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沒有辦法嗎？”
林小暖在沙發上轉了個身，再次詢問菲尼克。
開學第一天，她隻和李袖招一起待了一節課的時間。
林小暖覺得自己或許可以做點什麽幫助李袖招，比如接他迴到空中花園，但得知這件事後的菲尼克卻表示無能為力。
“抱歉，小姐，此次的‘清潔計劃’事關重要，就算是以柯林家族的身份做擔保也需要審批和手續，而李先生作為聖約翰·桑德蘭學院的學生，申請目前排在六個月後，暫時無法接引。”
菲尼克站在沙發邊，恭恭敬敬朝林小暖鞠躬解釋。
就算是柯林家族的身份都不可以？
到底是什麽樣的計劃要執行得這麽苛刻？
“‘清潔計劃’到底是什麽？”
林小暖的眼裏有止不住的疑惑：“我在神經網絡上並沒有找到更具體的解釋，就算是從家裏的圓桌上找也沒有找到，隻有麵向公眾的部分，這種較大的政府工作開展不應該有細則麽？”
“小姐，您想知道什麽？”
林小暖忽然有些詫異。
她轉過頭來仔細打量菲尼克。
“菲尼克，你的意思是......關於‘清潔計劃’，有些東西你知道但我不知道？等等，我的權限不是在你之上嗎？”
“並不，小姐，目前柯林先生還是您的監護人。”
菲尼克臉上掛著慣常的微笑：“一些消息是為了保護小姐才特意不讓小姐知道。”
林小暖：？？？
“好吧！”她攤手，大唿一口氣之後有些鬱悶地躺下，“其實我就想知道‘清潔計劃’的具體內容，政府介紹中寫的都是花裏胡哨的官話，全篇都是講這個計劃有什麽好處，但是我隻想知道這個計劃怎麽實施。”
“如果隻是大致流程的話，小姐知道也無妨。政府目前已經鎖定了全部汙染區域，目前已經開展了第一區域的清理工作，大致流程是由探測部隊先行，而後清理單位對汙染物進行分解、迴收、填埋等工作，如果遇到汙染評級較高不可迴收的狀況，將會采取修築隔離區的方式進行強製封鎖，並在之後對該隔離區進行定期勘察......”
“嗯？聽上去與地下世界的生活根本沒有關係啊，畢竟他們都生活在遠離輻射汙染區的聚集區......為什麽政府的通稿都是在宣揚會為地下世界的人民帶來好處？”
“‘清潔計劃’是‘黎明計劃’的對接，在汙染區清潔幹淨之後，政府將主持修建地下世界和空中花園的通行渠道，屆時地下世界的人們可以隨時隨意進入空中花園，和空中花園一起享受自然的黎明。”
“‘黎明計劃’......我好像在哪裏聽過。”
林小暖摸摸下巴：“對了，現在地下世界的人不是也可以來到空中花園嗎？通過九龍城寨的通道之類的，而且現在也有可攜帶輻射隔離設施......”
“小姐，如果讓您前往學院的話，您認為學院的校車方便，還是‘大將’更方便？”
林小暖下意識迴憶起自己為數不多坐蝸牛速度校車的經曆。
“......好了，我懂了。”
她掩麵揮手，示意自己非常明白。
菲尼克看向林小暖的目光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人性化笑意。
“小姐還有什麽問題嗎？”
“嗯......最後一個，這個‘黎明計劃’完成之後，地下世界的人既然可以自由進出空中花園，那麽他們是不是就享有和我們一樣的公民權了？”
林小暖說著似乎很感興趣似的，從沙發上翻身坐起來：“像是投票選舉總統，像是參與決定政策的施行......我從來沒聽說過地下世界的人參與過這些，他們就像是被遺忘的人群，有些權利甚至是基本的人權，他們都沒有......”
