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昕感覺自己又冷又餓地站在一扇門外。


    就像在下雨的冬日,圖書館還沒開門,隻能一邊淋著雨吹著冷風,一邊想著門什還要多久才開呢?


    這時,她發覺身旁還站著個人,似乎與她一樣,等著門開。


    她朝那個人看去,發現是一個斯文秀氣的少年,也正向她看過來。


    林微昕友善地笑了。問他,“你也等著開門嗎?”


    那少年冷淡地迴答:“不是,我隻是送送你。”


    林微昕感到詫異,換了個話題,“你看起來有些難過。”


    那少年忽然怒道:“該難過的是你,你丈夫剛剛為了救你死了。”


    林微昕的心裏一陣銳痛,笑容慢慢從臉上消失了。她認出了這個少年,他是白賁。


    林微昕盯著他,眼睛裏閃爍著殘忍的惡意,她的聲音像鋒利的刀片,“你哥哥無咎剛剛也一起死了,隻不過他什麽都不為。”


    白賁的麵目變成了一團金色的煙霧,從煙霧中生出燃燒著怒火的眼睛來,他咆哮著:“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真該死!”


    煙霧擴散開,淡金色的霧氣中,張開一張大嘴,裏麵黑洞洞的,像林微昕咬來。


    林微昕心中一陣痛快,她輕快地說道:“急眼了,你急眼了。你說話刺傷別人,就要做好準備別人還擊,憑什麽別人要讓著你?”


    那虛張聲勢的金色煙霧消失了,白賁又出現了。


    他蹲到地上,哭了起來,“我還沒和無咎說上話,他一直沒有說過話,好像他把我忘了。”


    林微昕看了他一會兒,軟和下來,安慰他說:“隻要你沒有忘了他就行。這個世界有好多有意思的東西,你一個人也會感到有意思的。”


    他隻是哭,把臉埋在手心裏,抱著膝蓋,卷成一團。


    林微昕搓搓手,又建議他:“你不用送我了,要不你去做你的事吧,這樣真的很冷。我感覺我都凍僵了,我感覺我已經死了一樣。”


    白賁還蹲在地上哭著,他哀哀地邊哭邊叫著無咎的名字。


    林微昕聽了會兒,不作聲了。她什麽其他的都沒有想,隻想著一件事:這門什麽時候開?


    下一刻,她忽然感到一陣戰栗,一種危險到來的本能讓她大聲對白賁嚷道:“你快點起來,有危險!”


    白賁還在哭著,虛弱地站不起來。


    一陣金光閃過,門消失了。


    林微昕大怒,罵白賁,“你平時不是很橫麽,這時候隻知道哭。你快點哭完了把門給我找出來,我先去做正經事。”頓一頓緩和了語氣道,“能活著真的很好,你會知道的。”


    林微昕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是真的又冷又餓地和烏丸一起躺在一堆軟墊上。


    她坐起來,變出杯熱水急急喝了下去,這才感覺好一點。


    她環顧四周,白嬋和桑染在山坳中間,柴珺在補著結界,其他人都不見了,整個山坳裏隻有他們三個,另外就是自己和烏丸了。


    她愛憐地摸了摸烏丸的胡子,眼睛一澀,差點流下淚來。下一秒,她和烏丸就進了瑤光的金貝裏。


    她這才看見其他人都在瑤光的金貝裏,竇雁,巫醫和孩子們。她心口一緊,對瑤光喊道:“瑤光,讓我出去,我不要在裏麵。”


    瑤光正站在竇雁他們邊上看著孩子,聽見她說話,隔著那些人向她看過來,眼睛裏含著眼淚。


    林微昕放軟了口氣說:“瑤光是我,啾啾,我要出去。”


    瑤光同意了。


    林微昕頭重腳輕走到了白嬋身邊。


    白嬋和桑染看著她,都不說話。


    林微昕心想這樣也好。現在這一刻,她也無法承受別人的同情和關心。不如就讓他們把她當成白賁。


    她也不說話,看著結界被穿破的地方。原來外麵有一列人族修行者,正連珠炮似得往結界上射箭。


    不是普通的箭,貼著張不知什麽符紙,射出來時連靈氣光點都不帶,但接觸到結界後,箭鏃就像燒紅的烙鐵一樣,在結界上留下一個印子。從裏麵看,就像天幕上出現一灘一灘的金色流火,美極了。


    林微昕驚訝地看著他們一行人默不作聲,訓練有素地抽箭,射箭,毫不停歇。結界也布滿了金色的瘀斑。最外麵的兩層已經消散了。


    結界上不斷有地方被擊穿。柴珺補的速度已經來不及了。白嬋翅膀一振,也飛去幫著補了起來。


    桑染不知從衣服的哪個口袋裏,拿出來一個用大斛葉包著的團子來,遞給林微昕,說:“以前我不讓你多吃草團子,都說是怕你不消化。後來我想想,說不定是因為我自己愛吃柏餅,我吃不來草團子的青漬氣。”


    林微昕默默接了過去,剝開葉子咬了一口。


    桑染看著她,臉上就露出淡淡的笑意來。他輕輕叫了一聲:“昕昕。”


    林微昕看過去,疑惑地望著他。


    他頓了頓才問:“你要喝點水嗎?”


    林微昕搖了搖頭,繼續看向還在有條不紊射著箭的人族修行者們。


    結界外的人族也正在觀察著他們。前麵一排人的後麵,站著一個人,他的目光在林微昕和桑染之間來迴轉換著。眼中閃爍著興奮之色。


    就是他們,不是在補結界的那兩個。他能感覺得到,他捏緊了手上的一個琉璃瓶,關閉了眼耳鼻舌身五識,僅留末那識,進入法塵,細細感受起來。


    這結界太礙事了,他探查半天,還是隻能含混地判斷在那對男女之中,是一個還是兩個,都無法確定。


    之前他來的時候,看見地上有過女子的屍身,之前滇池蠑螈前金角卦中的孕母應該就是那個被天罰劈死的女子。


    那些都是皮毛,準確率太低。隻有他,能夠識別出真正的金鳶天狗來,那強大的遠古生魂,與他的祖先有不共戴天之仇。再強大,也隻有區區兩人,哪裏敵得過萬眾一心。他的唇邊浮出一絲冷笑。


    自從射殺了那隻金鳶天狗,親耳聽到那個幸存的天狗的詛咒,他們一族日夜生活在恐懼中。


    恐懼會讓人竭盡全力。


    祖先用密法保存下來射殺那隻天狗的箭鏃上的一縷殘魂,一代一代傳下去。讓每一代的佼佼者們從小就學著感知這強大的暴戾的氣息,克服內心深處的恐懼。


    那麽多年的揣摩和辨識,那麽多代的如履薄冰,不敢鬆懈,終於等到了今天。他要用他們這一代來終結所有麻煩。從今以後,他們再也不用生活在被複仇的恐懼中了。


    等天亮後,每一個朗朗白日,就隻是白日,不是被尋仇的倒計時。


    他們一族的自由,將由他們這一行人來成全。


    星鮫咖啡店,大研裏分店的優秀店長惲翠德,露出開懷一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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