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對和談信心滿滿的使團,剛見了鄧睿,迎麵而來的,就是接二連三的下馬威。葉晨也不示弱,你打你的套路,我打我的,要是真翻臉,小爺我今天保住性命,改日一定惡心死列位。嘴上卻說:“午時三刻確實是好時辰,不過六指老鬼給我算過,我的大劫在十多年之後,不勞冉國費心。近陽的問題可以談,但是我還有比近陽更令大王感興趣的話題,大王是否願意聽聽?”葉晨鎮定自若,不卑不亢,有鄧睿在場,下麵的人聲音再大,葉晨也無需理會。


    在虞卿蘭的提前備課的作用下,葉晨每次說話或有動作之後,都會將輕蔑、鄙視、不屑、鄙夷的眼神,若有若無的著落在此人身上。武官基本都有一個共性,受不得挑唆,在自家地盤上,就更是老虎屁股摸不得了。


    汪一坤今日幾次在殿上嗬斥葉晨,其實是做給鴿派那兩位看的,因為一直沒有人阻止,此時越發率性自然,開口喝道:“來人!將這幾個彖國奸細拉下去,打入死牢!”


    殿上頓時死一般沉寂,門口的禁軍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並沒有人響應汪一坤的喧嘩。


    葉晨氣定神閑,自己手上還有一張王牌,鄧睿的名節。當年與孔信血戰司徒秋,殺了那廝之後,葉晨帶著斧頭到冉國兌換賞金,老鄧這筆賬可一直沒結清呢。李永孝曾言,那個向全天龍路發出的通緝上,明明白白寫著,殺司徒秋的人,賞萬金,封萬戶侯。結果隻給葉晨一個四品少卿,莫說萬戶,百戶也沒封一個,還天天安排到工部做燎子;所謂的萬金,更是變成了白銀三千兩,至少是打了零點幾折的概念。葉晨早做好了打算,要是鄧睿翻臉,便翻出這言而無信的舊賬,順帶栽他個不孝的實據。如此一來,列國要是有誰看上了冉國的土地,都可以名正言順來禍亂一把。比起將冉國推為眾矢之的,不與葉晨翻臉,還是很值當的。


    汪一坤雖然魯莽,但絕不是傻子,經過良久的沉寂,發覺自己有失,“撲通”便跪在地上,“臣罪該萬死,請大王贖罪。”聲音還是那麽的洪亮,即使是求饒,也讓葉晨有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衝動。


    鄧睿真是好氣又好笑,此人在軍中威望極高,治軍很有一套,但在朝堂,表現卻令人不悅。若不是念其伐聶有功,今日失態,定個欺君之罪,也並無不可。


    殿上繼續沉寂了一會兒,施需田奏道:“君上息怒,汪大人素來體恤將士,或是因為和談事關重大,汪大人關心則亂,一時失儀,肯請君上寬恕。”


    接著另外兩人也向鄧睿求情,鄧睿哼了個鼻音,接著道:“既然列位都為你求情,朕便饒你一次,你等同朝為臣,務需同心同德。”


    汪一坤一不小心差點丟了腦袋,此時千恩萬謝。鄧睿又道:“既然知錯,罰汪大人到殿外思過,朕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其他事情明日再議吧。”鄧睿表明了態度,拂袖離去,施需田開口恭送,使團眾人也隻得附和。


    葉晨從虞卿蘭的恭送之聲中,明顯聽出點亢奮,難不成,事情已經有眉目了?


    施需田引著使團從殿上出來,汪一坤在左邊麵門抱拳而跪,也不知要跪多久,葉晨麵向那邊一揖,隨即跟著施需田離開。施需田將使團送到皇城之外,各自作別,虞卿蘭看起來倒是很高興。


    迴去的路上,葉晨和王偉不明所以,虞卿蘭的解釋,居然在情在理。


    和談不是買菜,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然後各迴各家。國家間的來往,嚴謹和慎重是必須的,冉國如果沒弄清楚狀況,這次和談便根本不會展開。所以,彖國的目的和條件,冉國基本早就摸清楚了,鄧睿在拍板之前,大臣們的想法還是要適當顧及的。根據虞卿蘭的分析,冉國主戰派比較強勢,所以鄧睿安排了今天的會麵,也安排了汪一坤的介入。以老汪的性格,君前失儀肯定是常態,平日裏鄧睿不與計較,換成外交場合,要追究一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老汪一入坑,鄧睿的目的就達到了,一來教訓下平日沒規沒矩的家夥;二來以自己的方式向大臣們釋放和談決心的信號;三來嘛,搬開了和談路上的障礙,彖國隻要有誠意,和談已是水到渠成。一石三鳥,鄧睿整合資源的利用效能,與虞昊可謂不分伯仲,都是宗師級別的存在。


    鄧睿安排這次會麵的效能,其實還不止這些,對於施需田和汪一坤,那句“同心同德”也大有深意。


    “待過得幾日再談,估計便有結果,如果談得太快,條件提少了影響心情不說,顯得太迫切,和談的約定也難以長久。”虞卿蘭說完,葉晨和王偉均點頭稱是。不愧是天龍陸外交專家,這些潛規則玩得與吃飯一樣稀鬆平常。鄧睿還在大殿上坐著,使團這幾人,從到了朱雀,人身安全就由冉國負責了,想死都不一定能成功,冉國又怎會真把三人捉去砍頭。


