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珊醒來後,在炕上躺了半月,方才能起身,便向劉百成追問趙大鵬死之詳情,劉百成向王玉珊和盤托出。這王玉珊聽完又昏厥過去,過了二個月才慢慢從悲傷中恢複過來。


    那劉百成和周君對王玉珊以母相稱,讓劉嵐叫其奶奶,一家人對其百般照顧。那趙大鵬的遠房親戚也時常來照看,得知此事,慢慢地村裏人才知劉百成之真實身份,對其更加敬重。


    那劉嵐聽完劉百成敘述之事,不解地問劉百成:“爸爸,你說這拳論有那麽重要嗎?”


    劉百成道:“你跟我學拳,就不需要拳論了。可是那些我不願意教他拳的人來說,就隻能看著拳論學拳了。所以日本人看到我師父不教他們拳,就想盜取拳論了。你好好練,等我死之後,這拳論就得由你傳承了”


    一日張清宇早早地來到學堂對劉百成道:“你快準備一下,騰飛來信,今天縣長要來視察學堂了”,劉百成道:“有什麽好準備的呢,就如往常那樣按部就班地教拳教課唄”


    張清宇一想也是,就叫人從家裏端幾盆花來,點綴一下。


    將近晌午時,張騰飛和縣長李義芳帶著幾個人坐著一輛馬車來了,張清宇帶著幾個老者趕緊應了上去,正趕上劉百成在給孩子們上課,在講唐詩。張騰飛和李義芳等就在課堂外麵看。村裏人聽說縣長來了,都陸續集聚在學堂看熱鬧。


    下課後,劉百成與李義芳、張騰飛見麵客套幾句後,就招唿孩子們練拳,然後推手,李義芳和張騰飛挺感興趣,也上去跟孩子們推了一會,驚唿孩子們力氣大,像山一樣推不動。


    然後李義芳等看了一下學堂環境,就對著眾人講話:“鄉親們,現在我們和日本人處於相持階段,日本人已經無力發起大的進攻了,所以我們現在大概不會遭到戰爭了。既然安全了,就要發展各種工作,包括教育。劉百成在沒有政府支持的情況下把這個學堂辦得風生水起,是我們縣裏的典範。我迴去後爭取財政支持一下學堂,應該給劉百成、周君這樣的義務教育者發工資了,學堂環境也要改善了”


    李義芳說完,村裏人不住叫好。張清宇等請李義芳去家裏吃飯,李義芳說尚有公務就迴去了。


    原來是張清宇總對張騰飛叨咕劉百成辦學之事,想讓政府支持劉百成一下,也好讓劉百成有一個正經名分。那張騰飛是地區專員的秘書,正好管著縣長,他跟縣長一說,縣長合計也正需要這麽一個地方自己辦學的典型,就決定去看一下,把這個標杆樹立起來。


    果然一個月後,縣裏來人給劉百成和周君做了教師登記,補了一年工資,還派人維修了學堂,安裝了一個大鐵門,掛了一塊牌匾:“安平鄉文武小學校”,從此學校名聲大起,附近村莊人都鬆孩子來學校學習。


    劉百成和周君由於補發工資一下子得了這麽多錢,不知所措,倆人合計一下,就出一部分錢去縣裏買了幾匹布料,請個裁縫來學堂為學生量體裁衣,為每個孩子都做了一套中山裝,算是校服了。


    這小喜子和李進穿上校服後,十分愛惜,每次打架都要將校服脫下,打完再穿上。就這樣打了幾年,也沒有分出個子午卯酉來。


    轉眼已經過去幾年,跟劉百成學拳的第一撥孩子,都已經長大成人了,離校後有人繼續念書,有人迴家幹活。那小喜子也用上大名,叫張騰明了,與李進一起去縣裏念書了。二人臨去縣城之前,還為與劉嵐告別打了一架,最後結果是張騰明頭一天與劉嵐告別,李進第二天告別。


    那劉嵐也想去縣城念書,但周君擔心一個女兒家的一個人在縣城不方便,還是自己在家教育吧。


    張騰明和李進進城那天,劉百成帶著劉嵐來送行。這張騰明在村口看著劉百成和劉嵐走過來,就對李進道:“你昨晚才見到劉嵐,今兒就不許你和劉嵐說話了”,那李進哪裏肯服,哼了一聲說:“就說就說,你管不著”,要不是父母都在場,就又要打起來了。


    那劉嵐明知道這張騰明和李進為了她而打了好幾年,卻好似沒事一般,其實她沒看上他倆,除了自己歲數比他倆大兩歲以外,心裏實在是沒有什麽感覺。後來劉嵐明確告訴他倆不要再打了,她誰都不喜歡,他倆卻不以為然,打成習慣了,依然想著打贏者會得到劉嵐。在這個地方,除了他倆,還有誰配得上劉嵐呢!


