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女人點頭後,年輕男人的心頭一喜。


    在男人看來,對方願意跟他去自家家裏,那就是個好開頭。


    有些事情總得慢慢來,急不得。


    於是他扭頭和自己的兩個兄弟喊了聲“我有事先迴家一趟了”,旋即將手在上衣褂子上隨意擦了兩下,對女人招唿道,“來吧,你跟在我後頭走。”


    他說完上前帶路了,女人則繼續一聲不吭的跟在他後頭。


    青石板鋪成的街道大抵還算平整,但地上還是有些坑坑窪窪的孔洞。


    那是不知經了多少年的風雨侵蝕、人踩車走後磨出來的印記。


    年輕男人走在前頭,時不時的還會迴頭看上自己身後的女人兩眼。


    那姑娘有著一根黑長的大辮子梳在腦後,胸脯那兒鼓囊囊的,腰肢瞧著也是纖細的,最重要是胯好,盆骨寬。


    用他娘的原話說,這就是好生養的女人。


    男人越看女人,越發覺得等他把這姑娘帶迴家後,他娘一定會滿意的。


    被他迴頭瞄了好幾次的女人,自然也察覺到了對方瞅自己的眼神有哪裏不太對勁。


    不過她暫時顧不上這些,而是在觀察著自己的左右。


    她正在將自己此時看到的街景和腦海裏“昨天”記憶的街景進行著細致的對比,結果她發現這條街道和自己先前記憶中的模樣沒有什麽大的區別。


    比如她右手邊第二戶人家的大門右下角,那個方形的小隔洞,還是和之前一樣。


    她甚至能想起來那時候隔洞後頭,有一雙男人的大手將裝著兩個饅頭的碗遞了出來並把碗擱在了外頭的地麵上。


    女人知道,那饅頭裏肯定是下了什麽東西,否則她那時不會暈過去。


    為此,她多看了這戶人家緊閉著的大門幾眼,將其記得更牢了些。


    年輕男人的家約莫住在鎮子中間的位置,那房子就是鎮上最常見的一進一出的小宅院。


    當男人領著女人還未走到自家門口的時候,便遠遠的喊了一聲“娘!我迴來了!”


    他這一喊,頓時驚動了正坐在自家門檻上低頭縫補衣服的一位中年婦人。


    她抬起自家有些酸痛的脖子,放下手裏的針線籃兒,起身從石門檻上站了起來。


    婦人的個頭不算太高,但她這一起身,當即眼尖的看到了自家兒子後頭還跟著個陌生的年輕姑娘。


    那姑娘她遠遠瞧著就是個盤兒亮、條兒順的。


    等到對方走得近了,她定睛一眼,確是個年輕漂亮的大美人。


    婦人心裏頭泛起了嘀咕,這鎮子上的千來戶人家,誰家養了姑娘、誰家養了兒子,大概的年歲和模樣,她都清楚的很。


    似眼前的這位姑娘,人漂亮是漂亮,但就是讓她感覺眼生的很,也不知道自家兒子是從哪裏找來的女人。


    待到自家兒子率先走到家門口時,中年婦人當即一把扯住兒子的衣袖,低聲問他道,“栓子,你快告訴娘,你這是從哪兒找來的姑娘?”


    劉全栓扯開他娘拉著自己衣袖的手,隨口迴道,“人家姑娘是打鎮子外頭來的,走了大老遠的路了,人又渴又餓的,娘你快點去給人家整些吃的喝的來!”


    劉母聽了兒子的話,有些將信將疑的瞄了眼站在後者身後的年輕姑娘。


    瞧對方身上的衣服和鞋子,灰撲撲的樣子,確實像是個趕路過來的。


    可她們這個鎮子一直以來都是與世隔絕的,除了十年前鎮上來了個樣貌平庸的女人外,再沒有外來者到訪過了,也不知道這姑娘到底是哪裏人士。


    劉母心裏頭起了疑慮。


    但礙著人家姑娘也是初來乍到,她不好直接湊上去問清楚人家的來曆,再加上自家兒子一直在旁催促,她隻得轉頭進了屋子裏去拿水和吃的。


    劉母這一走,劉全栓的精神又抖擻了起來。


    他轉身與女人閑說了幾句話,大意便是告訴後者這石頭城牆圍出來的小鎮由來已久,鎮上住著不少人家,而他們劉家也算是日子過得還不錯的那種。


    他這話裏頭隱隱有著些自我誇耀的意味,實則是在暗示眼前的女人可以在鎮子上定居下來,而他劉家就是個很好的歸宿。


    女人左耳聽他說著這些話,右邊耳朵跟著就把話排了出去,權當是沒聽見了。


    她正在透過劉家的院門,看向裏頭的一方菜地,那地裏栽種好些綠色的蔬菜。


    “……我們劉家祖上也是光榮過的,那時候有一位將軍……”


    “你家裏有井嗎?”


    提到自家祖上的曆史,說得正起勁的劉全栓,冷不丁的被女人的話打斷了。


    他停下來後,頓了一下問道,“我剛才沒聽清楚,你剛剛問了我什麽?”


    “你家裏有水井嗎?”


    女人將自己的問題又重複了一遍。


    這問題實在是叫劉全栓有些摸不著頭腦,他伸手抓了下頭皮後道,“我家裏頭沒有水井,不過鎮子上有的。我們若是要吃水,就帶著桶去井邊挑水迴來。你怎麽想起來問這個?”


    女人沒有迴答他的問題,反而又追問道,“這個鎮子上一共有幾口井?”


    幾口井?


    劉全栓想了一下,除了北麵的那口祖宗宅前不能打水的井外,村裏統共還有兩口小的水井。畢竟鎮上要是沒有足夠的水,又怎能養得活這一鎮子的人呢?


    “鎮上一共有三口井……”


    劉全栓的話還未說完,他娘便端著一碗清水和一碗內裏夾了鹹菜的饅頭走了出來。


    她將兩個碗遞到兒子手上,暗地裏給後者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兒子好好表現。


    緊接著她又轉頭對人家姑娘擠出一團笑臉,然後轉身進了院子裏頭。


    院子裏設了廚房,站在廚房右側的窗口,正好能瞧見門口兩人的動靜。


    為此劉母一迴轉進廚房,急忙忙的便衝到右邊的窗戶邊上,透過開出道兩指寬縫隙的窗縫兒,她整個人都目不轉睛的盯著大門口那裏。


    此時的大門口,劉全栓臉上也露著笑,要將水和吃的都遞給年輕姑娘。


    誰知道後者竟主動開口說道,“你先吃。”


    劉全栓聽了這話後的第一反應,是以為人家姑娘還沒嫁入門便知道體諒自己,當即心裏美滋滋的喝了口水,又順手撕下半個饅頭吃了。


    然而這姑娘接過東西後,卻不吃也不喝,而是東聞聞西嗅嗅檢查起了食物。


    劉全栓這才意識到,感情人家方才讓他先吃,那是在懷疑他家吃的有問題?!


    一想到有這個可能,劉全栓的心頭登時起了被人懷疑的無名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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