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看此章請單曲循環鳳凰傳奇改編的《將近酒》)


    ……


    燕楚狂從樓上走下來,剛好遇到被鶯鶯燕燕簇擁著的翠花。


    他心裏裝著好事,嘻嘻哈哈走到翠花跟前,勾起翠花脖子嘿嘿道:“我說崔大官人,找到意中人沒?良宵苦短,咱們得及時行樂啊……你放心,今天所有的開銷都算在兄弟頭上!”


    “夠仗義!”翠花朝燕楚狂伸出大拇指,然後一手牽著一個女子,“仗義”地上了樓。


    留下燕楚狂看著那三道背影目瞪口呆。


    這翠花……深藏不露啊!


    可誰知翠花上去的快……下來的更快。別說一炷香功夫了,也就點個香的功夫,翠花就提著褲子衣衫不整地跑了下來。


    剛剛那兩位被他牽上樓的女子還扶著欄杆朝樓下使勁喊道:“壯士,您別走哇,怎麽才脫個褲腰帶,您就‘一瀉千裏’了?”


    “我的好哥哥,快上來吧,奴家這兒有咱們荔枝閣祖傳的五石烏頭丸,哥哥不妨使一使,管保您用後龍精虎猛,威猛無匹……”


    望著翠花那張紅到了脖子根的臉,燕楚狂捂著肚子笑出了眼淚。


    ——才脫個褲子就“一瀉千裏”了,那就是啥事兒也沒幹成嘍?


    此時的聞竹閣內,驚蟄姑娘望著正襟危坐的唐棠,微笑道:“公子想必也是第一次來風月場所吧?”


    唐棠點頭。


    驚蟄姑娘把蒙在臉上的白紗取下,那一瞬,屋裏搖曳的燭火似乎都黯淡下來。


    唐棠隻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子,就被那張完美無瑕的臉給驚豔到。可他也隻是愣了一下,就趕緊扭過臉去,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公子果然與其他男人不同。”看到唐棠舉動,驚蟄姑娘輕笑道:“別的男人看到我,都恨不得立刻撲上來吃了我,就連你的那兩位同伴,剛剛也是如此。”


    “他們倆,其實與你說的那些人……不一樣的。”說到翠花與燕楚狂,唐棠搖了搖頭。


    別人都是“有賊心沒賊膽”,可這兩個家夥,雖然“有賊膽沒賊心”、嘴裏卻偏要占點便宜討人嫌。


    “那公子呢?”驚蟄姑娘見唐棠發愣,盯著他笑道。


    “我……”唐棠不知該如何評價自己。


    驚蟄姑娘望著唐棠的眼睛,認真道:“自從第一眼看到公子,弟就覺公子有些……怪異。公子雖然一身讀書人裝扮,弟卻覺得公子不是讀書人。可多看幾眼後……又覺得再沒有比公子更像讀書人的人了。”


    聽到驚蟄姑娘自稱“弟”,唐棠毫不奇怪。


    古時就有懷才女子渴望能與男子平等交談,她們不信奉“女子無才便是德”之類的封建禮教,也不想去做男人的附庸,所以自稱“女弟”。這位驚蟄姑娘想必也是這樣的奇女子。


    驚蟄姑娘見唐棠隻是笑而不語,便開口問他道:“公子覺得‘荔枝閣’這個名字俗不俗?”


    唐棠知道這是驚蟄姑娘這是在考自己,笑道:“雲川美酒配荔枝,妙不可言,何來俗字?大魏詩聖有‘憶過瀘戎摘荔枝,青楓隱映石逶迤’一詩;我還知道有‘夢裏江陽荔枝丹,覺來枕上五更寒’一句。雲川美酒雲川水,雲川荔枝雲川人,不知俗字怎解?”


    聽到唐棠一席話,驚蟄姑娘微笑道:“公子學富五車,倒是弟貽笑大方了。”


    唐棠搖頭:“驚蟄姑娘雖是女子,卻巾幗不讓須眉,唐棠佩服。”


    聽到唐棠的話,驚蟄姑娘神采奕奕道:“公子也覺得女子讀書不為過?”


    楊素搖頭:“驚蟄姑娘雖是女子,卻有易安先生之風,唐棠佩服。”


    “易安先生是誰?”驚蟄姑娘皺起了眉頭。她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額……易安先生啊,是我看過的一本書裏杜撰的名字。”唐棠抹汗道。


    如今是大唐,還沒到宋。驚蟄要是聽過“易安居士”的名號那才見了鬼呢。


    “哦?還望公子為弟講一下這位‘易安先生’的故事。”驚蟄姑娘來了興致。


    唐棠無奈,隻好將易安居士李清照的故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驚蟄姑娘聽得神采奕奕。


    她從未聽說過這麽一位才華橫溢的奇女子,更是為這女子擅長的“長短句”所沉迷。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驚蟄姑娘發現這位奇女子作出的“小令”,用琵琶彈奏出來竟有一種別樣的魅力!