    劉百成走過來對張騰明和李進道:“你們這撥孩子學拳,就你們倆得到的多,算是入了內家拳的門了,這內家拳是我們民族的寶貝,你們進城後一定要堅持習練,不能荒廢了”,那張騰明和李進眼睛一直暗瞅劉嵐,對劉百成哼哈答應。


    劉嵐對他倆說:“你們倆以後像個人樣,不要再打架了。看到班裏有漂亮女生就去追,做個新生活的學生”。這次劉嵐的話有點讓張騰明和李進傷心了,因為一會就要分別了。


    張騰明和李進進了縣城,倆人平時不打架了,但依然明爭暗鬥,重新約定以後每半年放假期間迴家比武招親一次。


    倆人在學校接觸了新的生活,心智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抗戰愛國、為前線捐款、發行刊物,到上街宣傳蔣委員長提出的新生活運動等,一天忙到晚,不亦樂乎,很快把劉嵐壓在心底了,偶爾沒事幹時才會想起來她。


    張清宇的二兒子張騰博從美國迴來了。他在美國學醫,這次要在國內呆一個假期。張騰飛特意去港口接他,他對哥哥說想要參軍抗戰,好多留學生都迴國參加抗戰了。張騰飛說:“每個人在社會上都有每個人的地位和作用,你手無縛雞之力,不會打槍放炮,如何當兵?你的作用就是學好醫術,然後迴來為受傷士兵看病。士兵很多,但醫生難求”。張騰博覺得有理,遂打消了這個心思。


    張騰博迴到村裏,問他爸爸村裏有什麽變化,張清宇第一個說的就是文武學堂,練內家拳,靠心力打人,老厲害了。劉百成老師是內家拳大師,他的師父為了保護內家拳論被日本人打死了等事。這張騰博是學醫的,哪裏相信什麽內家拳、心力。雖然如此,拜訪完各家親戚後,就去學堂看看,那是他讀書起步的地方。


    他老遠看到學堂的大鐵門,聽到裏麵有小孩子的聲音,就迴想起自己小時候在學堂念書的事,恍如夢裏。他進了大門,就看到院子裏一群孩子在相互推搡,以為是在打架,就上前把其中兩個孩子拉開。那兩個孩子看他一眼,沒理他,又推搡起來。張騰博大聲說:“不許打架”


    “他們是在練拳呢,不是打架”,劉百成一邊說一邊走過來,問張騰博:“你是張騰博吧,才從外國迴來”


    張騰博道:“你怎麽認識我呢”


    劉百成大笑道:“就你這身打扮,誰猜不到啊”


    張騰博又問道:“這孩子們練的,就是內家拳嗎。啊,我爸爸說的您在學堂教內家拳,您就是劉百成叔叔吧”


    劉百成道:“嗯,我就是劉百成。來,你與這幫孩子推推手,沒有什麽規矩,你想方設法把孩子推倒就行”


    張騰博將信將疑,劉百成向一個高個子男孩招手:“你來跟他推”


    那高個子男孩跑過來,還是比張騰博矮半頭,他見張騰博站著不動,就上前把手搭在張騰博胳膊上說:“來,推啊”,使勁推了張騰博一下,張騰博也就與他對抗起來,卻不曾想他完全推不過那孩子,那孩子渾身就好像泥鰍一樣,他的手推到孩子身上,孩子身體一動,他的勁力就滑走了,任憑自己有多大力氣也使不到或者身上。


    劉百成說:“好了,這個孩子靈巧,你再跟那個力氣大的試一試”,說完又向另一個稍微壯實點的孩子招手。


    這張騰博對這內家拳有點興趣了,就又與這個壯實的孩子推手,這個孩子不似第一個孩子靈活,張騰博的勁力都能使到他身上,但是這孩子卻紋絲不動,兩人僵持一會,這孩子以發力,就把張騰博推得連連後退。