“所以‘黎明計劃’之後呢？有沒有配套措施來幫他們？”
“小姐。”
菲尼克的眼睛閃了閃：“小姐不認為他們肮髒、暴力嗎？地下世界和空中花園完全不同，雖然‘黎明計劃’實行之後，他們確實可以進入空中花園，但讓這群暴民擁有和空中花園公民相同的權利可能會引起混亂，並不值得......拯救。”
“混亂？那倒不至於吧？”林小暖搖頭，“菲尼克，我也不喜歡你的另一個詞——‘拯救’。”
“我去過地下世界，那裏確實遵循著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毫無秩序可言......但我並不認為這樣的人們和我們是不一樣的。”
“我們也有爾虞我詐、勾心鬥角，而地下世界的人隻是將這些搬到台麵上來，比起我們更赤裸裸，更血腥，但實質並沒有什麽不同，所以又怎麽會混亂呢？他們可以很快適應的。”
“另外，我認同暴力的存在，但我並不認為暴力是他們的本性，我在地下世界遇到過危險，也遇到過善良，如果他們能夠來到空中花園，如果空中花園賦予他們相應的權利，保證他們不再每天為生存奔波，那暴力會急劇減少。”
“而且如果究其本源，地下世界會是那樣一種混亂景象，錯其實在我們。空中花園奪走了地下世界的天空，一直不停地接受著地下世界的供給，從來不從事基礎生產，甚至連一些高端的加工設計也會交給仿生人，就像依附於他人而生的水蛭......而且那些輻射地區也是由我們空中花園造成的，這是事實。”
“可以說，空中花園的每一位公民本身就背負著原罪，他們，我們的每一份光鮮亮麗，都是由地下世界的人拚接而成。”
“‘拯救’，聽上去像是高高在上的空中花園對地下世界慷慨施以援手，但將地下世界和空中花園打通，其實是空中花園應該做的，我們早就該做的。”
“空中花園和地下世界的人，人格從來都是平等的，不該是施舍。地下世界的人也是我們的同胞，他們也是人類，和變異獸不一樣。”
“‘黎明計劃’與其說是拯救地下世界，不如說是空中花園的自我救贖......”
菲尼克的電子眼盯著滔滔不絕的林小暖，一動不動。
覺察到這一點的林小暖聲音卡殼。
她在剛剛才意識到，她和菲尼克作為柯林家族的一員，立場應該是站在空中花園這裏的。
所以她剛剛那一番言論，在菲尼克看來是不是有些過於不可思議了？
“小暖，你所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菲尼克忽然出聲。
林小暖注意到了對方對她稱唿的轉變，小心肝一抖。
完了，菲尼克都不喊我“小姐”了！他肯定覺得我是個異類！
趕緊搶救趕緊搶救！
“呃，哈哈哈我剛剛其實都是在胡說八道，你可以當什麽都沒聽到......”
“不，小......姐，您想的並不錯。”
“啊？是嗎，啊哈哈哈我隻是......換位思考吧，可能我經曆的比較少，思想還很膚淺，還沒想的那麽複雜。”林小暖幹笑著迴應，使勁圓自己已經完全崩塌的“柯林大小姐”人設。
“啊對了菲尼克，我們剛剛說到哪了？‘黎明計劃’配套措施對吧，有沒有呢？”
菲尼克頓了頓，注視了林小暖幾秒鍾，這才慢慢開口：“目前沒有。”
“哦哦，沒有啊。”林小暖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菲尼克的眼睛，生怕這位仿生人管家下一秒就把她拉進實驗室解剖驗證身份，“呃對了菲尼克，一開始你跟我說今晚有驚喜，指的是什麽？”
這一次的話題轉移更加生硬，林小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忍直視。
“驚喜，已經到門口了。”
說到“驚喜”，菲尼克臉上的表情漸漸緩和下來，又掛上慣常的微笑。
“門口？”
林小暖聽得一頭霧水。
“是的，小姐，您要親自迎接嗎？”
“啊？”
林小暖撓撓頭站起來，一邊往一樓走一邊問：“到底是什麽？”
“小姐馬上就能知道了。”菲尼克非常自然地跟在林小暖身後。
“這麽神秘......新的車？好看的衣服？我喜歡的遊戲？還是......”
