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兒手中的點心掉落在地。


    “幽絕哥哥!”小彌在旁大吃一驚,驚唿出聲。


    栗原一拳擊出,卻被幽絕身上白光彈開來。


    “幽絕!快放手!”栗原氣急喊道。


    榆兒伸出手向栗原擺了擺,示意他別亂來。


    幽絕一雙眼睛狠狠地瞪著榆兒,咬牙道:“你最好別耍花樣!”


    榆兒想說話,卻出不來聲,怒瞪著他。


    “幽絕哥哥,你快放開榆兒姐姐吧……”小彌上前伸出手,顫顫地拉住幽絕扼住榆兒的右手。


    幽絕便也鬆開了手。


    “幽絕!”榆兒得了自由,方叫了一聲,便咳個不住。


    一邊咳,一邊道:“你再敢這樣無禮,就別指望我幫你!”


    “你別以為我拿你沒辦法!”幽絕冷眼望著榆兒道。


    “我可不是怕死的小妖!”榆兒亦冷眼望著他,嘴角帶著一絲冷笑。


    栗原走至榆兒身前,將她擋在身後,道:“你問完了?可以走了吧?”


    幽絕身後忽然竄出一道紅光,迅速裹向他身後的榆兒。


    栗原情急之下,忙向紅光撞去。


    幽絕冷笑一聲,將被紅光裹住的栗原拉至身側。


    白光如刃,抵住栗原的咽喉。


    “蕭家人的死活與你無關,那這個人呢?”幽絕盯著榆兒冷聲道。


    “幽絕哥哥!”小彌亦被他此舉驚呆了,瑟瑟道,“你、你別殺他……”


    榆兒將手中冰刃對準自己脖子,咬牙道:“你若敢下手,你就試試!”


    白刃如刀,割破了栗原的皮膚。


    鮮紅的血液一滴滴滾落下來。


    榆兒將手中冰刃刺向自己!


    隻一瞬,幽絕便已抓住了她的手腕,將冰刃奪過,打向窗外。


    一隻雲中飛過的麻雀應聲落下,連掙紮也未掙紮。


    她怎麽軟硬不吃?


    幽絕心中又氣又惱。


    蕭家的事自己隨時可以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但是,要真的走到覆水難收,恐怕跟榆兒再也不可能修複。


    那麽她就真的絕對不會幫自己共赴東海殺神龜了。


    “我還會再來的。”幽絕扔下這句話,大步出門而去。


    看他走遠,榆兒向栗原道:“怎麽樣?”


    “你為什麽要這麽冒險?!”栗原卻氣急敗壞地道。


    “他才不會讓我就這麽死了呢。”榆兒向他笑道。


    小彌望著栗原脖子上的血跡,怔怔地站著。


    “就算他真的殺了我,我也不許你拿自己的性命去試探他!”栗原說著,將榆兒緊緊抱入懷中。


    “別趁機占我便宜。”榆兒推開他道。


    栗原一雙眼睛又喜又恨地望著她。


    “看來沒有這神龜之心,他那個師父必死無疑。”榆兒望著幽絕消失的門口道,“他對他這個師父,可真是忠心耿耿。”


    迴頭又向栗原道:“那邊呢,查到什麽了嗎?”


    “那個戚如歡每隔一段時間總要出一趟遠門。”栗原道。


    “去哪裏?”榆兒問道。


    “說是去遠遊,不知去哪裏。”栗原道。


    “一般什麽時候去?”榆兒道。


    “有時候一個月、有時候三五個月。”栗原道。


    “這麽神神秘秘地,一定有鬼。”榆兒道。


    “榆兒,”栗原望著她道,“如今蕭家的賜婚已經取消了,遲凜和三公主的事也會順利了,不如跟我迴青羅峰吧。”


    不管那個胖子和幽絕之間有什麽牽連、有什麽秘密,我們反正不是他們的對手,跟他們牽扯上不過白白送死罷了。


    “幽絕,他不會放過我的。”榆兒皺眉道。


    以幽絕的行徑來看,為了治愈他師父的頑疾,神龜之心必不可少。


    而上次他差點兒就得手了,大好良機卻毀在了我的手裏。


    他那次竟然沒有殺了我?


    看來那個時候他還有別的依傍,或者就是以為麒麟之力可以救他師父,所以才沒到我和神龜趕盡殺絕的地步。


    可是他現在再次封印了麒麟,又要再殺神龜,那就是說:麒麟之力對他師父的頑疾無效!


    榆兒想到這一層就禁不住打了幾個寒戰:就是我毀了他殺神龜救他師父、有可能是唯一的一次機會,他現在對我肯定是恨之入骨,時時刻刻都想把我撕成碎片吧?


