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時間一過,侍衛頭領浴血而歸,手裏提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頭,仔細辨認,他麵上的陳年舊疤格外眼熟,竟是曹丕千闕閣裏從死囚犯買進的侍衛!在洛真懷孕之後便由許都調到鄴城,當時還曾因為洛真失口誤認他是袁熙,曹丕還特意注意過他一段時間,但是他卻沒有絲毫破綻!


    可沒有破綻,本身就是最值得懷疑的。曹丕點了點頭“你立了一功,迴了鄴城,給你的封賞自不會少。”


    侍衛頭領麵色愉悅起來,他身上的血汙也絲毫擋不住他周身散發出來的驕傲之意。曹丕身邊的人哪能是無能之人,這頭領立下了血誓便滿城搜索追查蛛絲馬跡,尤其是甄府附近,終於發現了這個蒙麵侍衛的鬼祟。


    蒙麵侍衛相當驚覺,登時也發現了自己落入包圍圈,奪路而逃,方向正是城南。這下,幾乎便可斷定,那裏正是他的據點!


    為了追捕他,曹丕自鄴城派來的精兵與那隻掩藏甚深的兵力進行了血戰,侍衛頭領更是拚命地躋身進戰鬥中心,不顧身重數刀,終是一劍刺進了蒙麵侍衛的胸口。


    袁熙當初帶著一百精兵去鄴城與袁尚商議,共同對敵袁譚,反被袁尚下獄。那一百精兵怎麽會服從袁尚的指揮,幹脆尋機會逃亡無極方向,自立為軍。


    袁熙是怎麽逃出生天的無人可知,但憑著他隱秘的身份,和深入曹府的天時地利,這場複仇,早便是手到擒來。可他唯獨忌憚著甄洛,也成為了千裏之堤毀於蟻穴的那一點。


    侍衛頭領抬起袖子抹了抹嘴角的血跡“公子,其他人怎麽辦?”


    曹丕放眼望去,院落中跪著的是四個蒙麵丫鬟和一個蒙麵侍衛。


    他眯了眯眼,似乎有些猶豫。若是以往的曹丕,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人。可是他那顆滴水不漏的堅硬的心,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有了人情味。


    他揮了揮袖子,將一切都交由侍衛頭領處置。“仔細詢問,若是與袁熙有關聯便除掉,若是清白便放走,左右我周圍都不會再留下他們了。”


    角落裏的丫鬟和侍衛聞言似乎鬆了一口氣,又似乎緊張起來。


    當初曹丕是如何信任他們,可是自從曹操不知道在哪裏收到口信,言說曹叡(嘉樹)並非曹丕的血脈時,曹丕和卞氏便已然知道了曹操在他們之中安插了眼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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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真不過一句‘基因突變’,落在那四個丫鬟耳朵裏,再傳出去落入有心人耳朵裏直接變成了‘證據’。


    曹操的疑心不是一時半會,卞氏對他也早有對策。他收到密信言說此時,卞氏安插的眼線也將這事返還迴來,如此才會有當初那一出‘滴血認親’的籌碼。卞氏鬧得越大,越能證明洛真的清白和曹叡的血脈。


    這也是為什麽曹丕心裏明明相信,卻還是要與卞氏做一場戲。


    郭嬛那時候倒是看得明白,隻是由她看見洛真如此神傷,開始有些埋怨曹丕的手段。很多時候,知道是一種傷害,隱瞞也是一種傷害。


    曹丕讓洛真軟禁在容華香榭,冷落她,其實是另一種保護。


    郭嬛則是與曹丕共同走進風雨之中的人,因為她們有著共同的目的。


    侍衛頭領領命,曹丕則轉身進了房間,洛真還在睡著,蒼白的臉輕輕皺著,似乎連夢裏都在痛。


    朝露輕輕給洛真蓋上被子,緩緩退到外室,見著曹丕的時候則行禮道“公子,夫人已經用過藥了,剛剛睡下。”


    “高熱可退了?”


    自從洛真中箭,整整三日她都處在混混噩噩的狀態。早先為了照顧曹丕已經是精神疲憊,身體虛弱,如今再來此一擊,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痊愈。


    朝露露出些微笑意“退了,大夫說好好休養便可。”


    曹丕望向珠簾後床榻上瘦弱的身影,默默地去往書房。卞氏來信說,曹操在半月後自長安返鄴,似乎還要謀劃著攻取東吳。


    他揮筆疾書迴信給卞氏,答允她定在曹操迴城之前返迴。胸口的傷口二次崩裂,在寫信的時候一陣拉扯,曹丕此時也察覺到疼痛來。此次艱難險阻雖然自己險些丟了性命,洛真也受此重傷,但是至少橫亙在曹丕心口的那顆刺徹底的拔掉了。


    袁熙已經身首異處,朝堂上自己的勢力漸漸穩固,一切都在沉入深淵之後,慢慢向著陽光和希望的地方生長。


    洛真是在傍晚時候醒來的,背後的傷口還在火辣辣的痛,稍稍一動便是大汗淋漓。朝露聽到響動急忙跑過來道“夫人,你慢些,小心不要碰到了傷口。”


    洛真的神智剛剛清醒,如同做了一個幽深又可怖的噩夢。她動了動幹澀的嘴唇:“子桓怎麽樣?”