    驚蟄姑娘一曲彈罷,想起剛才唐棠提到的這位易安居士與另一位名叫蘇東坡的大詩人的一段公案,她看了一眼唐棠,低頭道:“剛才公子提到易安先生,不知公子對她作何評價?


    唐棠皺眉道:“我一介書生,蚍螳評論這種大家……有些不妥吧?”


    驚蟄姑娘輕笑道:“公子隻是說說自己的看法,又不是蓋棺定論,何必太過拘泥?”


    唐棠點頭。他想了想,沉聲道:“易安先生的才情舉世公認,她的詩詞如‘征鴻過盡’、‘月滿西樓’,令人五體投地。”


    說到這裏,唐棠話鋒一轉,接著道:“可她的治學態度,我雖是一介無名後輩,卻不敢苟同。”


    驚蟄姑娘不禁來了興致:“不知公子有何見解?”


    唐棠看了一眼驚蟄姑娘,見她滿臉期待,歎了口氣,無奈道:“姑娘還是請出筆墨吧。”


    聽到唐棠的話,驚蟄姑娘美目開始發光。她將琵琶收下,攤開宣紙,親自幫唐棠研起墨來。


    唐棠潤了潤筆,也開始用驚蟄姑娘第一次見到的“長短句”在宣紙上吐字如龍:


    “閨裏怨尤多,


    江畔風波少。


    已是匆忙誤晚春,


    卻道花開早。”


    “花落莫生悲,


    潮去無相擾……”


    驚蟄姑娘讀到這裏,唐棠卻停下筆來。驚蟄姑娘輕聲道:“公子為何停筆?”


    唐棠似乎在猶豫要不要接著“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他思慮再三,最終還是挺直腰杆,寫下了最後兩句:


    “莫笑‘風流’、‘故壘’癡,


    徒惹今人笑!”


    驚蟄姑娘剛才見到這首《卜算子》的上闕,就知道唐棠在暗諷易安先生。等唐棠寫出“風流”、“故壘”幾字,便知他是在嘲諷剛才提到過的李易安批蘇東坡“不協音律”這件事。


    她歎了口氣,幽幽道:“公子最後兩句,算是蓋棺定論了。”


    唐棠默然道:“有人高唱‘大江東去’、有人低吟‘曉風殘月’,本就是我華夏文化的魅力所在,不分高下雅俗。李易安嫌棄蘇東坡他們言語粗俗、不堪入耳,是忘了小令不是天生地長的,也是從山歌漁調、楚賦魏詩一步步衍生而來。既然如此,為何要裹足不前、固步自封?”


    “怪不得公子說李大家‘徒惹今人笑’……莫笑古人癡,徒惹今人笑。公子滿腹經綸,弟佩服。”


    驚蟄姑娘向唐棠施以文人之禮。


    唐棠也起身,還了一禮。


    驚蟄姑娘見唐棠表情嚴肅,捂著嘴嬌笑道:“好啦,公子今日創出這‘長短句’,假以時日肯定會由荔枝閣傳遍九州,uu看書.ukanshu.om到時候,公子可就是一代詞祖嘍……”


    見唐棠不說話,驚蟄姑娘有些撒嬌道:“良辰美景,不知公子有沒有興致聽小女子撫琴一曲?”


    唐棠笑道:“若是鐵板琵琶配塞下曲,更好。”


    聽到唐棠的話,驚蟄姑娘笑容更璨。她由內室取出一把鐵板琵琶,順便換了一身大紅衣裳。


    驚蟄姑娘懷抱琵琶,緩緩走到椅子上坐定,試了試音,一曲詩仙唐白當年遊覽天下所作的《將近酒》在錚錚琵琶聲裏娓娓道來。


    起初,驚蟄姑娘在彈。


    隨著曲入高境,她閉上一雙美目,開始變彈為拍!


    於是,那股在詩裏激蕩而出孤傲與豪邁,也如黃河之水,從天上來!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迴!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


    鍾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複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唿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唐棠閉上雙眼,靜靜聽著這首慷慨激昂的琵琶曲,腦海中是那位站在祖龍山千年的白衣,畫地為牢,不願下山半步。


    他實在想不明白,這位一聲放浪不羈本應一生灑脫的白衣,為何卻如同一曲《將進酒》,有豪邁從天而來,卻成了嘯傲千古的悲壯,奔流到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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