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陽散人眉頭一皺,脫口唿問:


    “懸壺村?”


    說罷便看向不遠處在車上坐著的燕涵兒,適才由於夜色昏暗他並沒有仔細查探,此時凝神視之,見那女子果然一副中氣不足的樣子,遂問道:


    “你說的涵兒姐,是她嗎?”


    淩驍應道:“沒錯,她被人打傷,身中劇毒,我為她找到了‘保神丸’強延了七天性命,所以我們必須要在這個時間內趕到懸壺村。”


    山陽散人聞言大感驚奇:“‘保神丸’?嗬!這世上的奇人異士當真不少啊!”


    淩驍默然無言,隨後山陽散人負手轉身走開,但沒走幾步又駐足看了淩驍一眼,不過這次他的眼神中卻飽含著幾分讚賞,淩驍隨之一怔。


    片刻後,山陽散人扭過頭去,並用平靜的語氣背對著他說道:


    “你做我的徒弟吧!”


    眾人均是一怔,半晌無人說話,都想不到這道士竟會提出此番要求,並且看他語態雖然平淡卻沒有絲毫輕佻之意,不像是開玩笑。


    淩驍睜大了眼睛,愕然迴問:“前輩……你…你說什麽?……”


    山陽散人再次轉身正麵淩驍,麵色微有不悅:“幹嘛這個反應?我是看你性情敦厚不似說謊,便覺得你確實有過人天賦,修道之事又最講求這個,我不想浪費一塊兒好材料罷了。”


    淩驍神情慢慢從驚訝轉為茫然,他不知如何迴答,片刻後支支吾吾迴應道:


    “前輩…這個…我……”


    山陽散人見他舉棋不定,遂轉身再次走開了,方向卻是朝著燕涵兒所在的馬車處,且一邊走一邊端正儀態:


    “世間的險惡遠不止你目前所遇,我看你們應該也隻是初入江湖不久,卻連續兩次得人相助,這樣的運氣算是極好的了。”


    山陽散人在走到離馬車大概隻有一丈遠的地方時停了下來,他靜靜注視著坐在馬車上的燕涵兒,又言道:


    “不過,誰也不可能每次都能在你們危難的時候出現,所以,往後還是要多靠你們自己的本事了。”


    燕涵兒雖然對這道士沒有什麽好感,但對於此番話語她卻沒有像以前那樣駁斥,甚至默默低下了頭,避開了他有些嚴肅的目光。


    而淩驍卻木然站在原地,一臉複雜表情,似是戳中了內心的痛點。


    隨後,山陽散人做了個深唿吸,朗朗道:“男子漢,不要這麽優柔寡斷的,我可以給你時間,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


    說罷,山陽散人手引劍訣,隨後隻聽一聲清揚尖嘯,又化作一道橙色光影飛走了。


    淩驍望著夜空上那道殘影怔怔出神,若有所思,隨後轉身看向站在他身旁的貓妖少女,並帶著和善的笑意拱手道:


    “也要感謝姑娘!剛才幸虧有你出手相救。”


    貓妖少女俏臉一紅,登時向後退了幾步:


    “誰…誰要救你……我…我隻是看這些惡心的畜生不順眼罷了……你少自作多情!……”


    淩驍不在意她這番無禮說辭,英俊的臉上仍然透露著幾許關懷,接著他看了一眼貓妖少女的腿,又柔聲問道:


    “你的傷還好嗎?”


    少女的內心再次泛起了陣陣漣漪,倔強的性子也仿佛被融化了幾分。


    她一時不知如何作答,隻是臉蛋依然紅暈,使得她故作不屑的表情又平添了幾分可愛。


    貓眼少女將目光移向一邊,嘟嘴道:


    “早好了!”


    淩驍麵容浮現寬慰之色:“我們也算頗有緣分了,請問姑娘叫什麽名字?若是不嫌棄,我們交個朋友吧。”


    聽到朋友二字,貓妖少女一怔,隨即哼了一聲,冷言道:


    “交朋友?嗬~你也看到了,我可是你們這些凡人口中的妖精,你確定要和一隻妖精交朋友嗎?”