    ——可是他竟然因為我而做了這麽多,那就意味著雪山晶至關重要。


    也就是說,他為了救他師父,絕不會輕易放過我。


    無論我躲到哪裏,恐怕都是逃不過他的。


    “隻有殺了幽絕,我才能活!”榆兒也算想明白了。


    栗原深吸了一口氣,望著幽絕消失的門口:“那就隻有殺了他!”


    “榆兒姐姐,你們在、在說什麽?”小彌在旁聽著,一直沒有插話。


    聽到榆兒說要殺幽絕,想起方才的情形,感到慌亂無措。


    “小彌,”榆兒拉過她的手,輕聲道,“幽絕他非常危險,你一定要小心他!”


    “不、不是的。”小彌忙搖手道,“幽絕哥哥不是壞人!”


    “他殺人不眨眼,說不定我們都會死在他手上!”榆兒提了提聲音,大聲道,“你睜大眼睛看清楚了,別再執迷不悟了!”


    小彌還是第一次看見榆兒這麽嚴肅又有點兇的樣子,不自覺地低了頭,揉捏著自己衣角,好容易才低聲說出話來:“我、我也說不好,不過,幽絕哥哥他應該、應該並不是真的很壞……”


    “這是什麽意思?”榆兒見她仍是這般說,皺眉問道。


    “在蘭沃村的時候,圓覺大師剮身贖罪,幽絕哥哥他不是嘔得好厲害的嗎?他一定不是那麽壞的。”小彌道,“方才他也沒有真的殺了栗原,不是嗎?”


    “小彌……”榆兒望著她,心中憂慮重重。


    想起在蒹葭宮中,幽絕猿杖之下,紅光如潮噴湧,人命如草芥。


    連清漪姐姐和長離哥哥也差點兒死在他朱厭杖下。


    而自己的處境更是時刻命懸一線。


    一旦失去利用價值,恐怕立刻就會被他的朱厭之力碎成齏粉……


    “不管他是自願的也好,還是被迫的也好,他現在就是個嗜血的妖魔,要千萬小心他!”栗原也對幽絕心有餘悸。


    “是啊,小彌。”榆兒拉住小彌道,“他現在非常危險,你千萬不能大意。你看他方才的情形,若不是還有雪山晶牽製他,我們早就死了!”


    “榆兒姐姐……”小彌望著她,不知說什麽好。


    “得想個什麽辦法才好。”栗原摸著下巴,沉思道。


    熙昌的靈柩迴至淨月城。


    “娘。”寧葭來到承靜宮時,承妃正對著傅立義帶迴的熙昌的遺物發呆。


    “娘,我來收吧。”寧葭拿過其中的一個小包裹,打開來,將裏麵的東西清點了一迴。


    這其中有一張小紙片,打開來看時,卻是一張藥方。


    寧葭並不識得藥方,不過,這張藥方確有個奇特的地方引起了她的注意。


    藥方箋左下角寫了兩個小字:“榆兒”。


    寧葭便將藥方悄悄收了。


    承妃將麵前的包裹打開,一件一件看來。


    “娘,你若傷心,就哭兩聲吧。”寧葭輕聲道。


    “父親走的那一天,我去送了他。”承妃緩緩道,聲音很小,似乎在自言自語,“如果早知道熙昌他不再迴來,我也該去送送他……”


    明媚的陽光照進窗欞,落在兩雙淚眼之上,似乎也被這傷痛灼傷了。


    生辰已然送出幾日,可寧陽左等右等,遲遲不見父皇下旨定婚期。


    “父皇怎麽迴事?我成親這麽大的事都不放在心上嗎?”


    寧陽等不得,便找到偏殿來。


    進了門一邊行禮一邊已然搶出口:“父皇,怎麽還未下旨?”


    永平帝皺眉道:“你都要出嫁了,也該穩重些。”


    寧陽拉住永平帝胳膊:“我知道了,那父皇就趕快擬旨定婚期吧,我看今年秋天就很好。”


    永平帝向常福擺擺手:“你們都出去吧。”


    常福便領著一眾宮人出去,迴身掩上了殿門。


    空空的大殿就剩下永平帝和寧陽兩個人。


    永平帝望著寧陽,肅色道:“寧陽,這關係你一生的命數,有些事,不能強求。”


    “這是什麽意思?”寧陽道。


    永平帝就將天玄道長所言緩緩說與她聽,勸她道:“你們命數不合,這親事還是慎重吧。”


    寧陽聽了卻絲毫不以為意:“命數怎能靠一次合生辰就能定得了的?”


