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都說腳小的走路不穩,阿圓的腳就生得小,以後可要仔細些,姑娘家磕著摔到哪就不好了。”


    周母的語氣染著親昵。


    餘圓輕輕點頭。


    周柏呈意識到自己手上有血,看著她被沾染血跡的白皙手腕,用另外一隻手撈起衣擺認真細細幫她擦拭幹淨。


    “好了。”


    他手上割開的口子不淺,血珠子還不停往外冒,注意到她微皺的鼻子,他將手繞到身後,遠離她一小段距離,之後又去隨意包了包,擦幹淨地上的血跡。


    “要不要再擦一遍?”他濕了張帕子過來。


    現在她嗅覺靈敏,他怕她又會犯惡心。


    餘圓搖頭不語,看了眼那張帕子,覺得有些眼熟。


    好像是她以前拿做衣裳剩下的布料給他做的,她在邊上還用異色線縫了一個圓圈。


    腦海裏的思緒雜亂,想作一通,周母跟趙雨嫣的聲音在耳邊迴蕩,但內容卻聽不大清了。


    她總覺得他們怪異,處處細微緊張著她的一舉一動,就像是知道她懷孕了一般……


    想到這,餘圓垂下眸子,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周柏呈新削了一個蘋果給她,她低聲致謝,沒有接過。


    自從他迴來還跟她有了荒唐的那一夜之後,明顯至極地無時無刻都在討好她,她知道他想重新跟她在一起,如今的事態發展好像也在推動修複著他們破碎的關係。


    可她現在隻憂愁肚子裏的孩子,對於別的,生不起心思來,更甚有幾分不明逃避厭煩的心理。


    她知道她不會像當初一樣視他作為很重要的人了,哪怕他現如今還是她肚子裏孩子的父親。


    知道懷有這個孩子的第一想法,她是想不要它。


    這些天她細想了許久,時而驚異恍惚地想自己有這個想法是不是也是對他的一種報複。


    當初他將她像傻子一樣哄騙,看她日日可笑自疑憂慮懷不上孩子,輕描淡寫地安慰她,讓她真以為他是對她最好的人,可其實他壓根就沒有想過會跟她有孩子,也不屑。


    也許她對這些依舊有介懷,當初是他不想要她的孩子,現在她也不想要他的。


    當初的她當然是很愛他,不然也不會因為知道他那兩年裏對他的好和情誼是假的而感覺天都塌了,也沉寂困頓住自己,依然會因為他的幾句好話而動容。


    那時的她,最在乎的就是他,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她越迴想他那些假意,就越發芥蒂,哪怕他很是真心實意地跟她說他在相處中真的喜歡上她了。


    他什麽時候都可以肆意妄為,不喜歡她的時候可以冷著她淡著她又隨意逗逗她,也可以讓季思雅去欺負她。


    等他覺得後悔了,他覺得勾勾手指她又會自己迴去了,他篤定她是非他不可的。


    三年前她決定跟他斷清關係,其實也不單是她漸漸意識到這些問題,而是她忽而驚覺他其實一直都不是她以為的周柏呈,她喜歡的是他們那兩年裏對她作假演出來的他而已,而真正的他,冷血,漠然,狠戾。


    他願意對她裝,表麵上給了別人沒有的待遇,這仿佛就像是給她恩賜了。


    他好像也讓所有人都覺得他很愛她一樣,做什麽都甘願,更有的人還說她狠心,不管怎麽說他們好歹也是夫妻一場,周家都願意風光將她娶進門了,姿態放得這麽低,她還那樣對他,毀了他這麽多年的軍功碩果和前途。


    在這樣的流言中,餘圓不免也覺得自己是狠心的,心思也不複單純。可那時她還有正當的理由。


    現在好像沒有了,她做的那些,比較於他對自己的那一點感情欺騙而言過於嚴峻了。


    她也說不明白,為什麽到了如今,她能原諒季思雅阮盛澤,也能緩解對周母的態度,但對周柏呈不行。


    她努力地想相安無事地過現在平靜的生活,可因為他,總不得安生。


    好像她總受他牽製,事事都與他有關聯。


    所以這個孩子的出現,她的第一反應是想讓它消失。


    她這一想法是狠心的,她也實踐過,可她或許還是不夠心狠,看著季思雅新出生的嬰孩,她一日接一日地動容,也沒那麽大的勇氣再去摔第二遍。


    如果她阿娘還在,她肯定也會很喜歡她的孩子。


    餘圓逐漸心軟了,可她終究還是很清楚這個孩子留下來會有多大的麻煩,它沒有一個正當的名頭降生在這世上,她也沒下定決心兼顧它的一切……


    陶卓恆跟許佳芸的事沒暴露之前,她是有想過跟陶卓恆結婚,就這麽平淡地過完一輩子的,可還是不行。


    自那之後,她徹底淡了結婚的心思了,她一個人,也是好好的。


    可是現在多出的這個孩子注定不會讓她過得平靜,也許今後多一個孩子也不是不行,她像她阿娘照顧她一樣照顧它好了,今後相依相伴。


    思已至此,餘圓眼睫輕顫,素白的手情不禁撫上自己平坦的小腹,繁亂的心緒紮實了許多。


    周母他們看著餘圓發呆過後又愣神地撫上自己的肚子,忍不住喊了她幾聲。


    “阿圓,怎麽了這是?”


    餘圓迴過神來,放在腹上的手沒動,蹙眉淡然出聲:“沒什麽,可能吃錯東西了,肚子有些不舒服。”


    果然,她這話一出,周母他們臉色又變了。


    “哪,哪不舒服?咱們上醫院瞧瞧吧!”


    “對,去醫院看看。”


    周柏呈臉色因她輕聲的話變得凝重,起身就要帶她出門去。


    “不用去了,緩緩就好了。”餘圓睜著濕潤淨透的眸子看他們,似是覺得他們有些大驚小怪。


    “時間不早了,我該迴去了。”她起身提出辭意,禮貌說完往外走。


    周母急忙跟上,又讓周柏呈去開車。


    “阿圓別走那麽急,我們也還有東西要帶給思雅,順道一起吧。”


    餘圓都說肚子不太舒服了,要還讓她一個人自己迴家,他們可怎麽放心,她本來就不想要孩子了,半路要是還出點什麽問題的話,那就更糟了。


    “很不舒服嗎?”周柏呈走到餘圓身前,眸色沉浮地看著她,眼裏似有憂慮似有焦躁,更有不明複雜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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