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州城,朝鮮國王李昖正帶著一眾朝鮮官員列隊迎接,因為大明又開來一支軍隊。


    緊挨著朝鮮國王李昖的,是禮曹判書尹根壽。


    原來的禮曹判書是樸國昌,但這家夥和大明走的太近,在李氏朝鮮上下很不受待見。


    當倭寇打過來的時候,沒人願意帶著樸國昌,樸國昌自然也就沒有跟隨在朝鮮國王李昖的身邊。


    李昖也不喜歡樸國昌,直接借這個機會,免去樸國昌禮曹判書的官職,改由尹根壽繼任禮曹判書。


    有了前一次祖承訓的教訓,李昖擔心來的明軍和之前祖承訓帶的兵一樣。而且,楊元抓人的消息已經傳迴來了,他心裏很不放心,便衝著尹根壽問道。


    “這次天朝來的將領是誰?軍紀如何?”


    尹根壽立刻迴答,“迴稟殿下,天朝這次派來的是劉綎將軍。”


    “臣在遼東時,特意向當地官員打聽了劉綎將軍的為人。劉綎將軍作戰勇猛,軍紀嚴明,麾下官兵更是秋毫無犯。”


    李昖點點頭,“那就好,那就好。隻要是守規矩就好說。”


    “天朝大軍來了!”負責接待的一個朝鮮官員急匆匆的跑來。


    李昖等人聞言望去,隻見隊伍前端有一將領,胯下高頭大馬,威風凜凜,尤其是馬鞍旁還配著一口刀,這口刀是真亮眼。


    此人非別,正是統禦南兵副總兵,劉綎。


    隊伍之中,劉綎雖然是統兵的將領,又走在最前端,虎背熊腰,可他在整個隊伍中,卻是最不顯眼的那一個。


    隻見劉綎所率軍隊,兵源實在是太過複雜。


    有漢人,有番人,有蠻人,有土司兵,有苗兵,有緬甸人,有暹羅人,還有天竺人。


    除此之外,劉綎的衛隊中,還有一隊烏漆麻黑的黑人士兵,麵似墨汁,那個黑呀。


    這隊黑人士兵對劉綎那是恭恭敬敬,俯首帖耳。


    士兵來源複雜,那就什麽都不統一。高矮胖瘦,黑白黃膚,奇裝異服,各式兵器,張開嘴,語言還各不相同,嘰裏呱啦,說什麽話的都有。


    把朝鮮人都看傻了。


    自朝鮮國王李昖,到朝鮮官員,再到出來看熱鬧的城中朝鮮百姓,無不瞠目結舌,眼界大開。


    朝鮮禮曹判書尹根壽小聲的提醒朝鮮國王李昖,“殿下,天朝的將軍已經到了。”


    李昖這才迴過神來。


    李氏朝鮮內部,民族單一,沒這麽多不同差異的人。


    再說了,就李氏朝鮮那麽點地盤,也容不下那麽多土司和他國人。平時見到的外人,打交道最多的就是日本人,頂多就是再見幾個西洋人。


    像劉綎這樣,略微出手,就是萬國博覽,李氏朝鮮上下,哪見過這種大手筆。


    李昖趕忙上前相迎,“可是劉將軍?”


    劉綎翻身下馬,衝著李昖一拱手,“統禦南兵副總兵劉綎,見過殿下。”


    “將軍不必多禮。”李昖扶住劉綎,以示親近客氣。


    “將軍一路辛苦,本王已經命人為將軍,還有諸位將士準備好了接風酒宴,還請將軍入席。”


    劉綎一點都不客氣,“多謝殿下。”


    有了上次祖承訓的教訓,這次,李氏朝鮮準備的十分妥當。


    朝鮮國王李昖,親自作陪。


    “劉將軍,”李昖端起酒杯,“將軍一路辛苦,本王敬將軍一杯。”


    “謝殿下。”劉綎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將軍真是好酒量,來呀,給將軍倒酒。”


    一旁服侍的朝鮮宮女立刻上前倒酒。


    李昖一想到劉綎帶的那些五花八門的士兵,忍不住問道:“本王見將軍所率官兵,與其他將軍所率之兵,略有不同,甚至還有黑人。”


    “天朝幅員遼闊,土地廣袤,這些士兵可是天朝治下的土司兵?”