    “一會兒咱們去趟龍氏行館,讓他們幫著一起找婷兒。”這才是虞卿蘭真正擔心的事,葉晨反而顯得太沒心肺,趕緊應下。


    說起來,葉晨與龍氏的合作,讓彼此都賺了不少,朱雀城的龍氏行館還是那麽高大上的存在。列國的龍氏行館之中,最能賺錢的就是朱雀這一家,說起來,葉晨與龍閔也甚是有緣,這位三當家看起來就像不會老似的。


    葉晨三人受到了龍閔的熱情接待,龍氏行館的情報網能夠有效利用起來的話,尋找虞婷的下落便多了一層助力。


    轉眼幾天便過去,葉晨入宮與施需田會麵兩次,既沒見到鄧睿,也沒見到汪一坤。冉國息戰的態度很明確,近陽的爭議,葉晨給出了鄧睿也無法拒絕的條件:近陽對冉國觀摩團開放;合薩銘慶殿對冉國觀摩團開放;北鐵一郡的所產出的精鋼,冉國有權優先平價購買。


    冉廷的鴿派,這迴大勝,打仗可以獲得更多的經濟資源,但並不能獲得科技、或者一套效率更高的國策,現在好了,彖國開放近陽和銘慶殿,把自己的新政和戰爭科技展示出來,和平的誠意爆棚。鷹派們急於想打壓甚至吞並彖國,主要的理由之一,便是彖國在科技和政策方麵的突進,所引發的焦慮。因為這兩方麵實力的提升,對於國家綜合國力提升所造成的影響是相當巨大的,並非疆域擴大或者經濟能力提升就能輕易彌補。


    葉晨這個思路,最早是由景衝提出來的,簡彖兩國既然是戰略同盟關係,那麽互信互利就是基礎共識,彖國已經展現出來的的一些黑科技,對戰爭結果的影響已經起到明顯的作用,於是景衝提出了知識共享,以及戰略資源共享。在葉晨出發與冉國和談之前,彖國精鋼的出口,早已同簡國簽下了秘密協議,不然萬言宅那兩枚天龍令,彖國是休想得到的。


    景衝的想法,被葉晨做了些深化,再與虞昊的腦筋一碰撞,彖國的戰略頓時清晰起來。出於戰略層麵的考慮,虞昊才命葉晨出使三個鄰國,冉國完事之後,順路去簡國做做樣子,再往容國談一談。冉國和簡國都搞定了,那麽容國就相當好談了,如果不識抬舉要一較高下,彖國隻對北線作戰,加上容國與簡國狹長的邊境線,容國無疑將自討苦吃。


    使團的冉國之行,一切還算順利。一段時間的來往與交涉,使團與施需田的關係已經很融洽,彼此感覺私交還不錯。這一日,施需田得知葉晨將往簡國,特地請葉晨帶一封私信給景衝。這兩人幾無交情,葉晨還沒問,施需田便主動開了口。列國的外交,基本就是由大臣們先表明下態度,探探口風,然後一步步相互走動來開展的。


    這封私信相對複雜一些,幾個月前冉國和離國的邊境發生了幾次不愉快的衝突事件,幸虧兩國都十分克製,否則差點演變為一場新的戰爭。紛亂平息之後,事情的起因,居然是簡國蓄意策劃的行動,目的就是破壞冉離兩國的關係,冉國這邊證據確鑿,始作俑者就是沐世,景衝身邊的大紅人。


    施需田分享的這個消息,著實讓葉晨意外了一把,若所言不虛,沐世所策劃的行動,其結果就是赤裸裸的簡國利益,不論是不是景衝指使,景衝肯定是說不清了。


    葉晨在山水閣駐留期間,離國南北不平靜的消息也是見了幾次,當時還不太在意,原來裏麵大有文章。包括近陽西麵冉國駐軍的增加,葉晨還小緊張了一會兒,冉國這個動作根本就是做給簡國看的,那時候,離國要是家裏多有些餘糧,說不定又一次針對簡國的多方向戰爭就再次爆發了。


    冉國這支兵馬現在還在擴充,時不時與簡國摩擦一下。冉國鷹派那幾位倒是很亢奮,隻要能打仗,其他的不重要。施需田為了冉國的平穩,也是把心都操碎了。


    又一日,葉晨到了龍氏行館,探問先前委托的進展,居然一無所獲,虞婷難道發生了不測?葉晨和談成功,最近心情還過得去,但每每想起虞婷被綁架,便食不知味。堂堂彖國公主被人擄走了,朝廷也就那點動作,虞昊好像並不上心,否則,就算人沒找迴來,蛛絲馬跡總該有一些。而葉晨自己,列國這一大圈繞迴去,最快也是夏秋,想到此節,更是心急如焚。


    不知不覺路過相國寺,方丈大師成開,也是老熟人了,當年闖了禍,還在此暫避過幾日。葉晨索性拴了馬,入寺參拜,順便布施供養。成開大師精神健旺,禪心空寂,得知葉晨造訪冉國和談之事已定,也是高興。品茗之時,葉晨心中煩悶,說起了虞婷的事,希望能得大師開解一二,卻有了意外的收獲。


    莫道因果遲,緣法自有時。莫嫌福德淺,修行誠不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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