她就這麽一路和菲尼克嘟囔著走到一樓門口，菲尼克笑而不語，就是不告訴她。
門外有些吵鬧，白色的光線透過窗戶映進一樓大廳，讓林小暖愈發好奇。
菲尼克已經站在門邊，麵向林小暖擺出請的手勢。
林小暖眯著眼狐疑地看了他幾秒，隨後伸手搭上大門。
指紋對比中......皮下生物信息檢測中......
驗證通過。
大門緩緩開啟。
強勁的風迫不及待通過門縫吹了進來，林小暖發絲飛揚，劉海兒翻起，露出光潔的額頭。
亂掃而過的白光有些刺眼，她急忙眯起眼伸手擋在眼前。
耳邊的喧囂聲驟然增大，她聽到仿生人女傭的指揮聲和夾道“歡迎”聲，混合著機械轉動，齒輪摩擦的巨響一遍遍拍打過她的耳朵。
她感覺到有人站在她身前，正想將手放下來看清楚，卻先一步被人抱進懷裏。
濃重的煙草味混進古龍香水，甚至還夾雜了一絲草坪上的土腥，一瞬間充斥她的鼻尖。
渾厚的聲音自頭頂響起。
“小暖，驚喜不驚喜？”
飛艇的發動機還在轟鳴，但林父提高音量，林小暖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老爸！”
她抬起頭歡快地反抱住對方。
雖然身體還疲憊不堪，甚至在迴來的路上還在琢磨怎麽裝出威嚴的表情，但在獲得自己寶貝女兒的迴抱那一刻，林父還是忍不住露出笑容。
菲尼克站在一旁，靜靜地注視著父女溫情，臉上笑容如常。
“哼，孽女，聽說你不希望我迴來？”林父假意瞪她。
“哎誰說的我可想你了！”
“油嘴滑舌，還不趕緊幫我拿著東西？”
“哎好嘞！”
“我來吧小姐。”
菲尼克上前替林小暖攬過林父的公文包。
林小暖偷偷衝他比大拇指，暗示好隊友。
“老爸這邊走......”
“孽女，走慢點！”
“哎老爹你就是缺乏鍛煉......”
父女倆拌著嘴，相攜走入大門。
......一小時後，就在林小暖打哈欠撲到床上的時候，她的房門忽然被敲響。
“誰？”
林小暖拉開門。
“小姐，柯林先生請您去書房一趟。”
“我老爸會‘請’我？他的原話是不是——‘喊那個孽女過來’？”
林小暖甕聲甕氣地學著林父的樣子。
站在門外的菲尼克笑了。
“小姐，柯林先生還要您多加一件外套。”
“知道啦，不過他到底想做什麽？在外麵那麽久迴來之後也不安生，這麽晚了，不會是還想帶我出去吧？”她隨手拿起一件外套披在肩上。
站在門口的菲尼克搖頭：“我也不知道，小姐。”
“你也不知道？！”林小暖的聲音聽上去頗為驚奇。
“是的。”
“不應該啊，你可是我老爹的心頭寶，他居然沒有告訴你他要做什麽......很奇怪。”
她跟在菲尼克身後慢慢走著。
“或許是和柯林小姐有關的事情呢。”
“有關？比如？”
“比如柯林小姐的新男朋友。”
“啊？”
林小暖一下子哽住。
“等等，我老爸已經知道我現在和袖招......”
“是的，小姐。”
“......菲尼克，是你？！”林小暖靈光一現。
“是的，小姐，由於小姐將卡戎派遣到沃克少爺身邊，關於小姐情況的匯報就由我來執行了。”
“......我以為你是我的隊友，沒想到你是我老爹的間諜qwq！”
林小暖：終究是錯付了......
