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針對赤潮的打擊方案在源頭被清除後就進行了變更,廣域打擊已經不再適合處理這樣的場麵。


    這也就意味著,那些不願離開此處的人們又獲得了可以苟延殘喘的時間。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好消息,對他們來說。”黎玥自然清楚那些人的願望,也不禁在想為他們爭得苟延殘喘的時間是不是對他們的一次幫助。


    “也許算不上好,畢竟這裏的自然條件早就不再適合人居住了。異合生物和赤潮的威脅也會讓他們有很長一段時間無法去到城市進行補給。”摶象平靜地說道,而後又將讚許的目光投向黎玥…


    “但至少,這是他們的願望。在這樣的情況下,尊重他們的選擇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我們所做的一切真的是有意義的嗎?”


    摶象搖搖頭,用傷痕累累的獅爪輕輕地拍了拍黎玥的頭。


    “凡事若是都用結果論來定奪,那麽這個世界上的大部分行為都是沒有意義的,意義就在我們的所做之中。”


    “那些孩子怎麽樣了?”


    “狻猊已經派人把他們接走了,九龍會給他們一個看到明天的機會。雙方其實都哭得泣不成聲,但老人們總是率先結束哭泣,轉而送上祝福。”


    摶象無奈地笑著。漫長的時間會為他們的生命添磚加瓦,眼前不過是又一次再正常不過的送別。但是,目送新生的雛鳥遠去,並不是一件值得傷感的事。


    “對了,你還是和你的小隊成員好好說說吧,這次你幾乎不要命的行為他們可是相當不滿啊。你們之間的關係緊密,但越是這樣,你就越不能不去考慮他們的感受。”


    “嗯…”黎玥低下頭,目光無意間地瞥到了麵露難色的天吳,塔倫出去“炫耀”前和上官溪被單獨叫出去時都是這樣的表情。


    片刻之後,摶象站起身來,向著總指揮的方向走去。


    黎玥則是來到了自己的小隊成員身邊,當然,還閑著的小隊成員隻有天吳而已。


    塔倫還在一個勁地和孟章等解構體訴說他們的經曆,後者聽得津津有味,隻是他們的指揮官大多數麵色都挺難看的。


    上官溪則是被自己的兄長叫了出去,黎玥甚至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在商討自己的小隊問題。


    “指揮官…”天吳突然粗魯地把黎玥拉到一旁隨後盤坐下來,用自己龐大的身軀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黎玥自然知道,這是天吳有秘密想對自己說,拍拍大爪子,微笑著示意對方將所欲言之事與她訴說。


    盡管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塔倫吸引了過去,但天吳還是不放心地扭頭掃了一遍其他人。


    在確定周圍沒有額外投來的視線之後,青虎又指了指黎玥握在手中的徽章,國君的監視讓他不能暢所欲言。見此,黎玥開啟了意識鏈接。


    “指揮官,我,在那裏見到了另一位代行者,是個很神秘的女性。而且,粗略估計她的實力甚至還在那個自稱喬查尼的代行者之上。”


    黎玥頓時臉色大變,但是天吳還完整地出現在她麵前,估計並沒有遭到什麽傷害,但能讓天吳以這樣隱秘的方式說出來,隻怕…


    “她有沒有為難你?”


    “這倒沒有,他隻是讓我帶路,然後告訴了我關於你們的位置。還有,我的機體好像是由她修複的。”


    天吳摸了摸虎頭,一雙眸子顯得有些黯淡,自然是擔心自己的行為又變成指揮官的負擔。


    “沒事,這情況也沒人知道,這樣就足夠了。而且她似乎並未對我們產生敵意,代行者真是神秘的存在。”


    “嗯,對了,迴去還是幫我申請一下機體檢查吧,總感覺這次經曆了很多。”


    “當然,肯定要給你們都來一次機體檢查。不過,應該是等我們軍事法庭之後再說了。”


    “什麽?!這……”這迴輪到天吳大吃一驚了。


    “畢竟流程還是要走的,無論是否有國君的默許,我們罔顧作戰指揮中心的指令,違抗軍令擅自行動的行為都是既定的事實。國君的‘特權’隻能保證我們在軍事法庭之後不會有事。別擔心,我不會讓你們…”


    還未說完,天無吳低沉雄渾的聲音就響徹在自己的耳邊。


    “在你說這句話之前,能不能好好反省一下這一次?能不能再多考慮一下我和我們的感受,”話語幾近變成了老虎的低吼,但這低吼聲中隻有憤怒、恐懼,和擔憂,“多珍視自己一點,別再開這種致命的玩笑了…”


