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天成用惟一可以拿來用的一隻手拿著書本,裏麵的內容就有些不敢直視了,另一隻堅難的手托著一個蘋果,一邊啃著蘋果、一邊津津有味地看著書內描繪出精彩內容,這種神仙生活不比在上城來得舒服自在嗎?一個月的時間,他的身體好得出奇得快,雖然無法行走自如,但是已經可以在床上和椅子上來去自如地滾來滾去了。


    這時候折離鏡來了,他開口問道:“和我去一趟上城吧,現在底城和上城都開始了重建了,一幅大好的前景描繪圖將會浮現在眼前,作為參與締造者之一的你不去看看你的成果嗎?”


    “有啥子可看的,隻不過是底城與上城的距離被縮短了而已,隨著時間的推移,也就不再區分上下城之說了,這一切早已在我的腦海有過無數次的演遍了,錯不了滴,看過無數迴了,就不需要杞人憂天了,還不如我手中這本大好才子佳人書,可真是秀色可餐啊!”


    折離鏡看著他,思考了一小會兒,他有事,但自己也有事,也就不再勸他,轉身就走了。萬天成睜大眼睛看著手中的書本,仿佛是看見了十分精彩的內容,隻不過自從折離鏡走之後,他手中的蘋果就沒有啃過,眼前的書本一頁都沒有翻過。


    在另一邊上城中,在許多勢力得到一片清洗過後,歐陽家本該趁勢而起,甚至可以一家獨大,可是卻偏偏無動於衷,除了耗盡心血來阻止這場瘟疫的傳播,隨後他們就鴉雀無聲了。此時歐陽勝雪坐在雨亭裏,看著那些首尾相依的魚兒,輕輕灑下一把魚餌,它們便立即蜂湧而上,頓時擠成一團,她呆呆地看著這一幕,賞心悅目,


    她開口說著:“你看那,都隻是玩玩而已,都是為了各取所需,哪有什麽真情流露、真情永存,也隻不過是一把魚餌的事情”,唯有那麽一隻魚兒在魚群外圍不停地徘徊著,擠了很久,它才終於好不容易搶到了那一口吃的,立即含入嘴中,但是並沒有像其他魚一樣,它搶到食物,迅速地遊了出去,在一處角落中,有另外一隻魚正在默默地等候著它,它將到嘴的食物讓給了對方,在對方身旁歡快地遊了幾圈,就像我們人類小的時候,遇見了自己十分熱愛的東西,蹦蹦跳跳地跑向自己喜歡的人身邊,分享彼此的快樂。兩隻魚就在那互相親吻,含情脈脈地注視著彼此,歐陽勝雪冷眼看著這一切,發呆坐了很久,直到天氣陰暗下來,她才站起身來,將手中的魚餌全部拋入水中,雨亭亭下這才有幾滴“雨水”落入水麵。


    以前的萬天成想去哪就去哪,不想去就不去,哪會解釋這麽多的大道理,他一直都是一幅大大咧咧地麵貌出現在眾人的身前,可以給他人帶來溫暖,照亮別人的內心,可是他自己的心底又是怎樣的呢,是否也如他表麵一樣陽光,是否同樣地也是需要她人的光照進他的心底呢?


    說了一輩子漫無邊際、不著調的話,可是他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謊話,尤其是那一句:“我以心相待每一個人,從不玩弄任何人的心,尤其是女人。”


    “除了你,我經曆過任何男人的身旁,卻從未在他們的懷中逗留,這一句話,我是真心的。”


    “我想什麽和做什麽,其實就是兩迴事情,我想千萬不要和你搭上任何的關係,明知你就像帶毒的玫瑰,可是內心的蠢蠢欲動每時每刻都在折磨我,我喜歡你,我想看看你,哪怕隻是一眼,哪怕隻是在遙遠的地方偷偷地瞄上一眼,都可以讓自己心安,心滿意足,我好像在貪婪地吮吸著罌粟殼一樣,越嚐越上癮,越發越急不可待,明知道這是劇毒無比,下一刻就可以讓自己葬身於地獄,但我還是愛上了,迷戀上了,我已經走火入魔了,忘乎自我的想念你的一切美好,點點滴滴,突然就想起你那愛笑的眼睛,如果再見你一麵,我一定會讓自己更加堅定。”


    這兩句話,是萬天成未曾與她說過的兩句話。


    或許兩個人都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萬天成以為這個女人隻是一個為了利益不惜一切代價的女人而已,她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從他身上獲取所有價值信息罷了,任何東西,在她的眼裏都是可以以價值來交換的,甚至是她自己本身。她也是如此,明知對方不是傳說中的月輪光,也以為他接近自己的目的隻是為了達到他眼前的目標罷了,像他這樣的一個能夠從那個村子出來的人,這種薄情寡義的人又怎麽可能會在乎自己這麽一個弱女子呢?都隻不過是各取所需要罷了,做完這一切,互不打擾,互不相欠,又有何可相見的,再見,又豈不是再也不見呢?