    “天玄道長神力可敬,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永平帝還欲再勸。


    寧陽卻雙膝跪地:“這是寧陽自己的選擇,無論將來如何,絕不後悔。”


    永平帝無奈:“你也太任性了。”


    寧陽起身來拿起一支筆塞到永平帝手中。


    永平帝便擬下了婚期,就在今秋。


    寧陽歡歡喜喜地出了殿門,驍騎衛校尉廉英來報:今日禦品庫例行盤點,發現丟失了斷流壺、初音笛等幾件稀世奇珍。


    最令人擔憂的是,那顆能助長千年妖力的凝霜丸也不翼而飛。


    永平帝大驚,連忙召天玄道長前來商議。


    永平帝道:“當務之急應立刻全城搜捕,務必捉拿竊賊,尋迴失物。”


    天玄道卻道:“凝霜丸的下落一直不為人知。如今大肆搜城,反而走漏了消息,隻怕會有大量妖物湧來淨月城,反而不妙。”


    永平帝聽了點頭道:“正是。”


    於是點了三隊禁軍暗使一共十五人,令他們暗中尋訪失竊之物的下落。


    “如若是為妖物所得,恐怕已化得凝霜丸之力。你們若尋見了那個妖物,不可擅自動手,立刻報我知曉。”


    “是。”暗使領命而去。


    山間快馬不一時已奔進淨月城。


    很快,快報被呈至永平帝禦前:明丹使者前來謁見,不日將入淨月城。


    永平帝放下快報:“明丹使者才迴轉不久,這麽快又再入淨月?”


    且說幽絕再來客棧時,榆兒便板著臉,並不理會他。


    “你還有臉來?”栗原怒瞪著他道。


    “幽絕哥哥,你、給榆兒姐姐道個歉吧……”小彌向幽絕柔聲道。


    幽絕望了望坐在窗前,手托下巴望著窗外高柳的榆兒,冷著臉坐下了。


    小彌倒了一杯茶,遞到幽絕麵前,向他微笑著點了點頭。


    幽絕望了望她,接過茶杯,走到榆兒近前,遞了過去。


    榆兒仍望著窗外,仿佛並未看見。


    “誰見過這麽盛氣的道歉?”栗原哼道。


    “幽絕哥哥,你說句話呀。”小彌催促道。


    幽絕想起暗室中,自己竟連那樣的屈辱都受了,心中更是不悅。


    但自己受下這些,所為何來?


    這麽一想,便開口道:“前日多有得罪,別見怪。”


    榆兒側頭望著他嘖嘖道:“真是尊口難開啊。”


    小彌忙上前抓住榆兒衣袖道:“榆兒姐姐,幽絕哥哥已經道了歉,你就別再生氣了。”


    “好,那我就看在小彌的麵子上,暫且原諒你這一次,若再有下次,可別怪我翻臉。”榆兒道。


    “多謝。”幽絕隻淡淡道。


    榆兒接過他手中茶杯,喝了一小口,將杯子彈迴他手上。


    幽絕接在手中,茶麵平靜如常,一滴未灑。


    榆兒望了他的臉一會兒,開口道:“幽絕,你總是這樣冷著臉,我們也不好相處,不如今日咱們說說清楚。”


    “說什麽?”幽絕道。


    “若你真想我幫你,那你總得先幫幫我,我若得了你的好處,一定會報答你的。”榆兒道。


    “會幫我殺神龜嗎?”幽絕立刻盯著她問道。


    “你也知道,神龜是救過我的命的。”榆兒道,“要我幫你殺它,總得要有抵得過去的交情吧。”


    “那你要我怎麽做?”幽絕道。


    “你若能救得我十次,我便應了你。”榆兒道。


    栗原在旁望著二人,並不言語。


    “幽絕哥哥,你不能不殺神龜嗎?”小彌在旁憂心忡忡地道。


    幽絕沒有理會小彌,皺眉向榆兒道:“十次?那要到什麽時候?”


    若是要十年、甚至更久,豈不是要絕了師父的命嗎?


    “說十次就是十次,你不同意就算了。”榆兒別過頭去道。


    “三次!”幽絕道。


    “你可真會還,不行,八次!”榆兒道。


    “五次!”幽絕走近兩步,緊盯著榆兒道,“師父頑疾難除,隨時會有性命之憂。”


    榆兒望著他想了一迴,道:“好吧,五次就五次。不過,以前的不算,從現在開始算。”


    “好。”幽絕道。


    “小病小痛不算,需是生死之間的方算得。”榆兒道。


    “你經常被人追殺嗎?”幽絕道。


    “這個嘛,說不準。”榆兒翻眼看了看天道。


    “好。”幽絕不再多問。


    “還有。”榆兒道。


    “還有什麽?”幽絕又皺了皺眉道。


    “以後不許對我無禮,也要保護好栗原和小彌他們,否則,就算今日的約定作廢!”榆兒道。


    “可以。”幽絕道。


    “好了,那就這麽說定了。”榆兒道,“我們擊掌為誓!”


    說著便舉起一隻右手。


    幽絕亦伸出右手,與她三擊為證。


    隻不過,他的右手籠罩了一層微微的白光。


    “你!”榆兒變了臉色。


    幽絕扼住她右手手腕,翻過掌心來。


    她的虎口處夾了一枚小小的蜂針,針芒處黝黑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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