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嚴員外的話,木淵峙等三人不禁麵麵相覷,異口同聲地說道:“災禍?”


    嚴員外鄭重地點了點頭:“飛來橫禍!”


    木艇舟緊緊盯著嚴員外看了好一會兒,還以為他是在開玩笑,便故意打趣道:“嚴員外,您可是富甲一方的豪紳呐,交友廣泛,人緣極佳,在這鄉裏的名聲向來都是很好的,有口皆碑,想來並非是仇家尋您的麻煩。嚴員外您家財萬貫,整日裏也無需做事,府裏的一切事務都交由下人打理,過的盡是逍遙快活的日子。您的為人我心裏清楚得很,向來不在外麵惹是生非,怎麽會有禍端平白無故地找上您呢?”


    嚴員外用力地拍了拍大腿,臉上滿是愁苦之色:“木兄弟就莫要取笑我啦,這次可真得勞煩三位救我呀,倘若你們不願意救我,我這條命恐怕就難以保住啦。”


    木淵峙見他並非在開玩笑,不禁皺了皺眉頭,咳嗽了一聲,示意木艇舟安靜下來,一臉正色地問道:“究竟是什麽樣的災禍如此嚴重,竟然會要了您的命?您詳細地說來讓我聽聽。”


    嚴員外長長地歎了口氣,向三人做了個“請”的手勢:“三位請移貴步,到在下的畫室裏一觀。”


    三人跟隨嚴員外穿過長廊,繞過庭院,來到後院一所幽靜偏僻的建築跟前。


    嚴員外掏出鑰匙,打開了那上了鎖的房門,四人在門口站成一排,擋住了照進屋子裏的亮光,整個房間顯得格外晦暗,根本看不清裏麵的具體陳設。


    嚴員外看向三人,一臉的緊張不安,他咽了咽口水,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道:“這裏我已經許久未曾來過啦,三位稍等片刻,我先進去將窗戶打開,讓陽光都照進來,驅散一下裏麵的陰霾。”


    說著便走進了屋子裏,但三人卻明顯看出,嚴員外的腳步異常沉重,似乎極為不情願走進去。


    很快,嚴員外將房間的四扇窗戶全部打開,明媚的陽光如流水一般傾瀉進去,將房間裏照得透亮。


    “三位請進來吧。”


    木淵峙等三人邁步走入房間,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間麵積不大的畫室,畫室中央擺放著一張檀木桌案,上麵整齊地陳列著幾個卷軸,另外還有各式各樣的畫筆掛在筆架之上。


    隻是桌上蒙上了一層灰塵,不知從何時起就無人打理了。


    畫室的四麵牆壁上,一幅幅字畫被精心裝裱懸掛著,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這些字畫的價值,它們皆是出自名人大家之手,每一幅都可堪稱無價之寶。


    木淵峙對字畫也頗有研究,看到這眾多的名人字畫,不禁勾起了瞻仰之心,便駐足在畫室中央,對每一幅畫作認真地鑒賞起來。


    木艇舟與李歸師徒對此毫無興趣,隻是靜靜地站在木淵峙的兩側。


    嚴員外那胖臉上擠出一個微笑,說道:“讓三位見笑了,在下沒什麽別的興趣愛好,就喜歡收集一些名人字畫,在下平日裏無事時也喜歡畫上幾筆。”


    聞言,木艇舟打趣道:“理解理解,有錢人嘛,向來是喜歡收藏些文玩字畫之類的東西,隻有這樣才能彰顯出他們的與眾不同。人上人嘛,誌趣當然是高雅得很。不過在下是個粗人,對此卻是一竅不通,嚴員外,您還是直接切入主題吧,把我們帶到這裏來,總不會隻是為了讓我們看您收藏的字畫吧?”


    嚴員外訕訕地笑了笑:“災禍就在這間畫室裏,準確地說,是在這畫室裏的一幅畫中。”


    他說著走到桌案前麵,彎下那猶如水桶般的肥腰,從下麵搬出一個檀木盒子,小心翼翼地將其放在了桌上。


    隻見他輕輕撥開檀木盒上的扣鎖,接著緩緩地將盒蓋打開,一幅被卷成卷軸的字畫赫然呈現在幾人的眼前。


    看到這幅卷軸時,嚴員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了許多,眼睛裏布滿了恐懼之色,像是看到了什麽極度恐怖的怪物似的,他哆哆嗦嗦地伸手進盒裏,將卷軸小心翼翼地捧了起來。


    木艇舟瞧著他的模樣,不禁皺眉問道:“這畫很值錢?”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嚇得嚴員外渾身猛地一哆嗦,雙手劇烈地顫抖起來,一時竟拿捏不住東西,卷軸順著他的手掌滑落下去,直直地落在了地上,接著又向前軲轆了好幾圈,不知為何這卷軸上竟然沒有係繩,畫作在滾動時竟鬼使神差地展了開來。