    貓妖少女一邊說著,一邊將雙手插於胸前,且嘴角含笑,儼然一副輕蔑姿態。


    淩驍神色依然平和:“不知道你是不是對我們這些尋常人有什麽成見,但我想人有好壞善惡,妖應當也是一樣的,至少你這次救了我,且和我又沒有什麽過節,我斷然是不會將你當作敵人的。”


    淩驍的這番言論令貓妖少女眼中閃過了一絲訝異,隨後她用一種驚奇的眼神注視著淩驍,仿佛發現了什麽難以置信的事情。


    她再也沒有了之前的羞澀,同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嘻嘻~你這人還真的挺有意思唉,若是普通人見到我們這些妖怪,早就躲得遠遠的了,可你不僅不害怕,反倒還要和我做朋友,當真是有趣啊,哈哈哈……”


    麵對著這樣一個任性隨言的少女,淩驍也不知該怎麽應對了,他呆然而立,嘴裏欲言又止,可不遠處的燕涵兒已經沒了耐性,她對著淩驍大聲說道:


    “阿驍,早就知道這丫頭不識好歹了,不要和她說那麽多,我們接著趕路吧!”


    燕涵兒這話登時令貓妖少女也來了脾氣,她露出自得姿態,隨後向燕涵兒滿含嘲諷地迴懟了一句:


    “切,就算不識好歹,剛才也是我救了你的這位朋友,不像有些人,隻知道坐在那裏看戲卻什麽忙也幫不上~”


    貓妖少女頓了頓,接著俏眉一揚,又接道:“而且我還聽說……你反而還需要別人救命呢~”


    “你!……”


    燕涵兒被她嗆得火冒三丈卻不知如何辯駁,不僅如此,她本就重傷在身,這一怒也牽動了她的心脈,使得她馬上捂心做痛苦狀。


    淩驍見狀驚慌不已,於是馬上屈身圓場:“姑娘對我們有恩,我一定不敢忘記!但我這位朋友身負重傷,還請不要再激她了……若是我話說得不對,責備我就好……”


    貓妖少女哼了一聲,自顧走到一邊,沒有再多說什麽。


    淩驍歎了口氣,又看了一眼天色,隨後再次向貓妖少女欠身作揖:


    “姑娘既然不願透露姓名,在下也不會勉強,隻是現在時間太晚,沒有其他什麽事的話,我們便就此別過吧,日後如果有緣,我一定會迴報今日的恩情。”


    “你叫我小幽就可以了。”


    正當淩驍欲轉身離去時,貓妖少女突然開口迴言。


    淩驍一怔,但很快又露出欣然笑意,並對那少女點了點頭:


    “小幽是嗎?我記下了。”


    緊接著,不知怎麽,小幽用帶有幾分怨念的小眼神一動不動地盯著淩驍,淩驍茫然不解,但片刻後,隻見小幽嘟著嘴,用隻有他們二人能聽見的聲音悄然說了句:


    “報恩還要等日後嗎?”


    此話一出,淩驍更是一頭霧水,但還不等他問個清楚,小幽就又化作了山貓形態,隨後一眨眼便消失在了叢林中,揚長而去了。


    淩驍呆若木雞、百思不得其解,但少女心思哪裏是一個大男孩兒能搞得清楚的?半晌後,他也隻是撓了撓頭,後便轉身向燕涵兒處走了迴去。


    全程最安靜的就隻有那位中年車夫了,前不久的這些場麵他恐怕一輩子也見不到幾次,全場也插不上半句話。


    淩驍迴到車上後,燕涵兒很是關切地詢問了幾句淩驍身上的情況,見他並無大礙,遂與其再次出發。


    夜色深深,秋風拂過荒野,馬車行進的聲音依然在大路上“咯嗒”“咯嗒”地響著,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唯一不同的是,重新上路後,那車夫就隻是兀自驅著車,沒有再多說一句抱怨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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