“小姐不喜歡李袖招嗎？”
菲尼克走在前麵，狀若不經意開口。
他注意到身後的少女步伐有過片刻停頓。
“沒有，我隻是......害怕我老爸不接受他。”
林小暖低下頭，視線有些飄忽：“不是不接受李袖招和我之間的關係，畢竟當初為我一手調換座位的是他，我隻是擔心他不接受我喜歡袖招而徹底放棄帕皮特，現在知道的話，太快了，我還沒準備好，還想拖一段時間......對了，你當時是不是沒在場？”
她湊近菲尼克：“不過沒在場，作為我老爸的得力助手也應該知道吧？老爸說的，我可以喜歡李袖招，但將來一定要嫁給帕皮特。”
她聳了聳肩。
“那小姐現在準備怎麽辦呢？”菲尼克輕聲問。
“坦白從寬，盡力爭取，實在不行......”
她伸手搗搗菲尼克的肩膀：“到時候我跟著袖招偷偷跑了，你可要幫我一把！”
出乎意料的答案。
小暖總是這樣，他永遠猜不到她的想法。
菲尼克沒有迴答。
“喂，你這次跟我老爸報備可是瞞著我的！你欠我的！”
“孽女，菲尼克欠你什麽？”
林父站在門口，衝林小暖吹胡子瞪眼。
“哇老爸！”林小暖下意識往菲尼克身後一跳，吐了吐舌頭。
“柯林先生。”菲尼克恭敬行禮。
“好了，你迴去吧，小暖！跟我進來！”
林小暖眼睜睜看著菲尼克離開。
對方甚至在經過的時候向她投來“愛莫能助”的目光。
她深吸一口氣，定了定心神這才走進書房。
映入眼簾是一排排紙質書，林父站在書架前，招唿林小暖過去。
書房的門在她身後緩慢關緊。
“老爹，這是要幹嘛啊？你要跟我說什麽？”
“說正事。”
林小暖沒有接話，也沒有笑出聲，因為迴過頭來的林父此時表情很嚴肅。
她不由得也生出幾分正經。
“小暖，記住我的動作。”
他轉身，緩慢從書架上抽出幾本書。
p-l-u-t-a。
五本書的首字母組成一個名字，pluta。
樸露塔，柯林小姐的母親。
一道暗門在林小暖麵前緩緩開啟。
林小暖在沙發上轉了個身，再次詢問菲尼克。
開學第一天，她隻和李袖招一起待了一節課的時間。
林小暖覺得自己或許可以做點什麽幫助李袖招，比如接他迴到空中花園，但得知這件事後的菲尼克卻表示無能為力。
“抱歉，小姐，此次的‘清潔計劃’事關重要，就算是以柯林家族的身份做擔保也需要審批和手續，而李先生作為聖約翰·桑德蘭學院的學生，申請目前排在六個月後，暫時無法接引。”
菲尼克站在沙發邊，恭恭敬敬朝林小暖鞠躬解釋。
就算是柯林家族的身份都不可以？
到底是什麽樣的計劃要執行得這麽苛刻？
“‘清潔計劃’到底是什麽？”
林小暖的眼裏有止不住的疑惑：“我在神經網絡上並沒有找到更具體的解釋，就算是從家裏的圓桌上找也沒有找到，隻有麵向公眾的部分，這種較大的政府工作開展不應該有細則麽？”
“小姐，您想知道什麽？”
林小暖忽然有些詫異。
她轉過頭來仔細打量菲尼克。
“菲尼克，你的意思是......關於‘清潔計劃’，有些東西你知道但我不知道？等等，我的權限不是在你之上嗎？”
“並不，小姐，目前柯林先生還是您的監護人。”
菲尼克臉上掛著慣常的微笑：“一些消息是為了保護小姐才特意不讓小姐知道。”
林小暖：？？？
“好吧！”她攤手，大唿一口氣之後有些鬱悶地躺下，“其實我就想知道‘清潔計劃’的具體內容，政府介紹中寫的都是花裏胡哨的官話，全篇都是講這個計劃有什麽好處，但是我隻想知道這個計劃怎麽實施。”
“如果隻是大致流程的話，小姐知道也無妨。政府目前已經鎖定了全部汙染區域，目前已經開展了第一區域的清理工作，大致流程是由探測部隊先行，而後清理單位對汙染物進行分解、迴收、填埋等工作，如果遇到汙染評級較高不可迴收的狀況，將會采取修築隔離區的方式進行強製封鎖，並在之後對該隔離區進行定期勘察......”