    在所有人都啟程去往下一趟目的地的時候,折離鏡暫時留了下來,因為這裏還有一些事情沒有解決。他依舊每天背著一個小藥箱,在小鎮各家各戶來來迴迴的,像是在挨家挨戶地去串門,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時時刻刻地去監視那些從疫情下僥時活下來的生活。


    有一個人還在不停地咳嗽著,用手緊緊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臉都通紅通紅的,都快要喘不過氣來了,折離鏡給他喝下一劑藥後,對方良久後才緩緩地舒平了下自己的胸口,艱難地問道:“折大夫,我的病是不是又複發了?”


    折離鏡搖了搖頭,給對方多安排了幾味藥,然後就走了,走之前說道:“按我給的藥方來,記住每天都要喝藥。”


    獨留下了後方傳來的一聲聲歎氣。


    折離鏡扒開了對方的眼皮,仔細地看了看對方的眼珠子,沒有任何汙染與障礙,但對方就是看不太清了,連走路都成了問題……


    還有個人,自從那場疫情存活下來之後,本應該是感到高興的時刻,然而就在當晚開心過度地直接暈倒過去了,後來,這樣的暈倒就會時不時地出現……


    有些人的心髒出現了十分嚴重的問題,不能驚嚇、不能受擾,也不允許開心快樂,對方緊緊地揪住自己的心口,如果連體驗生活的感覺都沒有,那這樣活下去的意義又有何在呢?


    更可怕的是還出現過有人再次出現病狀,引起了軒然大波,當天小村就全麵封閉,家家戶戶全部隔離,他們又迴到了瘟疫爆發時候的生活,直到十天過後,小村才陸陸續續地看見了人煙,但是那一場餘悸依舊還是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原來這場病還未結束。


    從那場疫情過後,很多人開始迎接他們新的一天了,但卻有這麽一群人卻已經開始在等待著他們的那一天的到來。這場疫情來得很突然,席卷的速度非常快,比以往任何曆史上出現過的瘟疫來得都要猛烈,但是相比也會有另外一麵,它傳染率很快、很高,但致死率卻並沒有那麽嚴重,這場疫情死了很多人,但那也是舉國上下,就拿這個小鎮,感染超過一千多人,存活下來四五百人,將近一半生一半死,但是相比以前任何一場瘟疫,那可都是九死一生。


    可這些活著的人才是最痛苦的,疫情雖然走了,可在他們身上卻留下了很多的東西,同時也奪走了身上他們許多的東西,疫情不在於切膚之苦,而在於錐心之痛,病痛是疼在自己的身體上,但外界的目光卻疼在自己的心頭上。


    張三以前就是村裏的一個地痞無賴,今天在這家偷點東西,明天在那一家摸一把玩意,村子裏隻要丟了東西就都會找他去,有的時候明明沒有偷也還是被人追著打,不過這個人還是有底線的,一不偷金、二不偷窮、三不人家的黃花大閨女,加上他平時也吊兒郎當的樣,經常摸著褲襠、走在人堆中,成為人們口中的取悅物,就連村裏的小孩子都會在背後偷偷地笑話他兩句,也似乎不管在哪個小地方、小村莊、小學堂,都有那麽一個歡樂製造機的存在,雖然不是很好,但他怎麽說也是在村裏小有名氣的人物,隻不過瘟疫來的時候,這個可並沒有給他帶來防護。早早地就住進了折離鏡的藥診所裏,被扔在一個小角落裏麵,沒人問、也沒人管,頂多也就聽見有個叮當叮當的小朋友從這裏經過,不過,他命也大,硬是從這場死人堆中爬了出來,但是如果他已經知道外麵的世界是什麽樣的時候,他寧願就躺著幹脆就不起來了。


