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位神秘的女士,鬥篷遮住了她的上半張臉,能看到的隻是潔白的皮膚,似在微笑的神情和混有幾縷金絲的紫色短發。左胸的鬥篷上還別有一株不知用什麽材質製成的幽蘭花。她就這樣站在緩緩消退的赤潮上,一身純白的衣袍卻絲毫沒有染上猩紅的顏色,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


    黎玥幾度想要衝過去,但是赤潮的威脅也讓她難以越雷池一步。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名女性接近天吳,她不斷尋找周身的武器,卻發現原本還在自己身邊的武器箱以及自己的配槍居然都消失了。


    就在黎玥尋找武器的同時,憫世者輕輕揮手,周圍的赤潮便加速退去,似乎在她的幫助下,重明武器的作用範圍和速率大幅增加,在黎玥震驚的眼神中,赤潮已經完全消失,甚至天吳身上的斯科瑞病毒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消失,直至恢複正常。


    顧不上其他,少女立刻向著自己的大老虎走去,體力的大量消耗、環境的異常以及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打擊已經讓她不堪重負,甚至連奔跑都做不到,隻能踉蹌著來到天吳身旁,俯身撫摸著他,眼中已有無數晶瑩閃爍。


    掉落的重明武器墜落到青虎胸口,如同之前一樣吸收著斯科瑞病毒,廣域電磁震撼彈的效果已經結束,這一片區域終於安寧下來。


    憫世者緩緩退後,為她留出空間。


    “他不會有事。請不必擔心,另外,這個還請你收下。”憫世者在黎玥身旁坐下,手中正是那片懸浮著的碎片狀物體。這位女士身上散發著的,是一種能讓人安心的波動,黎玥驚訝的發現自己第一次對這樣的陌生人提不起任何敵意。


    “這是什麽?”


    “在未來很有用的事物。將會引領你們前進。那麽趁著最後的時間,可否和我閑聊片刻?”女士向著黎玥發出“邀請”,黎玥自然也沒有拒絕,畢竟如果對方有惡意,她和天吳恐怕現在都已經是屍體了。


    “很高興你沒有拒絕。那麽,第一,是一個問題,你認為這世上有神明嗎?”


    黎玥思索了片刻,誠實地迴答了自己的見解:“我,不確定。”


    “相信在當今的時代下,再提起所謂神明,恐怕隻有在遊戲或者小說裏麵存在了。畢竟這已經不是那個牛頓要用十年時間研究上帝存在的時代了。不過,假如,神明隻是存在於現在的我們所觀測不到的世界之外呢?”憫世者溫柔地解釋著,仿佛隻是一位耐心的師長。


    “觀測,之外?”


    “人類一直如此,最初懵懂的寓言中,困縛青蛙視線的是頭頂的井口;在閱曆豐富後,阻滯視野蔓延的又變成了階層、地域;而此後,步入浩瀚星河,囚禁我們的又變成了可觀測宇宙…至始至終,人類就是這樣,目之所及僅有囚籠中的一隅。”


    “………”黎玥無法反駁,視線的囚籠無處不在。


    “那麽,第二個問題,如果你生活在一個已被斯科瑞病毒蠶食殆盡的世界,你又恰好有機會迴到過去,以另一種不那麽美好的方式爭得一個嶄新的未來,代價僅是自己的消失。你會選擇這樣做嗎?”


    “………如果,我所眷戀的一切都已不在,那麽,我將毫不猶豫。”


    “真是,不讓人意外的迴答,感謝你。你的隊員要來了,我先走一步。”說完,憫世者就緩緩走向了另一條下山的路,與之前黎玥和天吳上山時的方向相反。在離開前,女士頓了頓,看著黎玥撫摸著的巨虎,最終還是未能開口。


    撫摸著巨虎傷痕累累的額頭,無法背負起他的重量,隻能一步步地嚐試拖著他前行。


    似乎距離憫世者離開後僅過了三分鍾,又似乎,對黎玥來說如同過了三個時辰。匆匆趕來的塔倫、上官溪和其他支援終於趕到。而在他們眼中的,是已然重傷的兩位戰士。


    黝黑的山頂早已窺不見任何的皓白或猩紅,侵蝕出的溝壑已然縱橫出詭異的圖案,卷刃的大劍直插在地,地表溝壑外的裂痕蔓延,斷裂的爪臂不甘地握拳,惡戰已然結束,卻仍舊能聽到怒嘯入耳、觀那英姿不散。終結了危機,乾坤已定。青虎倒在荒蕪之地,似將長眠於墳塚,支離破碎的身軀昭示著屬於他的染血的榮耀。