“嗯？聽上去與地下世界的生活根本沒有關係啊，畢竟他們都生活在遠離輻射汙染區的聚集區......為什麽政府的通稿都是在宣揚會為地下世界的人民帶來好處？”
“‘清潔計劃’是‘黎明計劃’的對接，在汙染區清潔幹淨之後，政府將主持修建地下世界和空中花園的通行渠道，屆時地下世界的人們可以隨時隨意進入空中花園，和空中花園一起享受自然的黎明。”
“‘黎明計劃’......我好像在哪裏聽過。”
林小暖摸摸下巴：“對了，現在地下世界的人不是也可以來到空中花園嗎？通過九龍城寨的通道之類的，而且現在也有可攜帶輻射隔離設施......”
“小姐，如果讓您前往學院的話，您認為學院的校車方便，還是‘大將’更方便？”
林小暖下意識迴憶起自己為數不多坐蝸牛速度校車的經曆。
“......好了，我懂了。”
她掩麵揮手，示意自己非常明白。
菲尼克看向林小暖的目光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人性化笑意。
“小姐還有什麽問題嗎？”
“嗯......最後一個，這個‘黎明計劃’完成之後，地下世界的人既然可以自由進出空中花園，那麽他們是不是就享有和我們一樣的公民權了？”
林小暖說著似乎很感興趣似的，從沙發上翻身坐起來：“像是投票選舉總統，像是參與決定政策的施行......我從來沒聽說過地下世界的人參與過這些，他們就像是被遺忘的人群，有些權利甚至是基本的人權，他們都沒有......”
“所以‘黎明計劃’之後呢？有沒有配套措施來幫他們？”
“小姐。”
菲尼克的眼睛閃了閃：“小姐不認為他們肮髒、暴力嗎？地下世界和空中花園完全不同，雖然‘黎明計劃’實行之後，他們確實可以進入空中花園，但讓這群暴民擁有和空中花園公民相同的權利可能會引起混亂，並不值得......拯救。”
“混亂？那倒不至於吧？”林小暖搖頭，“菲尼克，我也不喜歡你的另一個詞——‘拯救’。”
“我去過地下世界，那裏確實遵循著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毫無秩序可言......但我並不認為這樣的人們和我們是不一樣的。”
“我們也有爾虞我詐、勾心鬥角，而地下世界的人隻是將這些搬到台麵上來，比起我們更赤裸裸，更血腥，但實質並沒有什麽不同，所以又怎麽會混亂呢？他們可以很快適應的。”
“另外，我認同暴力的存在，但我並不認為暴力是他們的本性，我在地下世界遇到過危險，也遇到過善良，如果他們能夠來到空中花園，如果空中花園賦予他們相應的權利，保證他們不再每天為生存奔波，那暴力會急劇減少。”
“而且如果究其本源，地下世界會是那樣一種混亂景象，錯其實在我們。空中花園奪走了地下世界的天空，一直不停地接受著地下世界的供給，從來不從事基礎生產，甚至連一些高端的加工設計也會交給仿生人，就像依附於他人而生的水蛭......而且那些輻射地區也是由我們空中花園造成的，這是事實。”
“可以說，空中花園的每一位公民本身就背負著原罪，他們，我們的每一份光鮮亮麗，都是由地下世界的人拚接而成。”
“‘拯救’，聽上去像是高高在上的空中花園對地下世界慷慨施以援手，但將地下世界和空中花園打通，其實是空中花園應該做的，我們早就該做的。”
“空中花園和地下世界的人，人格從來都是平等的，不該是施舍。地下世界的人也是我們的同胞，他們也是人類，和變異獸不一樣。”
“‘黎明計劃’與其說是拯救地下世界，不如說是空中花園的自我救贖......”
