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負與梁殊也是相互對視一眼,他們也知道此時不能再將涼國君臣逼得太緊了,於是拱手道:“外臣告退,還請王太後盡快給出答複,讓我等也好迴去複命。”


    隨後,馬氏隻留下了張瓘兄弟和宋混兄弟四人,讓其他的大臣都暫且退下。


    馬氏看向張瓘:“大將軍,秦軍的大部隊現在到了何處啊?”


    張瓘臉色難看的迴答:“秦軍之前趁著我與易揣等人交戰的時候,便突襲河州,現在恐怕整個河州都已經落入秦軍的手中了吧。”


    張瓘其實並不知道,苻菁現在隻是拿下了武始、興晉、大夏三郡和枹罕城,至於河州剩下的幾郡,苻菁則是想著不戰而屈人之兵。


    聽完張瓘的話之後,馬氏與宋混等人也都是臉色難看。


    宋混說道:“我最多隻讚成稱藩,絕不可以割讓河州給他們。”


    張琚聽了冷笑道:“那驍騎將軍你去親自將失地從秦國的手中奪迴來啊?秦軍勢大,我們現在國內又剛剛經曆了如此大的變故,根本無法與其一戰,還不如效仿那越王勾踐,臥薪嚐膽,暫且先將河州之地割讓給秦國,等到日後我國元氣恢複之後,再出師收複失地。”


    馬氏思考一番之後,覺得張琚說的也有道理,於是給宋混說道:“宋將軍,不如此次就先按照秦使的要求去做吧,剛剛張將軍的話倒也是有幾分道理。”


    宋混見馬氏都這麽說了,隻好迴答:“末將一切聽憑王太後的吩咐。”


    馬氏又對張瓘說:“大將軍,既然如此的話,那就準備派人向秦國稱藩吧,然後再去與其交割河州。”


    張瓘點了點頭:“王太後英明。”


    而此時,馬氏的心中卻是又想起來一件事情,她詢問幾人道:“既然我們都準備要向秦國稱藩了,我想著,不如再與秦國和親如何?”


    聽到這話,張瓘和宋混等人皆是麵上一驚,宋混率先開口:“王太後,既然都已經稱藩了,這和親倒不如就算了。”


    張瓘則是說道:“王太後,這…恐怕不太好吧。”


    原來當初張瓘為了奪取張耀靈的王位,先與庶母馬氏私通,等到即位之後,又與張重華的妻子裴氏私通,後來他越發荒淫,宮中妃嬪到張駿、張重華未出嫁的女兒無一例外,全部遭了他的毒手,國人知道此事之後,也都是相互目視對方,吟誦《牆茨》之詩。


    而要是與秦國和親的話,年齡適合的也就隻有張駿與張重華那些尚未出嫁的女兒們,可是,現在她們皆已非處子之身,若是再送到秦國去的話,這不是落人口舌授人以柄嗎?


    這時一旁的張琚說話了:“王太後、兄長,其實也不是不可以,我曾聽聞,那秦主苻健當初在擊敗張遇之後,他的繼母韓氏便被納入宮中封為昭儀,因此,我想,要是派人去和親的話,沒準兒還是可以的。”


    張瓘皺了皺眉頭,似乎是在思考弟弟此話可不可行,而馬氏聽了之後,卻是大喜過望,對張瓘說:“大將軍,不如就這樣吧。”


    張瓘總感覺哪裏似乎不對,但是好像弟弟的話也沒有問題,於是隻好迴答:“一切都聽從王太後的安排,隻是不知道該派何人前去和親呢?”


    馬氏笑了笑:“此事就不用大將軍費心了,我自有安排,這幾日還請大將軍要好好款待秦使啊。”


    張瓘點了點頭:“臣明白,王太後盡管放心便是。”


    而馬氏的嘴角也是微微上翹,這一次,她一定要讓那個賤人的女兒去和親。


    晚上,馬氏帶著貼身宮女來到了一座名叫賓遐觀的大殿門口,馬氏迴頭囑咐貼身宮女道:“你就在門口守著,無論是誰,都不許放進來,知道了嗎?”


    “王太後放心,奴婢明白。”貼身宮女恭恭敬敬的說道,馬氏抬頭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空,又看了看賓遐觀三個大字,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推開殿門走了進去。


    殿內的燭火很暗,馬氏卻是對此殿的布置十分的熟悉,很快她便來到了距離床榻不遠處的地方,而在床榻右邊,一道倩影正坐在銅鏡前。


    倩影似乎是感受到了身後來人,於是轉身看去,當看清來人之後,倩影麵無表情的說道:“原來是王太後啊,兮若有失遠迎。”


    馬氏看著眼前這個生的纖巧削細,麵凝鵝脂,唇若點櫻,眉如墨畫,神若秋水,身穿一身潔白的衣裙,有著說不出的柔媚細膩的女子,一下子便想起了自己那個已經死去多年的死對頭來,而她也正是自己那個死對頭的女兒。


