒有有恃無恐就是因為他早已將其平日練習的招數套路摸得一清二楚,雖然天賦不差,但是既缺少實戰經驗,又疏於練習,所以也比一般將領強不了多少,可是這一槍不同,速度力量上乘,角度刁鑽出招隱蔽,僅這一槍的威力已不遜於自己這樣久經戰陣的戰將,更何況後方還有兩個不算很弱的敵人孜孜不倦的追逐攻來。


    兩害取其輕,星泉決定避開迴馬槍的進攻,於是跳起來硬生生的一個倒鉤往迴翻去,這下給了武士機會,齊齊揮刀而至,星泉半空中隻擋得一人,另一把刀已順著星泉左手臂劃到胸口,傷口立馬迸發出熱騰騰的血,將得手那名武士的雙眼全都糊住。


    那武士閉了眼腳下可沒停下,沒走幾步隻覺咽喉一緊,卻原來是自己撞到了權賁刺來的槍頭上,長槍直接被從脖子中穿透而過,甚至都沒有機會捂著自己脖子上的傷口,一聲不吭的死在了當地。


    還沒等權賁驚訝到,在空中的星泉已躍到武士身後,就如同剛才算好的一樣用後背一頂武士,讓其情不自禁的往前跨出幾步,恰好被同樣的槍頭貫穿了咽喉死去。


    星泉瞅準機會,將身子半轉身的跳起,忍著傷口的劇痛將手中寶刀扔向了權賁,自己身受重傷,此刻已經顧不得用別的武器,刀在空中飛舞旋轉。


    權賁想要舉槍抵擋,不曾想長槍上穿了兩名武士的屍身,根本來不及抽迴,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刀子已牢牢的嵌在權賁的胸口之上,鮮血順著刀子溢出,慢慢的橫成了一個“一”字。


    權賁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驚訝的看著自己的傷口,就在他覺得勝券在握的時候,一瞬間卻發生了許多的變故,他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笑,或者說沒有來得及檢視自己可能獲得的戰果,就已經變成了手腳冰涼,任人宰割的樣子。


    “好餓啊!”權賁停了半晌隻說出了句軟綿綿的語句,之前人生的景象翩躚而過,那些或輝煌或屈辱的日子就如同現在身旁刮著的冷風一般,給自己帶來過深切的痛,卻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當這些景象一閃而過後,剩下的隻有那數不盡的空虛,這份空虛既有精神上的無助,也有體力上的疲乏,當然更直觀的就是一日奔波未進多少食物的空虛的肚子。


    一陣短小的抽搐過後,就僅剩胃部的痙攣,權賁手一鬆,放開了握著的大仇人的長槍,身子隨風擺動,直到墜下馬去。


    星泉的嘴角也有血湧出,可他渾不在意,因為身經百戰,戰場上比這嚴重的還有很多迴,所以這傷很重但還能撐著。他胡亂的從死屍身上扯下幾條布條,胡亂的裹在傷口之上,卻認真的獰笑著:“可惜啊大王,微臣無法再讓你飽餐一頓,因為你實在是太礙事了,難道你不能老老實實去死麽?不過沒關係,我會幫你的。”說罷撿起刀慢慢的一步步走去。


    權賁一言不發,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看著漫天星辰,他明白自己輸了,輸得一敗塗地。自己機關算盡的興旺戎族,卻被畢譽一旅偏師擊敗;謀劃詳盡的報仇,卻被各家族長懷恨在心;甚至剛才靈光一閃的絕地反擊,卻也被對方苦肉計所破,這樣高貴的人生難道處處都是失敗?處處僅剩失敗麽?


    星泉想了想,還是決定嚐試將長槍拔出,可是此槍極為沉重,他的左手隻要一抬起就很疼,壓根拔不出來。


    “無所謂,反正左右給你個痛快就行了,也不枉你我君臣一場,對吧權賁?”


    忽然一聲粗豪的暴喝從地而起:“你小子還真是心狠手辣啊!”


    麵對這陣聲波,星泉和權賁都是一驚,都被這仿佛是虎嘯的聲音震撼到,躊躇滿誌的失去了信心,一心赴死的卻有了信心。


    隻見畢譽用左手撐著爬了起來,用手抹了抹滿是泥土的臉頰,撇眼看到身旁死去武士的刀子撿了起來,端詳片刻,看到這把刀實在普通的很,一臉嫌棄的吐出一口濃痰:“老子可是還沒死呢,哪由得你到處胡說肆意妄為!”


    星泉見識過畢譽的身手,自知遠遠不敵,見他沒死心中登時涼了半截,如果自己沒受傷肯定還能一戰,可是現在自己受傷也不輕,所以隻想騎著馬趕緊逃命。


    星泉舉棋不定,卻不見畢譽前來,忽然想起對方腿上早已受傷,自己腿腳無礙,大可一拚,到時候即使不敵也能再逃命,至於權賁,早已沒有反抗的意思和力量,這個家夥無非是待宰的羔羊,可以先不用管。


    打定主意,星泉如同一條餓狼般弓著身子慢慢跑去,即使這樣讓他傷口被扯的很疼,但是他怕時間不夠,其他的搜尋隊不定什麽時候就來了,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想到此處,星泉迴頭望著權賁,想想還是要先做掉他,於是站定腳步準備迴身。畢譽又喝道:“你一會弓著個腰,一會東張西望的和條狗一樣想幹什麽?”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星泉:“老子本來還想讓你多活一陣,你自己尋死可莫怪我!”


    “來吧,咱倆都受了傷,這鬥起來誰也不占便宜!”


    星泉捂著傷口提刀衝了過去,畢譽左手持刀盡力讓自己站穩,準備著決定生死的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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