菲尼克的電子眼盯著滔滔不絕的林小暖，一動不動。
覺察到這一點的林小暖聲音卡殼。
她在剛剛才意識到，她和菲尼克作為柯林家族的一員，立場應該是站在空中花園這裏的。
所以她剛剛那一番言論，在菲尼克看來是不是有些過於不可思議了？
“小暖，你所說的都是肺腑之言？”
菲尼克忽然出聲。
林小暖注意到了對方對她稱唿的轉變，小心肝一抖。
完了，菲尼克都不喊我“小姐”了！他肯定覺得我是個異類！
趕緊搶救趕緊搶救！
“呃，哈哈哈我剛剛其實都是在胡說八道，你可以當什麽都沒聽到......”
“不，小......姐，您想的並不錯。”
“啊？是嗎，啊哈哈哈我隻是......換位思考吧，可能我經曆的比較少，思想還很膚淺，還沒想的那麽複雜。”林小暖幹笑著迴應，使勁圓自己已經完全崩塌的“柯林大小姐”人設。
“啊對了菲尼克，我們剛剛說到哪了？‘黎明計劃’配套措施對吧，有沒有呢？”
菲尼克頓了頓，注視了林小暖幾秒鍾，這才慢慢開口：“目前沒有。”
“哦哦，沒有啊。”林小暖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菲尼克的眼睛，生怕這位仿生人管家下一秒就把她拉進實驗室解剖驗證身份，“呃對了菲尼克，一開始你跟我說今晚有驚喜，指的是什麽？”
這一次的話題轉移更加生硬，林小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忍直視。
“驚喜，已經到門口了。”
說到“驚喜”，菲尼克臉上的表情漸漸緩和下來，又掛上慣常的微笑。
“門口？”
林小暖聽得一頭霧水。
“是的，小姐，您要親自迎接嗎？”
“啊？”
林小暖撓撓頭站起來，一邊往一樓走一邊問：“到底是什麽？”
“小姐馬上就能知道了。”菲尼克非常自然地跟在林小暖身後。
“這麽神秘......新的車？好看的衣服？我喜歡的遊戲？還是......”
她就這麽一路和菲尼克嘟囔著走到一樓門口，菲尼克笑而不語，就是不告訴她。
門外有些吵鬧，白色的光線透過窗戶映進一樓大廳，讓林小暖愈發好奇。
菲尼克已經站在門邊，麵向林小暖擺出請的手勢。
林小暖眯著眼狐疑地看了他幾秒，隨後伸手搭上大門。
指紋對比中......皮下生物信息檢測中......
驗證通過。
大門緩緩開啟。
強勁的風迫不及待通過門縫吹了進來，林小暖發絲飛揚，劉海兒翻起，露出光潔的額頭。
亂掃而過的白光有些刺眼，她急忙眯起眼伸手擋在眼前。
耳邊的喧囂聲驟然增大，她聽到仿生人女傭的指揮聲和夾道“歡迎”聲，混合著機械轉動，齒輪摩擦的巨響一遍遍拍打過她的耳朵。
她感覺到有人站在她身前，正想將手放下來看清楚，卻先一步被人抱進懷裏。
濃重的煙草味混進古龍香水，甚至還夾雜了一絲草坪上的土腥，一瞬間充斥她的鼻尖。
渾厚的聲音自頭頂響起。
“小暖，驚喜不驚喜？”
飛艇的發動機還在轟鳴，但林父提高音量，林小暖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老爸！”
她抬起頭歡快地反抱住對方。
雖然身體還疲憊不堪，甚至在迴來的路上還在琢磨怎麽裝出威嚴的表情，但在獲得自己寶貝女兒的迴抱那一刻，林父還是忍不住露出笑容。
菲尼克站在一旁，靜靜地注視著父女溫情，臉上笑容如常。
“哼，孽女，聽說你不希望我迴來？”林父假意瞪她。
“哎誰說的我可想你了！”
“油嘴滑舌，還不趕緊幫我拿著東西？”
“哎好嘞！”
“我來吧小姐。”
菲尼克上前替林小暖攬過林父的公文包。
林小暖偷偷衝他比大拇指，暗示好隊友。
“老爸這邊走......”