    劉百成又叫停了他倆,領張騰博在學堂逛一圈看看。學堂出名後,各村孩子都來,學堂沒有太大地方供孩子們住,孩子們就不住學堂了。原先孩子們住的房子,現在改成教室了,周君正在裏麵給孩子們上文化課。


    張騰博一邊看一邊給劉百成講他在這裏念書時發生的事,逗得劉百成一直笑。轉了一圈後兩人進了劉百成家,劉嵐正在縫衣服,見到他倆進來就站起來問好。張騰博在村裏呆幾天也沒有見到過像劉嵐一樣儀表端莊、落落大方的女子,不覺耳目一新。那劉嵐在村裏住好幾年也沒見到像張騰博這樣舉止優雅的男人,也不覺臉一紅,就急忙給張騰博倒水沏茶,掩蓋過去。


    這張騰博坐下來問劉百成:“劉叔,你說這孩子們是怎麽練出那麽大的力氣的?”


    劉百成當然不會放過任何一次傳播內家拳的機會,尤其是對於張騰博這樣的學者了,他想了一會說道:“我聽我們武術界裏出過國的人說,美國有一種技擊運動,叫拳擊。我倒是沒有看到過拳擊是什麽樣子的,隻看到那個人給我們演示了一下。你在美國,不知道你看過拳擊比賽沒有?”


    張騰博道:“我和同學們經常看,拳擊在美國很受歡迎的”


    劉百成道:“那你給我講講打拳擊是怎麽發力的”


    張騰博是學醫的,這些他怎麽會不知道:“腳蹬地使得身體獲得地麵的反作用力,然後用腰胯的旋轉把反作用力打出”


    劉百成道:“好,我們可以把向下的腳蹬地的力量稱之為壓縮,把腰胯的旋轉還叫旋轉,那麽拳擊就是用壓縮旋轉發力的。即壓縮生成豎向能量,旋轉生成橫向能量,壓縮旋轉生成的下行腳蹬地的能量越大,身體才能夠獲得越大的上行技擊能量,對不對?但是拳擊的壓縮旋轉,能不能發出人體所能夠發出的極致力量呢”


    張騰博聽著劉百成的話不住點頭,心想這個拳師竟然會用科學方法分析傳統武術,不簡單啊。但是劉百成提出的最後一個問題卻真把他難住了,他想了一會說:“應該能吧。我們在看到過拳擊運動員的訓練,他們訓練的方法和目的就是為了獲得巨大的力量的,教練教拳擊選手怎麽樣把腳蹬地而獲得的上行能量從腿腳傳到腰胯,怎麽樣再讓胳膊放鬆,通過腰胯的旋轉力量把拳頭打出去。所以我想,通過不斷的習練就會發出人體所能夠發出的極致力量”


    劉百成道:“但是拳擊運動員的上半身是不能生成下行腳蹬地的能量的,除了上半身的體重以外,就是說拳擊的發力方式中,上半身隻能貢獻出旋轉的能量而不能貢獻壓縮的下行能量,是不是?”


    劉百成這句話一下子把張騰博鎮住了,他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從來沒有對人類的發力方式有過疑問,他想了一會說:“那上半身得怎麽樣發出下行能量呢?,從人體結構上來看,這是不可能的啊”


    劉百成大笑:“這內家拳,就是要把不可能習練成為可能!你打過秋千嗎?”


    張騰博愣了一下,理解了劉百成的意思:“對,坐在秋千上時,我們隻能用上半身向下‘拱’秋千而讓秋千動,這個‘拱’,其實就是上半身在壓縮旋轉”


    劉百成拍了張騰博肩膀一下說:“對,你說的這個‘拱’,就是上半身發出下行腳蹬地的能量的方法。但是這個‘拱’的方法太笨拙,是不能用在技擊實戰中的。內家拳,習練的就是周身整體壓縮旋轉,就是讓身體在一條腿上生成周身整體壓縮旋轉的下行能量,從而使身體獲得比拳擊手更大的下行腳蹬地的能量,這樣獲得的上行技擊能量就比拳擊手的能量要巨大!”