    那一支穿雲箭幾乎將自己的背洞穿,可知來人的實力驚人又對曹丕有著強烈的殺意。洛真很難不去擔心曹丕。


    朝露微微笑了笑“夫人別怕,公子沒事,刺客都被……”


    朝露忽的噤聲,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說了什麽不該說的,急忙轉移話題道“夫人可要喝些水?方夫人剛剛來過,走了不到一刻鍾,我這便派人去通知她夫人醒了……”


    朝露轉身便要走,耳邊卻傳來淡淡的問話。


    “刺客怎麽了……”


    洛真一直都知道,這一切都是袁熙的手段。她也早做好了準備,墮入地獄償還袁熙的情債,因為在他和曹丕之間,如果有選擇,她會選曹丕。


    如果沒有選擇,曹丕也不會放袁熙生路。


    可是事實來臨之前,她做好了所有的心理準備,卻冷不防的還是向吞了一塊冰,五髒六腑都充滿了深深地冷意。


    朝露轉身跪地,泣聲道“夫人,朝露鬥膽說一句,您為袁公子做的夠多了,這一世該還的,不該還的,您都還了重任!”


    洛真眼角濕潤了,卻是含笑道“傻丫頭,你哭什麽……我早便知道所有的結局,隻是單純固執的以為自己可以逆改天命……袁熙,他還是死了麽?”


    朝露輕輕地點了下頭“公子從千闕閣帶來的蒙麵侍衛,就是那個滿麵疤痕的人,他就是袁公子。”


    洛真一愣,當初便覺得他身形熟悉,一切都在情理之外,卻又在意料之中。她輕輕地歎息,眼角的淚落在枕畔,道一句“對不起……”


    聲音輕的仿若蚊蠅,朝露聽不到,卻可以感覺到洛真的情緒壓抑,登時開始自責起自己的多嘴來。


    喂過了洛真清水,曹丕從書房趕過來,卻立在珠簾後久久不動。朝露將自己不甚走露消息的事告訴了曹丕,所以他不知道,洛真是如何想法。


    方玉如趕來的時候瞧見曹丕立在外麵納罕道“洛兒醒了,公子怎麽不進去?”


    這一句話,讓洛真轉過頭來,隔著重重珠簾,看到曹丕的淡漠表情。她笑了笑,眼中流露著許久不見的溫情。


    “子桓,我方才夢到你了。”


    方玉如輕笑一聲,掀開珠簾走了進來,調笑道“果真是嫁夫從夫,你們二人伉儷情深,真是讓人感動。”


    洛真的臉色微微泛紅,曹丕也緊隨著方玉如的腳步走進來,立在床側道“你可好些了?那一箭,本該是我來受的。”


    洛真抿了抿唇“你已然有傷在身,再中一箭,莫不是要拋下我們孤兒寡母?不過若是知道這麽痛……我可能真的不會去擋了。”


    洛真揚起了嘴角,笑得天真爛漫。


    仿佛兩人迴到了千闕閣那一段無憂無慮的日子,沒有袁熙,沒有亂世顛簸和延綿的傷害。


    曹丕輕輕唿出一口氣,也彎起了嘴角“以後……絕對不會讓你去擋了。”


    兩人對視而望,燭火搖曳也映不出斑駁情誼。方玉如和朝露皆是心中暗暗鬆一口氣,希望兩人就此後再無半分嫌隙,相守白頭。


    於是曹丕和洛真兩人一同在甄府養起了傷,甄仕銘時不時的便來照顧洛真,偶爾還羞紅了臉。落在曹丕眼裏是一陣吃味,拎著甄仕銘的耳朵扔出院外。


    雖是傷口隱隱作痛,但執手的情誼便足以溫暖心田。半月後,又是歸期。


    方玉如別過頭去,藏在甄仕銘身後抹了眼淚,才笑著出來道“洛兒,什麽時候想迴來就迴來看看,你的院落,你的房間,永遠都在。”


    洛真重重點頭,強忍著淚水看向府門口立著的這些人。方中正和餘氏的蒼老笑意,甄仕銘眼中的不舍,還有手邊之人掌心的溫暖,都成為洛真身上堅硬的盔甲。


    一路慢行,洛真和曹丕終是在曹操歸城的前一天先他們一步迴了曹府。卞氏有些不悅,領著嘉樹抱著辭燕立在府門口,見著洛真緋紅的臉頰道“為人父母,怎麽一去月餘卻不擔心子女?”


    曹丕在賭握起洛真的手,將她攔在身後,對上卞氏道“那母親可是想念子桓了?”


    卞氏登時便明白了曹丕和洛真重歸於好,同時也被曹丕逗笑了,一鬆手,嘉樹便撲向洛真,嘟著嘴道“娘親為什麽拉著父親的手,不拉嘉樹的手?”


    洛真緩緩低身摸了摸嘉樹的臉頰“因為他比嘉樹更早出現在娘親的生命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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