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中謀道:“當時南照下班晚,你隻知道數落她應該注意安全,不許我接送她,卻沒有想過怎樣去解決這個問題;你父母不同意你們在一起,你隻知道逼迫她跟你結婚,卻不知道該怎麽解決結婚的阻力。”


    張文煥臉色漲紅,說不出話來。


    程中謀看著他,緩緩道:“你們倆之間最大的問題不在於我,而在於你不能讓南照感覺到安心,你父母的厭惡讓她恐懼。而南照對感情的保守態度讓你不安,她的原生家庭也超出你的心理掌控安全範圍。這就是你們之間的主要矛盾,你東一榔頭西一榔頭打不到點子上,你不輸誰輸?”


    “哪怕你遇上的不是我,哪怕你以前愛的不是南照,換作其他人遇上你和你的家庭,結局也是一樣。”


    他每說一句,張文煥的臉色就白一分。


    程中謀看他的反應,就知道他在現在的生活中肯定也遇到了同樣的困境,才能這麽有觸動。


    這是硬傷,如果他不改,就算他再換幾個對象,也很難走到最後。


    這就好比一個女人帶孩子帶得心力交瘁,男人隻會說“孩子真鬧騰啊,老婆你辛苦了。”誰他媽要你打嘴炮?倒是拿出一點實際行動來解決問題、克服困難啊!


    程中謀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離開。


    直到程中謀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張文煥還是呆呆站在原地。


    他點了一根煙,聽著遠遠近近的嘈雜聲,心裏有點煩悶。


    他在國外確實遇到了同樣的困境,他跟女友是經朋友介紹的,兩人感情穩定。女友也是華人,她提出兩人的年紀都不小了,想結婚。


    他明確跟她說了自己的家庭情況,說自己媽不是那麽好相處,對兒媳的要求高,喜歡吹毛求疵。如果真要像女友說的那樣結婚後長期在國外定居,並且生的孩子隨女方姓,怕是他父母那一關不好過。至少想得到家裏的祝福和支持,不太可能。


    他自己倒是無所謂,怎樣都行。經曆過上一段感情,他對後代已經隨緣,那種錯過的遺憾遠遠比沒有孩子帶來的隱痛更難受。


    他以為自己誠意足夠,對女友不欺不瞞,沒想到女友跟他冷戰了足足半個月。


    他一直想不通問題出在哪裏,現在被程中謀一點,他才知道女友是生氣他光會提出現實存在的問題,卻沒想著給出一個解決問題的方案來。


    一想到自己媽的難纏,他就頭疼。今天李南照出現在這裏,貌似過得挺滋潤,怕是他媽今晚又要心氣不平而鬧騰了,他和他爸又得受罪。


    婚宴結束後,何、梅兩家的長輩和一對新人都站在宴會廳送賓客離開。


    何文通知道程中謀喝了酒,執意安排家裏一個小輩幫他開車,送他們迴去。


    張文煥的母親看到小姑子兩夫妻都對李南照那個男人熱情周到,她心裏愈發不是滋味。


    那股鬱氣堵在她的胸腔裏,脹得她快要爆炸。


    張文煥說自己跟表弟表妹們有事要聊,晚點再迴去。


    張母知道他是躲避自己才不想迴家,種種不如意真是要把她憋瘋了!


    她一把揪住張文煥道:“迴家!”


    張文煥蹙眉:“媽,我還有事,你跟爸先迴去。”


    張母心裏那股氣快要壓不住,她今天所有的恥辱都是因為這個兒子的不爭氣帶來的。當初他非要跟李南照談對象,後來又錯失梅眉。要是他讓人省心一點,她怎麽會這樣煎熬?


    她執意拽住張文煥不放,張文煥也冷了臉,壓低聲音道:“媽,在外人麵前我是給你麵子,你不要得寸進尺。”


    張母臉色發白,這意思是讓她別給臉不要臉?


    張文煥捋開她的手,快步上了另一個表弟的車子。


    張母想追上去已經來不及,張父怕她糾纏不休鬧笑話,也趕緊將她塞進車子裏,哧溜就發動車子。


    張母氣壞了,厲聲質問道:“你為什麽幫著他?萬一他耍夠後又出國怎麽辦?”


    張父被她吼得腦勺疼:“你適可而止吧!兒子為什麽不願意迴家麵對你,你心裏沒點數?”


    張母氣紅了眼:“我有什麽數?我為他打算還有錯了?要不是他非要招惹李南照這樣的女人,我們家至於鬧成這樣嗎?”


