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太後揮退太監宮女們,斜倚在床榻上,厲聲問褚中軒,“喬貴妃究竟是怎麽死的?你老實告訴我!”


    褚中軒不解地道,“母後何出此言?滿宮皆知,喬貴妃舍不得父皇,要跟去服侍。”


    梁太後斷然否認,“不可能!誰殉葬,她都不會殉葬!”


    她與喬貴妃鬥了大半生,深知其性情,那就是個貪生怕死、愛慕虛榮的女子,對先帝也沒多少真情,怎麽可能主動殉葬?壓著她的頭讓她殉,隻怕她都得千方百計逃跑。


    何況,這幾個月來,她們對皇帝的身子心裏也有數,喬貴妃在她麵前伏低做小,指望著她往後照應,又怎會忽然想死?


    五皇子的心疾,她也從沒聽說過。


    褚中軒無辜地道,“兒也不知啊!”


    要讓喬貴妃殉葬也容易,隻需要告訴她,要麽她死,要麽五皇子死,她就會自己做出選擇。


    至於五皇子,一碗牽機灌下去,不愁他不死。


    這母子倆曾讓他很是心煩,他不能容忍他們活著。


    對了,灌藥的就是李榮貴,這老刁奴有些用處。


    梁太後咳嗽幾聲,失望地道,“軒兒,你連娘也瞞著,不告訴娘實話!”


    褚中軒臉上帶些委屈,“娘到底要聽什麽實話?為何就是信不過孩兒!”


    母親是個心性單純的老好人,身體又越來越虛弱,他不能說實情,以免加重她的病症。


    他希望母親能活得久一些。


    梁太後:“你敢說,你與喬貴妃母子的死沒有任何關係?”


    褚中軒誠懇地道,“要說關係,也算有,我疏忽了,沒有多派人手看住喬貴妃。”


    有些事情本該是母親來做。


    母親不做,他做了,母親不該怪罪他,該嘉獎才是。


    其實母親很無能,如果他是母親,也許早就想辦法送走父皇,好讓唯一的兒子盡早登基。


    但再無能也是他的母親,他願意哄著她。


    不過話說迴來,正因母親沒有異動,父皇才會對她放下戒心。


    梁太後盯了他數息,無力地道,“你出去罷!”


    這一刻的兒子,簡直跟他父親一模一樣,令她感到陌生。


    褚中軒施禮退出。


    迴到自己起居的輝明宮,叫來李榮貴問道,“順安還沒來麽?再叫人催一催!”


    先帝大行,各地藩王、公主、郡主都要迴京奔喪。


    眼下幾乎都到了,就差鎮北王府。


    也不知賀芳亭還有沒有之前的風韻和美貌,如果變老變醜了,他會很遺憾。


    李榮貴硬著頭皮道,“鎮北王來信,順安公主乍聞先帝駕崩,悲傷過度,無法遠行。”


    褚中軒眯眼笑道,“嗬,順安可真孝順!邵沉鋒呢?”


    賀芳亭知道他的心思,大概是不敢來。


    可這由不得她做主,他看上的女人,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李榮貴小心翼翼地道,“說是出征時受了傷,不便行走。委派族弟來京城,代替他們夫婦送先帝一程!”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那族弟八成也是假的,很可能是管事之類。


    褚中軒冷笑兩聲,“再下一道詔書,讓他們務必前來!”


    他也不是沒有親信太監,但他們跟他一樣,基本沒接觸過政務,一時上不了手,不得不倚重先帝留下的幾名大太監。


    其中李榮貴算是對他投了誠,又用五皇子納了投名狀,最得他重用。


    滿宮太監無不感歎羨慕,李公公真乃吾輩楷模,兩任皇帝都對他信任有加,視為心腹。


    卻不知李公公每日提心吊膽,做夢都害怕著腦袋搬家。


    聽到褚中軒的吩咐,李榮貴垂首,“遵旨!”


    褚中軒又道,“替朕給邵沉鋒寫封信,跟他說,若還想安穩當這鎮北王,就讓順安母女來京城!”


    邵沉鋒以前厭惡賀芳亭,但現在不一定厭惡。


    兩人畢竟連孩子都生了。


    男人都好色,邵沉鋒很可能也戀上了賀芳亭。


    想到這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賀芳亭明明是他先看上的,卻被邵沉鋒捷足先登。


    都怪父皇亂點鴛鴦譜!


    李榮貴不敢看他,把頭垂得更低,“是!”


    皇帝是想用那把柄威脅鎮北王,可那把柄不是真的,子虛烏有。


    相反,現在鎮北王有皇帝弑殺君父的把柄了。


    接下來鎮北王會做什麽,他不敢想。


    走出輝明宮,李榮貴抬頭,隻覺皇城之上烏雲密布,很快就會降下傾盆大雨。


    像他這樣的小人物,死在雨中就如死了條小蟲。


    不,就連五皇子那樣的天潢貴胄,在這風雨中也是說死就死......雖然是他灌的牽機,可就算沒有他,也還有別人,新帝對五皇子起了殺心,五皇子萬無生理。


    心裏隻有一個字,逃。


    可宮牆深深,他逃得出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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