    破裂的甲胄覆蓋在少女的身軀上,烏黑的短發淩亂,臉頰處、甲胄上是早已幹涸的血跡。眼中滿含痛苦,又似乎還有一絲絕望,隱隱可見淚珠滾落。她的嘴角緊抿,透露出內心的掙紮和無力,絲毫不見勝利後的喜悅。她的肩膀微微顫抖,欲與那倒下的戰士一同歸去,卻無力再負擔他的質量。肅穆與蕭瑟,哀傷與淒涼,無力與絕望渲染著周圍的一切……


    來不及用語言交流,白狼和少女就直接衝了過去,上官溪攙扶起黎玥,塔倫則是奮力地想要把天吳背起,隨後,上官也遞過去一隻手。在周圍人的幫助下,他們用最快的速度下山。


    山腳處,白淩熊仍在用長槍支撐著身體,能源大量釋放,已是強弩之末,劉柳與趕來的援軍則是用試做型重明武器進行著效率較低的“清掃”。


    目前來看,試做型重明武器效果相當不穩定,比如黎玥手中的重明武器效果是這裏大部分人手中重明武器效果的幾倍,而有一些,就光阻隔斯科瑞病毒的能力都和一般的對斯科瑞病毒隔離裝置差不多,效果極差。


    “收到消息,源頭已經被解決了!”負責接受指令的通訊員最先歡唿了一聲,這一消息無疑是一劑強心劑,所有人的情緒頓時高昂起來,手上的動作都快了幾分。


    而這份消息,自然也傳到了白淩熊的耳中。機體的能源還足夠支撐他進行思考,想來,自然是那位前輩吧。


    雖然論實際服役時間,白淩熊必然比天吳長得多,但正如先前上官溪所想,在獸人型解構體的領域,他確實是個新兵,這次行動他發揮的最大作用甚至都不在戰鬥上。但這也不可否認,這絕對是至關重要的行動。


    時間在一點點流逝,赤潮帶來的侵染終於散去,白淩熊也得以休息,收迴長槍和堅盾,前者此刻是白熊的拐杖。劉柳表麵不太情願,實際則是快步地跑了過來,引導他前行。


    另一邊,為了更快地將天吳送去治療,他們在第一時間就聯係了西部烏疆指揮基地的運輸機。半山腰處,監兵小隊就已和支援隊伍分別。


    論解構體的修複,九龍古國的科學理事會實際上比工造部還要專業。所以基本上,九龍解構體出了無法自主解決的問題時都會直接去科學理事會進行修複。同時,考慮到監兵小隊還有很多關鍵信息要向科學理事會報告,所以他們剛下運輸機就直奔科學理事會而來。


    “還能再快一點嗎?”天吳被推著送進科學理事會深處,黎玥著急地向若雪問道。


    “首席他不在,我隻能快到這個速度,再等等吧,首席馬上就迴來了。”若雪也是十分無奈,正好碰上了科學理事會幾乎沒人的情況,黎玥甚至是依靠祖昊焱給予的身份認證才進來的。


    “怎麽等!!!”黎玥的情緒極不穩定,一聲怒吼響徹整個空間。若雪自然也被嚇了一跳,旁邊的上官溪和塔倫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


    當初,他們出了問題需要修複卻被各種拖延時,黎玥完全是以武力威脅的方式幫他們爭到了最早的檢查。


    上官溪被人調侃,黎玥絕對比天吳和塔倫先出手;塔倫吵架輸了,黎玥會想盡辦法幫他找迴顏麵;至於天吳,機體毛發護理和傷口處理基本都是黎玥來做的。


    為此黎玥可沒少被批評是蠻橫無理之人,天吳甚至是長官都攔不住的指揮官他倆又怎麽攔得住。


    現在是陪伴自己最久的親人徘徊在生死邊緣,教黎玥如何能冷靜,估計要不是自己本來就身負重傷,她高低要原地爆發。


    “你們先等會兒,黎玥你跟我進來,修複天吳可能需要你進行意識鏈接。”若雪等人終於鬆了一口氣,救星來了。


    “指揮官,一定要帶大哥迴來。”上官溪在那一刻想過無數種詞語,但最終匯聚成了這句完全是依靠直覺說出的話語,塔倫隻是短暫地與黎玥對視一眼,那份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會的!一定會的!”留下簡短有力的話語後,黎玥跟著祖昊焱進入了修複室。


    整個空間內就隻餘三人麵麵相覷,不久後那些助手也依次迴來,但也隻是和他們擦肩而過,轉身又奔赴向屬於自己的工作崗位。


    “那個大家夥到底做了什麽呀?傷得那麽嚴重。”若雪有些戰戰兢兢地說道,斷了左臂和兩條尾巴,身體的大部分裝甲都已經損毀,甚至還有好幾個洞穿傷,按照若雪了解到的標準,這樣已經快接近報廢處理的標準了。


    “大哥他…估計是打算魚死網破吧……”塔倫歎了口氣,他和上官溪都不打算離開,隻是靜靜地守望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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