    巨大的身軀在微微顫抖,一雙爪子捧住黎玥,輕輕把她往巨虎的胸膛上推去,天吳擁抱住了她。


    左胸的護甲早就在戰鬥中損壞,青虎胸口的絨毛柔然而密集,機械心髒(核心\/動力源)有力的跳動聲迴蕩在黎玥耳邊。


    是啊,自己獨斷作出選擇的時候,從來沒有考慮過他們的心情。


    隻是天真地以為,隻要是他們,一定能理解自己的想法。但現在的黎玥卻深刻地理解了一件事,隻要他們仍在,自己就不能輕易拿性命冒險。


    “對不起。”輕輕地撫摸巨獸,試圖安撫對方……


    “為何如此沉默呢?是因為自己的女兒足夠優秀,還是這支小隊已經打了你的臉?”摶象站在上官巒身邊,低聲地詢問道。


    “兩者皆非。”看似冰冷的迴答卻早已被自己的恩師看透。


    “嗬,狡辯之詞。第一印象固然重要,但倘若隻憑此去評估,必然難以窺其本質。我不覺得過了這麽多年,我最後的一任學生就已經全忘了。”


    “老師…也許的確,我是在狡辯,不過我絲毫不為自己將這樣一支小隊貶低得一無是處而羞愧,他們的行為的確有過失,這是再怎麽輝煌的光芒都掩蓋不了的事實,但……”


    “我覺得你需要的不是‘放手’,而是‘認可’,你的女兒值得你的稱讚。你們父女之間的隔閡太大了。接下來針對他們的軍事法庭,我希望你能客觀而論。”


    “會的。”


    無意間,上官巒的目光瞥向了上官溪,那是曾被他囚於籠中逼迫嘶喊的雛鳥,而今早已跳出囚籠,展翅高歌,那份歌聲遠比自己希望的要高昂美妙得多……


    身著筆挺軍裝製服的男人離開,隻留下摶象站在山丘之上,極目遠眺那片孤獨的海洋。


    恍惚之中似乎聽到了波濤的聲音,但那必然是自己的錯覺,海洋離他們太遙遠,遙遠到縱使是乘著風,海浪的聲音也無法傳到此處。新生的一代仍在努力,舊日的他們亦將恆久地堅持。


    自斯科瑞病毒爆發以來,名為九龍的國度已經見證了四代人的衰亡與新生。


    第一代人懷抱著黃金般的繁榮,為子孫後代鐫刻下永恆的仇恨與誓言;第二代人追尋著上一代源於內心的遺憾,綻放短暫的光輝後匆匆離開;第三代人不解為何他們要誕生於災厄,好奇與告誡又驅使他們接續前行;第四代人於史書中撫摸著前人被時間刻蝕的足跡,期盼著嶄新的黎明,卻又被迫陷入至深的永夜。


    曾幾何時,他們眺望著高天,亦幻想過深海,可時間堆砌出的障壁又冷漠地將他們的期許碾碎、隔絕。


    從兒孫那裏借來的世界,而今又要讓自己的兒孫們去還。這顆原本蔚藍的星球已經見證了太多太多……


    三分鍾前,上官溪被自己的兄長單獨叫到了一邊。


    “溪,我希望你能認真考慮一下轉到陵光小隊這裏。你當前所在的小隊也許的確很強,但對你的安全保證,我還是不敢苟同。”


    上官嶽嚴肅地說道,卻不曾想這一次自己的妹妹也以同樣的方式迴應著自己。


    “如果我還是給出相同的答案,哥,你是不是就要強行拉著我過來了?”上官溪麵色冷淡,嚴肅的神情絲毫不弱於自己的兄長。


    上官嶽也有幾分驚訝,印象中妹妹幾乎沒有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待在監兵小隊是我的選擇。繼續和他們們奮戰也是我的選擇。這不容質疑,兄長。”


    那雙蔚藍的眸子閃爍著無與倫比的堅毅,這份堅毅卻讓上官嶽感到熟悉而陌生。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妹妹的眼神中就多了這一份堅毅,最開始那還隻是微弱的火星,而今已成燎原烈火。


    也許是六個多月前她選擇主動調到監兵小隊的時候,不,那時她仍舊是那個羞澀而軟弱的丫頭。


    但這份堅毅的確是在他與監兵小隊的成員相處的過程中越發壯大的。


    自信如撥開陰霾的陽光般出現在他的臉上,顯得格外的明亮。妹妹早就不是父親口中那個除開醫術外一無是處的女孩子了,她已是破籠的青鸞,展翅飛向屬於她的高空。


    “………”不需要過多的言語,眼神與那隻言片語已經構築出了最好的答複。上官嶽自知勸不動妹妹,也隻好作罷。


    “溪,你能最後迴答我一個問題嗎?”


    “你說。”


    “你的指揮官,她究竟是個怎麽樣的人?”


    “膽大心細,剩下的,不言而喻了。哥,我得迴去了,還得準備軍事法庭上的斡旋。”


    少女終於露出一抹笑意,雖然帶著濃厚的無奈,但她並沒有就此退縮的念頭。她的同伴們,或許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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