    原來在當初的時候,她的夫君,前涼文王張駿命令麾下大將楊宣攻打鄯善國,鄯善王元孟抵擋不住涼國大軍,隻好獻上美女與財寶向張駿求和,張駿一見到那個鄯善美女便深深的被她的美色所吸引,然後就為她建造了這座名為“賓遐觀”的宮殿。


    馬氏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張兮若:“兮若啊,說起來,你也應該稱唿我一聲母親才是呢。”


    張兮若冷笑道:“母親?我的母親早已經不在人世了,而且,倒是桓王兄(張重華諡號涼桓王)在天有靈,知道了如今的事情的話,你覺得他還會認你這個母親嗎?”


    馬氏的臉色當即變得難看起來,自她幫助張祚繼承涼王之位以後,深得其母容貌的張兮若便被軟禁在這賓遐觀中,成為了他的一個泄欲工具,而這裏邊,自然也有著她的手筆在。


    兩人僵持了片刻之後,馬氏突然發笑:“兮若,我來這兒是告訴你兩個好消息的,你要不要聽聽呢?”


    “王太後願意說的話,那我也就願意聽。”張兮若迴答。


    馬氏強壓著心中對怒火說:“就在今天,張祚死了,他被人殺掉了。”


    張兮若雖然一直被軟禁在賓遐觀之中,但是,她也是聽見了今天殿外的動靜,因此也猜測到了一定是出了什麽事情,可是她沒有想到居然是張祚被殺了,因此,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她那冰山般的臉上也是露出了一抹笑容:“真是老天有眼啊。”


    馬氏看著張兮若的笑容,也一時愣住了,不得不承認,她和她的母親實在是太像了,一顰一笑之間,也是勾人心魄。


    “不知王太後的第二件好消息是什麽呢?”張兮若問道。


    馬氏的嘴角露出一道奇怪的微笑:“兮若,你不是一直想出去嗎?我可以告訴你,你馬上就可以離開這裏了。”


    自從張祚篡位起,張兮若已經在這裏被軟禁了一年有餘,當她聽到自己可以出去的時候,眼睛中不由得露出了一絲渴望,而馬氏也是一眼就看到了那絲渴望。


    “今日,秦國派遣使臣前來,在經過一番商議之後,我決定答應秦國使臣的要求,涼國向其稱藩,並且割讓河州之地給他們。”馬氏自顧自的說道。


    張兮若有些不明白馬氏給自己說這些是幹什麽,但是她的心髒卻是劇烈的狂跳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麽,此刻的她,十分的不安。


    “為了我涼秦二國的關係可以更加穩固與親密,我決定,將你送到秦國去和親。”


    當馬氏的最後一個字落下的時候,張兮若僵住了,半晌之後,她猛地轉身拿起桌上的銅鏡,便朝著馬氏丟了過去。


    馬氏急忙閃過,卻是被嚇出來一身的冷汗,接著,她便聽到張兮若歇斯底裏的怒吼:“滾!你給我滾出去!”


    馬氏臨走的時候,還不忘繼續打擊一下張兮若:“若是快的話,也許你明天就要隨秦國使臣離開姑臧城了,這或許就是你在姑臧城待的最後一晚了。”說完,馬氏便急匆匆的走了出去,生怕張兮若撲上來將自己給打一頓。


    馬氏離開之後,張兮若雙眼失神的跪坐在地上,此刻的她無助極了,她還記得從自己記事起,她的父親便一直對她的母親很好,可是她的母親幾乎每天都是悶悶不樂,即便有時在她的父親麵前露出笑容,她也能感受到母親並不是真正的快樂。


    她不知道自己的這一生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在她七歲的時候,先是父親薨逝,隨後在她十一歲的時候,深愛自己的母親也離開了人世,直到現在,她還清楚的記得,母親在臨終前,拉著自己的手,奄奄一息的說道:“希望上天庇佑,不要讓我的女兒和我一樣,我隻希望她可以快快樂樂的活著就可以了。”


    可是,在她及笄那年,她的噩夢開始了,至今已經過去了一年有餘,可是每當她迴想起的時候,卻是止不住的恐懼,她不想到秦國去,不想去做秦主的妃嬪,現在的她隻想像一個普普通通的百姓一樣,安然度過這一生就可以了,可是這些能如願嗎?


    張兮若想著緩緩的抽噎了起來,兩行清淚從臉頰上滑落,惹人心疼。


    (注:1、《晉書》列傳五十六:“祚字太伯,博學雄武,有政事之才。既立,自稱大都督、大將軍、涼州牧、涼公。淫暴不道,又通重華妻裴氏,自閣內媵妾及駿、重華未嫁子女,無不暴亂,國人相目,鹹賦《牆茨》之詩。”


    2、《晉書》列傳五十六:“鄯善王元孟獻女,號曰美人,立賓遐觀以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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