    一提到李南照,張父心裏也不舒服。畢竟當初反對李南照跟張文煥在一起,他也有份。


    他是混教育這一行的,之前本省幾所高校合作古風文化變遷史項目,多少人盯著這個機會。這可是上頭撥款、多所高校合作牽頭的項目,分為五個版塊,每一個版塊都以招標的方式招募能者。


    張父也推薦了自己的學生去競爭服飾設計版塊,沒想到最後合作機會卻被李南照的工作室奪走。


    張父心裏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他不敢相信李南照的工作室竟然有這樣的實力,她本人竟然能在眾多競爭者中脫穎而出。


    他才發現之前自家人對李南照有偏見,連帶著對她的職業也有偏見。現在李南照的成績,是他的得意門生都高攀不到的高度。若是李南照圓滿完成這個項目任務,將來她更是會名利雙收。


    現在眼看著李南照嫁的男人比張文煥更出色,她本人也混得更好,張父心裏也不見得有多舒服。隻是李南照那個男人看著就不好惹,他不想多生事端,才死盯住妻子不讓她鬧李南照。


    可歎他的妻子多年職業女性,偏偏半點眼力見兒都沒有,隻一門心思給李南照添堵,添不成就把自己氣得半死。


    她這些年過得太順了,容不得半點不如意。尤其是李南照曾經扇過她耳光,當眾落過她的麵子,她跟兒子還因為李南照而傷了母子感情,她是徹底恨上李南照了。


    張母還在喋喋不休地罵李南照,用詞越來越不堪入耳。罵完李南照她又罵何瑞不地道,說梅眉明明撞的是張文煥的車子,理應跟張文煥發展成一對兒,何瑞幹嘛要橫插一腳?


    張父看她罵到自己的外甥身上,忍無可忍道:“你少說幾句行不行?何瑞跟梅眉是自由戀愛,文煥對梅眉也沒有感情,小年輕們礙著你什麽了?你真是夠了,把自己搞得像個神經病一樣,不分場合地發瘋。”


    這話瞬間激怒了張母,所有的不如意積攢的怒火都在這一刻爆發,她突然探身過來猛地抓撓張父的臉。


    氣勢洶洶,用了十分的力道,她恨得眼睛都紅了。


    張父感覺眼前有什麽一閃,半邊臉上就火辣辣地疼。他慌亂地吼了一聲:“你瘋了?我在開車!”


    張母完全聽不進去,她滿腦子都是這些人通通對不起她。


    李南照讓她難堪、張文煥不聽話、何瑞搶走她看中的媳婦、張父偏幫著外甥、勢利的小姑子兩夫妻對她愛搭不理,卻舔著臉討好李南照跟那個野男人......


    張母瘋狂撕打張父,還上手搶方向盤,此時她已經分不清在自己眼前的是丈夫還是那些討厭的人。


    張父一邊怒吼一邊奮力護著方向盤,陷入瘋狂的張母突然一巴掌糊在他臉上,扇得他眼冒金星。


    張父精神一鬆懈,車子就失控地橫衝直撞。他眼看著不遠處的斑馬線上有一個年輕女人牽著一個小男孩路過,頓時恐懼得臉色劇變。


    他一邊踩刹車,一邊拚命將方向盤往右邊打,努力避免傷害無辜的路人。


    車子咆哮著衝向右邊的馬路,撞翻了一輛白色小轎車,隨後衝上綠化帶,狠狠撞上路旁的大樹。


    張父突然感覺臉部發痛,他被安全帶勒得眼前發黑,隨後就失去了意識。


    四十分鍾後,張文煥和兩個表弟匆匆趕到醫院,他得知自己的母親還在手術室進行搶救,父親在車禍時被彈出的安全氣囊引發短暫性意識障礙,現在已經清醒,但他還是無法準確迴憶受傷過程,目前還出現頭痛耳鳴等症狀,醫生要求留院觀察。


    時間似乎過得很慢,每一秒對張文煥來說都是煎熬。他失魂落魄坐在候診椅上,兩個表弟輪番安慰他。


    來調查事故的交警說,他們已經檢查過車子裏的行李記錄儀,從錄音中


    可以初步判斷出是張母搶奪方向盤引發的車禍。車子撞樹後,張父失去意識,在副駕上的張母右腿被卡得死死的,直到出動消防員才將她救出來。


    一旁候著的民警也說,車禍還造成另一輛小轎車上兩人受傷,張母的行為已構成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必須依法懲處。


    張文煥捧著頭,感覺天都要塌了,才短短一個小時,怎麽就變成了這樣?


    打死他都想不到母親這麽瘋狂,竟然做出搶奪方向盤這樣的事,簡直可怕!


    兩個表弟陪著張文煥一起去找兩個無辜的受傷者道歉並積極賠償,總算取得他們的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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