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哱拜府中。


    哱承恩趴在床上,其父哱拜為其上藥,親信許朝在一旁掌燈照明。


    三十鞭子抽在哱承恩身上,行刑時有三邊總督魏學曾、寧夏巡撫黨馨、寧夏總兵李如鬆在場,雖然哱拜在寧夏素有威望,可這三位西北地麵上的高人在場,誰也不敢徇私枉法。


    三十鞭子,鞭鞭見血,哱承恩當場就昏了過去,還是哱拜讓人把他抬迴來的。醒來之後,半條命都沒了。


    “~斯~哈~”藥物塗抹在傷口上,疼的哱承恩直咧嘴。


    “父親,您輕著點。”


    父子情深,哱拜看著哱承恩滿背的傷口,心裏很不是滋味。


    “我倒是想輕,可你這滿背的傷口,不多用點藥,什麽時候才能好?”


    “氣死我了!”哱承恩猛地捶了一下床板。


    “我不就是強搶了一個民女嗎,那個黨馨至於這麽小題大做!”


    “一個窮苦人家的丫頭,要不是我,她能……”


    “斯哈。”激動的哱承恩扯動了背上的傷口,疼得他叫出聲來。


    “別亂動。”哱拜輕輕喝斥一聲,“滿背的傷口還不老實。”


    哱承恩擦了擦頭上疼出的汗珠,“爹,您也真是的,本來黨馨就是想抽我二十鞭子,你幹嘛非得多加上那十鞭子?”


    “魏學曾拿話敲打我呢,我不說多加十鞭子行嗎?”說著,哱拜微微揮手,示意許朝把燈拿的近點。


    “少將軍,老將軍他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拿著燈的許朝在一旁寬慰哱承恩。


    “就當時那種情況,老將軍要不是不這麽說,這事怕是還完不了。”


    聽了許朝的話,哱承恩更氣不過,“那個魏學曾也是,他幹嘛多出這一口氣。”


    “這個魏學曾不簡單。”上完藥的哱拜起身,將藥碗放到桌上。


    “他雖然是第一次在西北任職,可他之前當過遼東巡撫。能在遼東那地方混出名堂來的,沒一個好相與的。”


    “我是第一次見到魏學曾,可從他的身上,我隱隱感受到一股不善的氣息。”


    “爹,您也感覺到了?”哱承恩問道。


    哱拜眉毛一挑,“怎麽,你也感覺到了?”


    “當然。”哱承恩幾乎是咬著牙,“要不是這個魏學曾,我能平白無故的多挨十鞭子嗎。”


    “胡說八道!”哱拜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你當時被五花大綁,嘴被堵著,周邊還圍了那麽多人,你恐怕連魏學曾的模樣都看不真切,你還在感覺到身上的氣息。”


    “你呀,就是心中有怨氣。”


    “我心中能沒有怨氣嗎!”哱承恩一臉的委屈。


    這是在自己家,在場的哱拜是自己的父親,許朝是自己家的親信,哱承恩說起話來也沒有顧忌。


    “這個黨馨才來寧夏幾個月啊,看看他幹的那些事,根本就沒把咱們這些當兵的當人看。下麵的弟兄早就不滿了。”


    “爹,西北已經接近二十年沒怎麽打過仗,軍備早就鬆弛了。西海火落赤率眾寇邊時,您曾親帶三千人馳援洮州,對於西北的軍隊,您心中應該有數。”


    “當時我就對您說,趁著現在局勢混亂,咱們幹脆反了。可您說時機還不成熟,讓我們等。”


    “結果呢,等來了一個七鎮經略鄭洛,又等來了一個三邊總督魏學曾。”


    “西北的軍務已經開始整頓,您老在寧夏多年,知道西北之地遍地軍戶,最不缺的就是當兵的,用不了多久,西北就會湧現出一大批訓練有素的士兵,到時候咱們再想起事,可就難了。”


    上藥時,哱承恩因忍受不了疼痛而齜牙咧嘴,哱拜都會喝斥。可哱承恩說出這等大逆不道的話時,哱拜反而沒有喝斥。


    “我說過了,現在時機還不成熟。”


    “那什麽時候時機才算成熟?”哱承恩反問道。


    “黨馨這家夥根本不把當兵的當人看,連漢人士兵他都瞧不上,更何況是你我父子這樣的達官。”


    “寧夏這麽多兵,達官不在少數,您老素有威望,隻要您振臂一唿,達官,還有那些受欺壓的漢人士兵,一定會隨我們起事。”


    “哱雲、土文秀他們二人都是您的義子,都在外麵領兵,到時候讓他們二人領兵迴來,咱們裏應外合,寧夏府城,唾手可得。”


    “如今鄭洛和甘肅、陝西兩地的巡撫和總兵都把精力放到了西海的扯力克等人身上,根本就無暇顧及寧夏。”


    “隻要我們在寧夏起事,扯力克會如何我不知道,但西海的火落赤一定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