    張騰博恍然大悟:“啊,怪不得這幫孩子能有那麽大的勁力,是他們在用周身整體壓縮旋轉蓄發能量啊”


    劉百成起身道:“對,這就是內家拳的原理,這內家拳,就是為了追求比肌肉緊張發力更加強大的能量和力量才被發明出來的。來,我給你做一下周身整體壓縮旋轉的動作”,劉百成一邊說一邊給張騰博做重心轉換的動作示範,張騰明跟著學。


    二人練了一會,張騰博問道:“可這重心轉換利用的是自身體重,不能生成大於體重的能量啊”


    劉百成道:“習練重心轉換的目的不是為了發力,而是為了引帶出心力,身體在能夠控製心力後,心力就能夠拉動上半身與下半身共同以壓縮旋轉的方式生成下行腳蹬地的能量了”


    張騰博道:“心力?什麽是心力?”


    劉百成道:“心力,就是我們的心髒的能量”,劉百成把心腎交合水火相濟的理論給張騰博說了一遍,張騰博似懂非懂。


    劉百成道:“你體驗一下心力,來,你推我,我不用手,你看看能把我推到不?”


    張騰博就退劉百成,劉百成把手背到身後,隨便讓張騰博推。劉百成先是沉下心力與張騰博的勁力硬頂一下,然後心力運行周身,不再與張騰博勁力硬頂,而是隨其勁力而動,張騰博好似在推一氣球,渾身力氣總是使不出來,無法推動劉百成,而從外形動作看來,劉百成卻絲毫不用勁力。


    張騰博推了一會累了,放下手道:“您說的這個與肌肉緊張發力不同的發力方式,確實很神奇。但是根據科學原理,肌肉收縮是由腦產生電信號傳遍到肌纖維內部,觸發肌纖維縮短而蓄發能量,這個機製是肌絲滑動原理。但是您所說的周身整體壓縮旋轉卻讓每塊肌肉放棄了緊張收縮,怎麽可能蓄發能量呢?也就是說您說的習練方法竟然能夠改變肌肉的能量蓄發方式,讓肌肉在不緊張收縮的狀態下做功。這太不可思議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簡直是顛覆了科學原理,難道肌肉不會有除了緊張收縮以外的做功方式!”


    劉百成當然無法用語言反駁張騰博的科學道理,隻能說:“內家功夫,隻有練出來你才能相信,我卻不能說出其中的科學道理啊”


    張騰博是絕對不相信心力和說明五行之力的,uu看書 .ukansu.co 劉百成越對他解釋,他越覺得劉百成說的是一種迷信,但他卻無法否認劉百成的內家拳所展現出來的神奇勁力。二人正在爭論,張清宇叫人來找張騰博迴家,張騰博與劉百成道別後就迴去了。


    這張騰博是絕對相信科學的,雖然他不否認劉百成的內家拳很神奇,但絕不是什麽心力和五行之力的結果,肯定會有其他的科學機製形成的。張騰博出國後經過科學觀念的熏陶,對國人的迷信思維深惡痛絕,所以他竟然對劉百成心生厭惡之感。


    張清宇家來了一個親戚,讓張騰博迴家見一麵。送走親戚後,張清宇問張騰博:“你可領教了劉老師的功夫?”


    張騰博道:“劉老師習練功夫幾十年,固然有超越常人之功夫。但是此人被迷信所擾,竟然用什麽五行之力玄幻內家拳,故弄玄虛,疑神疑鬼的,不可取啊。現在國家戰亂,貧困日甚,完全沒有科學研究,卻不知國外之科學已經發展到何種程度了。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徹底改變了人們普通的時空觀念,並用此科學方法預測宇宙之變化;而普朗克、波爾等人的量子力學,已經在觀測比一粒沙子還小十萬倍、百萬倍之粒子;在醫學方麵,人類已經能夠移植角膜,在動物身上已經能夠移胰髒腎髒,卻沒有發現心肝脾肺腎會有力存在。在全世界科學發展到如此的今天,劉老師還在固守迷信,可悲可歎啊!”


    張清宇沒想到兒子會如此貶低劉百成,生氣地說了他幾句,張騰博卻好似取得一個與偽科學交戰的勝利。


    假期結束後,張騰博迴美國繼續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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