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水秀簡單的吃過午飯,洗幹淨大鍋,架起木材開始生火。


    她穿著一身粗布衣服,碎花青布包頭,手腳利落的將兩桶豆漿倒進鍋裏。廚房裏麵,還有四個盛滿了豆漿的大桶,全都是上午磨好的。


    “滋啦……”


    熱鍋遇到溫熱的豆漿,冒出一陣熱氣,發出了沉悶的響聲,豆漿的香味瞬間沁人心脾,芬芳無比!


    豆漿在鍋中蕩漾,卷起陣陣漣漪,隨即歸於平靜。


    幹燥的鬆木在灶膛裏燃起熊熊大火,舔舐著漆黑的鍋底。時不時有火星炸開,發出嗶啵的脆響聲。


    灶台外的木頭尾端冒出呲呲的水泡,形成水滴落在灰塵裏麵,轉瞬消失不見。


    沒過多久,鍋裏的豆漿便開始冒起了熱氣。


    她繼續往灶膛裏添加柴火,直至完全豆漿煮沸燒開後,整個廚房瞬間被白色的霧氣籠罩,豆子的香味彌漫了周圍附近的房屋,令人垂涎欲滴!


    趙水秀用火鉗慢慢退火,將大部分柴火塞進灶膛底下的灰膛裏,僅留了兩根木柴,用灰燼掩蓋,保持著小火燃燒的狀態。


    外麵正在下著小雨,趙水秀走到堂屋,將竹竿和腳架一一架起,擺了四根竹竿,將堂屋的空間占得滿滿當當。她又取了一根竹竿和兩個腳架,搬到廚房將它架了起來。


    周年秀打著傘從外麵走進來,將傘收起放在大門口,徑直走進廚房。


    “你這麽早就開始了啊?我洗了下菜過來,這就都燒開了呢。”


    趙水秀對她笑了笑,說道:“沒關係,做慣了的,又沒多少活。就是等會兒晾腐竹的時候,需要你搭把手。”


    周年秀看了眼鍋裏,沸騰的豆漿漸漸平息下來,轉眼間就變得完全靜止不動,如同一鍋乳白色的牛奶。


    “我剛剛過來的時候,看見村裏來了兩輛高級小車,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客人。”


    熱氣持續蒸騰,趙水秀握著一雙長長的筷子,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鍋裏,等待那一層薄膜的成型。


    “沒聽說誰家今天有客人來呢,可能是來找人的吧。”


    黃白色的薄膜從四周向中心蔓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連成了一體。


    趙水秀用筷子在薄膜上輕輕點了一下,感受著那份硬度。她覺得火候已到,隨即長筷一卷,整張薄膜卷成了長條,夾在了筷子中間。稍稍濾掉滴水,長條就被她搭在了細長青綠的竹竿上麵。


    白色的長條下垂成竹枝狀,等到晾幹後,就會變成堅硬的黃白色。


    這,正是我們日常喜愛食用的腐竹。


    就在這時,堂屋傳來村裏桂英嬸的嗓音:“水秀,你在家嗎?有人尋你!”


    趙水秀看著鍋裏第二張薄膜正在形成,先是大聲迴應了一句:“桂英嬸,我在家哦!”她拒絕了周年秀要幫她撈腐竹的舉動,對她說道,“你幹不來這個,去幫我看看是誰來找我吧。”


    周年秀訕笑著縮迴手,從廚房走了出去。


    她倒是沒有責怪趙水秀的意思,因為她知道,腐竹的質量和火候溫度等方麵是息息相關的。


    沒有幾年時間的曆練,做出來的腐竹無論是口感還是韌性都會相差甚遠。所以,在當地做腐竹也是一門學問很深的手藝。


    趙水秀浸淫這門手藝已經有十多年的時間,她每次做出來的腐竹,拿到集市去賣,往往都是才剛擺出來就被一搶而空,在當地十分的受歡迎。


    如今,早在幾年前,她就已經沒有時間去市集上擺攤了。個人接到的生產訂單,一年到頭都忙不贏。


    所以,稍一有空,她就會呆在家裏替人做腐竹,偶爾有空,才會做點掛麵。


    今天的腐竹,就是周年秀向她訂做的一批年貨。要是時間再晚一點的話,哪怕是自家人,恐怕也隻能乖乖的排隊等候了。


    周年秀走到堂屋,看見四個西裝革履,梳著大背頭的中老年人,在桂英嬸的陪同下,站在屋外的禾場裏,四處打量。


    此時天上正下著小雨,盡管桂英嬸一直熱情的招唿他們進屋,但是沒有得到主人家的允許,他們也沒有冒然的闖進來。


    周年秀連忙快步走到門口,邀請他們進屋,“正在下雨呢,趕緊進來吧,小心著涼感冒。”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年人,滿臉堆笑的向她伸出雙手,熱情的說道:“你就是趙水秀同誌吧?我們是大觀樓腐竹廠的,我姓陳。今天冒昧的登門拜訪,還請莫要見怪啊!”


    旁邊一個中年人連忙說道:“這是我們陳廠長,他聽說你做腐竹恰嘎,一定要親自過來看你。”


    周年秀雙手亂擺,慌忙的解釋道:“不不不,我不是……水秀在廚房呢,我是她家嫂子。她正在做腐竹,騰不開手,讓我來接待你們。”


    陳廠長明白搞了個烏龍,收迴手在衣服上擦了一把,哈哈笑道:“哦,大嫂你好!她正在做腐竹是吧?那正好,我們想去參觀一下,可以嗎?”


    周年秀看看他們的陣容,遲疑的說道:“可以倒是可以,隻是廚房太小了,怕是容不下這麽多人呢。”


    陳廠長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滿心歡喜,對其他人揮手說道:“這好辦,我進去看看就可以了,你們就在堂屋坐一下吧。”


    周年秀讓桂英嬸在堂屋幫忙招唿客人,前頭帶路,和陳廠長走進了廚房。


    趙水秀往灶膛裏添加了一塊柴火,背對著他們站在灶台前,等候薄膜的成型。


    周年秀出去的這麽一會兒功夫,她就已經夾起來五六根腐竹,晾在了竹竿上麵。腐竹淅淅瀝瀝的滴著水,在廚房的水泥地麵上,濺出一攤白色的水漬。


    陳廠長沒有打擾她的工作,站在一旁仔細觀察著腐皮的色澤。他伸手觸摸感受著腐皮的硬度和柔韌度,將沾著豆漿的手伸進嘴裏舔了一下,不由滿意的點了點頭。


    趙水秀飛快的卷起一條腐皮,轉身搭在竹竿上。


    她這才看見兩人,愣了一下,問道:“年哩,這位是?”


    陳廠長神情極為愉悅的自我介紹道:“趙水秀同誌你好!我是大觀樓腐竹廠的廠長陳興隆,這次過來,是想要聘請你作為我們廠的技術員。哈哈,以你的水平來看,哪怕作為我們廠的特級技術員,也是夠格的!”


    周年秀長大了嘴巴,喃喃的說道:“水秀啊,這是好事上門呢,我去給你放爆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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