“孽女，走慢點！”
“哎老爹你就是缺乏鍛煉......”
父女倆拌著嘴，相攜走入大門。
......一小時後，就在林小暖打哈欠撲到床上的時候，她的房門忽然被敲響。
“誰？”
林小暖拉開門。
“小姐，柯林先生請您去書房一趟。”
“我老爸會‘請’我？他的原話是不是——‘喊那個孽女過來’？”
林小暖甕聲甕氣地學著林父的樣子。
站在門外的菲尼克笑了。
“小姐，柯林先生還要您多加一件外套。”
“知道啦，不過他到底想做什麽？在外麵那麽久迴來之後也不安生，這麽晚了，不會是還想帶我出去吧？”她隨手拿起一件外套披在肩上。
站在門口的菲尼克搖頭：“我也不知道，小姐。”
“你也不知道？！”林小暖的聲音聽上去頗為驚奇。
“是的。”
“不應該啊，你可是我老爹的心頭寶，他居然沒有告訴你他要做什麽......很奇怪。”
她跟在菲尼克身後慢慢走著。
“或許是和柯林小姐有關的事情呢。”
“有關？比如？”
“比如柯林小姐的新男朋友。”
“啊？”
林小暖一下子哽住。
“等等，我老爸已經知道我現在和袖招......”
“是的，小姐。”
“......菲尼克，是你？！”林小暖靈光一現。
“是的，小姐，由於小姐將卡戎派遣到沃克少爺身邊，關於小姐情況的匯報就由我來執行了。”
“......我以為你是我的隊友，沒想到你是我老爹的間諜qwq！”
林小暖：終究是錯付了......
“小姐不喜歡李袖招嗎？”
菲尼克走在前麵，狀若不經意開口。
他注意到身後的少女步伐有過片刻停頓。
“沒有，我隻是......害怕我老爸不接受他。”
林小暖低下頭，視線有些飄忽：“不是不接受李袖招和我之間的關係，畢竟當初為我一手調換座位的是他，我隻是擔心他不接受我喜歡袖招而徹底放棄帕皮特，現在知道的話，太快了，我還沒準備好，還想拖一段時間......對了，你當時是不是沒在場？”
她湊近菲尼克：“不過沒在場，作為我老爸的得力助手也應該知道吧？老爸說的，我可以喜歡李袖招，但將來一定要嫁給帕皮特。”
她聳了聳肩。
“那小姐現在準備怎麽辦呢？”菲尼克輕聲問。
“坦白從寬，盡力爭取，實在不行......”
她伸手搗搗菲尼克的肩膀：“到時候我跟著袖招偷偷跑了，你可要幫我一把！”
出乎意料的答案。
小暖總是這樣，他永遠猜不到她的想法。
菲尼克沒有迴答。
“喂，你這次跟我老爸報備可是瞞著我的！你欠我的！”
“孽女，菲尼克欠你什麽？”
林父站在門口，衝林小暖吹胡子瞪眼。
“哇老爸！”林小暖下意識往菲尼克身後一跳，吐了吐舌頭。
“柯林先生。”菲尼克恭敬行禮。
“好了，你迴去吧，小暖！跟我進來！”
林小暖眼睜睜看著菲尼克離開。
對方甚至在經過的時候向她投來“愛莫能助”的目光。
她深吸一口氣，定了定心神這才走進書房。
映入眼簾是一排排紙質書，林父站在書架前，招唿林小暖過去。
書房的門在她身後緩慢關緊。
“老爹，這是要幹嘛啊？你要跟我說什麽？”
“說正事。”
林小暖沒有接話，也沒有笑出聲，因為迴過頭來的林父此時表情很嚴肅。
她不由得也生出幾分正經。
“小暖，記住我的動作。”
他轉身，緩慢從書架上抽出幾本書。
p-l-u-t-a。
五本書的首字母組成一個名字，pluta。
樸露塔，柯林小姐的母親。
一道暗門在林小暖麵前緩緩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