    “哎呦!”嚴員外驚唿一聲,急忙緊走兩步,彎腰抓住軸子,將畫作提了起來。


    木艇舟怕他訛上自己,趕忙說道:“這可是您自己弄掉在地上的,我隻是隨口說了一句話,弄髒了字畫可別來怪我。”


    嚴員外沒有理會他,自顧自地搖頭歎了口氣,看上去心事重重的,他走到桌案邊,將手中的畫作平鋪在桌上,接著向三人伸了伸手,苦笑道:“木老先生,您也是懂畫之人,不如來品鑒一下這幅畫。”


    三人走到畫作前,稍稍彎下了腰,仔細去打量畫中的內容。


    這是一幅景物畫,隻見紙上由近及遠,繪製著鮮花、蝴蝶、涼亭三樣景物。


    在一條猶如魚腸般的小陌兩旁,盛開著無數嬌豔欲滴的白花,白花上有許多隻蝴蝶翩翩起舞,這條小陌一直通向遠處的一座涼亭,涼亭裏麵除了幾張長椅,別無他物。


    木淵峙看了許久,抬起頭看向嚴員外,捋著胡須微笑道:“這不過是一幅尋常的景物畫,沒有什麽特別之處,新學丹青的人畫出這樣一幅都不在話下。”


    嚴員外點了點頭:“三位稍等片刻。”說罷他走出屋子,三人不知他去做什麽,隻能耐心地等待著。


    很快嚴員外端著一杯茶走了進來,他快步走到桌案前麵,二話不說將杯中茶水潑在了畫上。


    木艇舟訝然瞧著他,不解地問:“嚴員外,您這是在做什麽?”


    他心裏想的是:“這畫被水弄濕了,豈不是毀了?”


    這時李歸發出一聲驚唿:“師父,師爺,你們快瞧,畫上的東西變了!”


    在幾人詫異驚奇的目光下,畫上的內容果然悄然發生了變化,原本空無一物的涼亭裏忽然多出一人,那人身著一襲白裙,一頭烏黑的長發垂於腦後,黛眉蹙起,紅唇輕啟,竟是位亭亭玉立的妙齡女郎。


    隻是那涼亭是遠景,那女郎在涼亭中顯得很小,根本看不清她的具體容貌,但想來定然不會太差。


    畫紙正在慢慢吸收著上麵的茶水,茶水慢慢地變淡直至消失,而隨之畫上的內容也在發生著變化,隻見那白裙女子緩緩走出涼亭,來到魚腸小陌上,俯下身子,信手摘取道旁的一朵白花,放在鼻前輕輕嗅著。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畫裏為何會出現女子?那女子又為何會動?莫非是畫中仙人嗎?”李歸瞧得入神,不禁嘖嘖稱奇。


    木淵峙眼眸亮了亮,微笑道:“如此來看,這幅畫就有意思了,畫中藏畫,這倒不算稀奇,隻是這藏的竟還是動態畫,這倒是十分難得。”


    木艇舟問道:“爹,什麽是畫中藏畫。”


    木淵峙迴答道:“所謂畫中藏畫就是一張畫紙,其中卻是表裏兩層畫,一張紙上繪製著兩幅圖景,不過需要特殊的觸發條件才能看到,剛剛嚴員外潑的水就是觸發畫中畫的條件。這畫中畫非常考驗畫師的畫功,尤其是這動態畫最是難畫,另外還需要一些特殊的顏料,這幅畫雖然看上去普通,卻也足以稱得上是寶貝。”


    嚴員外幽幽地一歎,說道:“木老先生好眼力,不過在下想給三位看的不是這個,而是接下來的一幅,這其實是一幅畫中畫中畫。”


    木淵峙微微一愕:“畫中畫中畫?”


    “三位,請上眼!”


    嚴員外大袖一揮,拂去畫紙上未幹的水漬,接著將食指伸到唇邊,張嘴將指尖咬破,一個豆大的血珠驀地冒了出來。


    在三人驚愕的目光下,嚴員外將手指懸於畫作上方,任由血珠滴滴答答地落了下去。


    接下來匪夷所思的一幕發生了,原本純白的紙張變得一片腥紅,那些白花仿佛被風吹動,竟開始瘋狂地搖擺起來,轉而也變成了醒目的腥紅色,而花上盤旋的蝴蝶也隨之變了樣,竟變成了一隻隻張牙舞爪的蝙蝠。


    “這實在是太詭異了!”李歸瞧得目瞪口呆,愕然說道。


    木艇舟緊緊盯著那些紅花,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這些花怎麽看上去有點眼熟?”


    木淵峙倒吸一口涼氣,悚然變色道:“是那女屍身上的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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