    “到時候西北一片混亂,便是你我父子大顯身手的時機。咱們哱家,最起碼也能世鎮寧夏,做一地的諸侯。”


    哱拜沉默不語。


    哱承恩了解自己父親的脾氣,知道他肯定是心有意動,便給一旁的許朝使眼色,讓他也遊說哱拜。


    許朝衝著哱承恩點點頭,而後對著哱拜開口說道:“老將軍,少將軍說的有道理。”


    “您老在軍中素有威望,底下的士兵都服您。而且,下麵的士兵對那個新來的巡撫黨馨早就不滿了,劉東暘私下裏不知道對我說了多少次了,他恨不得把那個黨馨的腦袋擰下來。”


    “隻要您老點頭,我敢拍著胸脯保證,劉東暘一定會站在您這邊。”


    “最重要的是,如今三邊總督魏學曾就在寧夏府城中,咱們起事,隻要能把魏學曾拿下,西北便已經亂了一半。”


    “剩下的那個鄭洛,他應對西海的扯力克和火落赤都不見得能應對的過來,更何況是咱們這邊。”


    “依我看,若是真的想起事,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哱拜沉思良久,“你們說的有道理。”


    “寧夏巡撫黨馨,不足為懼。”


    “三邊總督魏學曾究竟有幾分成色,我沒和他接觸過,不好說。”


    “但寧夏總兵李如鬆,可是個硬茬子,敢打敢衝,是個棘手的人物。尤其是他身邊跟著的親兵,那可都是從遼東過來的,是寧遠伯李成梁一手帶出來的。”


    哱承恩怕哱拜還是不同意,立刻說道:“他李如鬆不是李成梁,他李成梁厲害,這個我們認。可他李成梁再厲害,他現在人在廣東。離我們十萬八千裏遠。”


    “這個李如鬆確實有兩下子,可咱爺們也不是白給的。他李如鬆身邊的家丁能打,咱們身邊的家丁也不是吃幹飯的。”


    “他李如鬆才來寧夏幾年,他這個強龍壓不過咱們這邊地頭蛇。”


    “隻要咱們把魏學曾、黨馨、李如鬆拿下,寧夏府城就是咱們的。”


    “如今西北的局勢本就混亂,隻要咱們這邊起事,其他人蠢蠢欲動的自然會響應。”


    “西海火落赤頻頻寇邊,扯力克、三娘子又率十萬部眾前往西海,現在整個西北的眼睛全盯著西海,根本就沒人注意寧夏。”


    哱承恩被扒了衣服,抽了三十鞭子,當眾出醜,早就怒火中燒,語氣更是愈發的急促。


    “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爹,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許朝也在一旁鼓動,“老將軍,少將軍說得對,時機難得,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哱拜猶豫再三,最終下定了決心,“那就幹!”


    “我去派人聯絡在外領兵的哱雲和土文秀,讓他們二人帶兵迴來。”


    “許朝,你去找劉東暘,告訴他,事成之後,他就是寧夏總兵,子孫世襲。”


    “是。”許朝眼中冒著精光。


    “現在剛剛掌燈,哱雲和土文秀接到消息後,天亮之前就能帶人趕迴來。”


    許朝立刻說道:“劉東暘今夜在營中當值,兵都是現成的。我和他交情莫逆,而且他早就不滿足現在的官職,我去找他,絕對沒有問題。”


    哱承恩眼中燃起火苗,“那好。”


    “你現在就去找劉東暘,今夜咱們就動手。”


    哱承恩有點懵,“爹,咱們這剛剛商定就立刻動手,是不是太快了?”


    哱拜一個眼神瞪了過去,“世上哪有那麽周全的計劃,計劃的越周密,越容易失敗。臨時起意往往才是最令人難以預防的。”


    “咱們幹的是誅九族的事,容不得猶豫。”


    “我再派人連夜去通知河套的卜失兔和莊禿賴。卜失兔是扯力克的孫子,他未必願意和明軍撕破臉。可莊禿賴是咱們的老熟人了,他一定會來。”


    “許朝,你找到劉東暘後,讓他帶人直奔巡撫衙門和魏學曾的住地,先把魏學曾與黨馨拿了。”


    “你帶人,直奔總兵府,把李如鬆殺了。記住,李如鬆是個硬茬子,不要留活口。”


    許朝重重的點頭,“明白。”


    “我親自帶人,去慶王府。有慶王這個藩王在,就算有什麽差池,咱們也有迴旋的餘地。”


    “今夜咱們先把寧夏府城裏麵的事解決了,天亮,哱雲和土文秀就帶著兵迴來了,而且用不了多久,莊禿賴也會帶著他的部眾來幫我們。”


    “爹,那我呢?”哱承恩問道。


    哱拜看向自己的兒子,“你身上有傷,就安心歇著吧。等你一覺醒來,寧夏,就是咱們爺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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