    劉綎就知道對方肯定得問這個問題,早在他率軍隊入城時,他就發現,朝鮮人沒見過什麽世麵。


    他十分自豪的迴答,“迴稟殿下,有些士兵,是朝廷治下的土司兵,有的兵,則是外國人。”


    “我自幼跟在父親身邊學習兵法,十三歲從軍,縱橫南北,期間收了很多外國人做家丁。”


    “此次救援朝鮮,本意是想提調兩萬川勇,若有兩萬川勇,我定能剿滅倭寇,蕩平日本。”


    “然而,西康都司新設,既要震懾番部,又要彈壓土司,川勇實在是調不出這麽多,這次,隻帶了五千人。”


    “別看隻有五千人,可我這五千人都是精銳中的精銳,無論在南在北,水戰陸戰,皆能馳騁縱橫,區區倭寇,不足懼也。”


    朝鮮國王李昖,雖然本人能力有限,但他能看得出來,劉綎確實有兩把刷子,不然,也降不住這麽多五花八門的士兵。


    他端起酒杯,“將軍神勇無敵,麾下官兵更是無往不利,剿滅倭寇,解救朝鮮,可就全仰仗將軍了。”


    “殿下盡管放心。”


    劉綎為人狂傲,說起話來,鏗鏘有力,把朝鮮國王李昖,唬的一愣一愣的,雙方交談甚歡。


    酒席散去,李昖迴去休息。


    可接著,就出事了。


    劉綎,是出了名的軍紀不好。


    他帶的兵,本就成分複雜,軍紀更好不到哪去。


    當初緬甸之戰,劉綎就因軍紀差,逼反了當地的土司,而被撤職,戴罪立功。


    劉綎的軍隊,從大明趕來朝鮮,路途遙遠,可朱翊鈞治軍極嚴,尤重軍紀,在大明境內,劉綎嚴格約束部下,一點出格的事情都沒敢幹。


    可到了朝鮮,誰還管那麽多。


    劉綎那堪稱萬國博覽的軍隊,直接就撒了歡。


    什麽好吃吃什麽,什麽好喝喝什麽,什麽值錢拿什麽。


    當然,不是明搶,因為朱翊鈞早就讓人透出風去,如果朝鮮無法提供軍需輜重,那就向當地貴族借。


    所以,劉綎及其麾下官兵,沒有明搶,而是硬借。


    借,肯定是找城中的貴族借,畢竟普通百姓能有多少油水。


    原來,義州城中的貴族,已經被祖承訓帶兵借過一波了,有了教訓,城中的貴族差不多都跑路了。


    是朝鮮國王李昖,讓人不斷的安撫跑路的貴族,重新把他們勸迴城的。


    沒想到,走了一個祖承訓,又來了一個劉綎。而且,相比之劉綎,祖承訓的道德品質,那簡直就是聖人。


    本來睡的香甜的朝鮮國王李昖,被下屬急匆匆的喊醒。


    李昖得知發生的事情後,怒不可遏!


    來了一波又一波,沒完了是吧。


    氣的他,氣的他,氣的他,氣的他讓人喊來禮曹判書尹根壽。


    李昖再生氣,他也不敢對明軍怎麽樣,隻能把氣撒在下屬身上。


    “參見殿下。”尹根壽也聽說了城中發生的事,他怕李昖責備,沒敢耽擱,急匆匆的跑來。


    李昖指著尹根壽的鼻子,破口大罵。


    “本王是怎麽問你的?你又是如何答複本王的?”


    “你說你特意詢問了大明的官員,說劉綎作戰勇猛,軍紀嚴明,麾下官兵更是秋毫無犯。哪個好人跟你這麽說的!”


    “你自己出去看看,那是軍紀嚴明嗎?那是秋毫無犯嗎?那是能犯的都犯了!”


    尹根壽滿頭大汗,“殿下,臣也不知道劉綎是這樣的人,臣也沒想到,天朝的官員竟然也會騙人。”


    “這也想不到,那也想不到,本王要你有什麽用!”


    “你說,現在事情該怎麽辦?”


    尹根壽哪裏知道應該怎麽辦,隻能說場麵話,“殿下,您說怎麽辦就怎麽辦,臣全都聽殿下您的。”


    李昖也是無奈,麵對天朝的官兵,他能怎麽辦。就算是能辦,可他敢辦嗎?


    “天朝大軍是來救援我們朝鮮的,為今之計,隻能暫時隱忍不發,先苦一苦義州城中的那些貴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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