    張三今天和以往一樣,照常扛著鋤頭出門幹活,一路上遇見了村裏的熟人,樂嗬嗬地打了一個招唿,但是對方好像沒有看見,他也沒有放在心上,就當對方真的沒有聽見罷了,隻是那揮動著鋤頭的手似乎顯得有些輕飄飄的,習慣性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來,以前能夠半天幹完的活,如今忙活了一整天了。今天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迴家的晚了,晚上躺進被窩中,一股久違的熟悉感襲來,其實他覺得能夠活下來就已經很好、很足夠了。


    第二天他出去買菜去了,原本還鬧哄哄如打仗的地方,在他出現之後瞬間就安靜了下來,仿佛空氣都瞬間凝靜住了。無數雙眼睛在盯著自己,他扯了臉上的口罩,裹緊身上的外衣,他低下了頭,看著地上,看著自己的腳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來到一家小攤麵前,那是以往的老迴頭客了,自己選中了一把菜,可是當自己掏出錢送給對方時,對方卻說這裏的菜都已經賣完了,他疑惑地看著攤子上擺滿的菜,對方知道也解釋道:“這些菜都已經被人預訂了,你去其他地方看一看吧!”


    “別賤啊,六哥,我都多久沒來了?”


    說完他剛想將手中的菜偷偷摘走,結果對方拿起的瞬間就往他身上砸了迴去,大聲喊道:“這個我不要了”。瘦弱的軀體疼得他都不敢叫出來,他轉過身,懷中還抱緊那顆白菜,默默地說了聲“謝謝”,後來有人直接不客氣地將他給哄了出來,等到他下次來的時候發現外麵貼了一副牌子,上麵寫著“病人與狗,不得入內”,這個病人說的是誰,不言而喻,沒有辦法他隻能離開這個地方。


    今天的陽光是如此的明媚,他躺在家中的那張小竹椅上,充分的體驗了一把曬陽光浴的味道,自己的老年人生活似乎已經提前開始了,可惜的是身邊連一個可以陪自己說話的人都沒有。張三想了想之前的生活記錄,自己走到哪,哪裏都能跟別人搭上話,有他的地方哪裏就有熱鬧,現在好了,自己走到哪,哪裏就清靜了,以前最喜歡聚在一起聊天嘮嗑的地方,在看到自己來臨之後立刻就化作鳥獸散,等自己走了之後,他們又重新聚到了一起。走在鄉間的小路上,一路都會有各種奇異的目光盯著自己,當他望向對方時,對方立刻將頭扭向一邊,等自己走遠了,他們才放輕鬆下來,有時候自己的身後還跟著好幾個小孩子,在他的身後不停地嬉罵著,還往他身上丟著東西,在驅趕完身後的麻煩之後,迴到家才發現房子都被人家給燒了,他急忙地提著水桶救火,一天下來,他虛脫地癱坐在地上,目光凝滯,一動不動……後來也不知是不是村裏的人良心發現了,給他建造了一間小茅屋,每隔一段時間都還會有人親自給他送來一些生活必需用品,現在的他可以說是無憂無慮了。“這可真是個安逸的——神仙日子啊”!他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說道,以前這種生活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夢寐以求的,現在他得到了,他感覺自己這一生總算是願望實現了,於是他慢慢地踱步迴房間裏麵,一腳踢開了身下的那張板凳,隻留下了門外的那張小竹椅還在不停地擺動著……


    折離鏡輕輕地解開了這個人脖子上的繩子,好好地整理了他身上的衣物,外麵也已經有人抬著擔子把屍體搬走了。折離鏡問道:“這已經是第幾個了?”


    一旁的李嬸迴答道:“第十七個了。”


    折離鏡也沒有在乎這個結果了,有些已經注定了事情再也無法挽迴了,一個人被一個集體給隔離了、給戴上了一副有色的稱號,這是多麽一件可悲的事情,自己再怎麽手術高超依舊有些病不是人力可為的,他想起了那個呆子那時候說的話:“這場瘟疫最為考驗的其實還是人心。”


    一位大夫,如果連自身的病都治不好,又怎麽去治好病人身上的病?就像呆子他自己那樣一樣的完美主義者,事事做到極致,極力追求樣樣完美的人,是絕對不願意帶著自身的殘缺、還有染過瘟疫帶來的銜號,繼續苟活於人世間的。


    “醫不自醫,人不渡己”折離鏡感歎道,這又是何苦來哉呢?這場疫情自己終究還是無能為力。


    折離鏡心中發問:“我對這老天爺有三問。”


    一問眼睛,這個人間的殘忍,你可看見了?


    二問情感,悲憫天下萬物之間,可有冷暖?


    三問人心,這世上最堅硬的是不是莫過於人們的鐵石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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