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經·西山經》:“有鳥焉,其狀如鶴,一足,赤文青質而白喙,名曰畢方,其鳴自叫也,見則其邑有訛火。”


    我叫沈雲開,是沈家雲字輩的嫡長孫。可能是因為和人類混血的原因,我們家族平均壽命隻有兩百來歲,在妖裏麵算是極其短命了。舉個例子,就拿東北的月湖家族來說,壽命普遍都在千歲以上。所以雖然是妖界四大家族之一,沈家卻和其他三家不太一樣,沒什麽狗屁嫡長子繼承製。能者居之,成王敗寇才是家族鐵律。


    不然你覺得我家是怎麽成為四家族之首的?靠沈萬三和聚寶盆的傳說嗎?嗬嗬。


    咳咳,在此澄清一點,我們家族和鳳凰一點關係都沒有。我翻遍族譜也沒看到有記載哪位老祖宗和鳳凰結過婚。


    這就很尷尬了,因為外界都深信沈家是鳳凰族。


    鳳凰是不是真的存在我一直抱懷疑的態度,畢竟我沒見過,我家老祖宗們也都沒見過。連我老祖宗都沒見過的品種,那存在的概率就真的很小很小了。畢竟,我家老祖宗可是和黃帝一起並肩作戰過的。當年黃帝在泰山聚集鬼神的時候,乘坐的是蛟龍牽引的戰車,而我家老祖宗,就是站在戰車旁邊的護衛。


    這段曆史被寫在族譜首頁,是全族的驕傲。


    看到這裏,應該有人猜出來了,不錯,我們沈家正是華夏最古老的妖族之一,畢方族。古老到大家都以為我們隻是個傳說。


    我們沈家從一開始就在人三方混戰中選對了邊,和人族緊密相連,同氣連枝。


    家族史上記載,當年黃帝為了建立聯盟抗衡蚩尤,和我家老祖宗訂下契約,所以我們族最初就能和人族通婚。之所以不能對外言明血統身份,是因為契約最下麵的附加條件。可惜那行字太小了,老祖宗當時光顧著高興沒看仔細,簽完才發現吃了個暗虧。不然試試討價還價,說不定就沒有沈萬三和聚寶盆的傳言了。


    因為這條附加條件,沈家有個規定,隻招上門女婿,這樣可以保證這個家族的秘密不會外泄,同時還能讓家族人丁興旺,一舉兩得。無論是媳婦還是上門女婿,進門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學習家族史。


    我從小就喜歡躲在門後麵看那些新進沈家的人,一邊看家族史一邊驚唿:“他她居然也是畢方族的啊!”


    我們家族世世代代在曆史上都留有姓名。這沒什麽好奇怪的,之前說了,我們族最初就能和人族通婚,不過家族的姓氏倒是改了兩次才最終確定為沈。


    說個最耳熟能詳的名字吧,嬴政知道不?就是曆史上第一個建立了中央集權的多民族統一的國家的皇帝,連皇帝這個稱號都是他首創的,無論哪個朝代學曆史都避不開的一個響當當的大人物。牛吧!不好意思,他就是畢方族和人族的混血兒。


    這是在百度百科都能查到:“黃帝之裔高辛氏帝嚳之子實沈之後,實沈氏族以猴為圖騰,初居於山東曲卓之沈猶,與少昊氏部落雜居而東夷化,成為東夷族的一支,故為贏姓。”


    以猴為圖騰這個是以訛傳訛造成的錯誤,實際上沈家最早的圖騰是一隻和畢方長相相近的仙鶴,後來為了避免被人類猜出來,才變成現在這種簡筆圖騰,唉,簡到連個妖形都沒有。


    沒辦法,和黃帝簽契約的就那麽幾家,活到現在的也隻有我們這一族了,羨慕嫉妒恨的人肯定很多,這種造謠都不算個事。


    還有說什麽畢方一說話就會引起局部地區火災之類的,每次看到這種我都滿頭問號。造謠也講點自然規律好不好,畢方族確實天性能吐火,但是一說話就引起大麵積火災這種話,就跟龍女哭的時候晴天會下雨一樣想象力豐富。


    聽說隔壁高麗國的版本裏,哭泣會導致晴天下雨的主角變成了狐狸,還專門發明了一個詞叫狐狸雨。嗯,所以謠言這種東西聽聽就行了,別當真。


    那個家族史學習室裏進來過很多人,直到有一天,我媳婦也坐在裏麵了。她驚唿的樣子也太可愛了吧!比之前所有人都可愛!


    對,我已經結婚了,我媳婦是個血統純正的美麗可愛善良溫柔的人族女子。


    (不好意思,真不是湊字數,寫到這裏我媳婦剛好路過。)


    我一直認為我們兩個的相遇可以說是非常浪漫了。


    我18歲那年在重明山上遇到了我媳婦。她那時候才9歲。按照畢方族和人族的年齡換算,我們兩個差不多同齡,甚至當時的我化了人形還沒她高。


    那天,畢方形態的我正在練習飛翔,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小女孩的哭聲。這裏是人跡罕至的崇山峻嶺,唯一可以解釋的是,小女孩是從前麵的重明山森林公園走到這裏的,可是那個公園不是很大嗎?還有柵欄什麽的,她是怎麽走過來的?


    我走到離她很近的地方,隔著樹叢偷偷看她。


    那真是個很勇敢的小姑娘,她明顯走了很久的路,全身上下髒兮兮的,腳上穿的布鞋都磨破了。不知道是害怕還是饑餓,她哭了一小會兒,真的隻是一小會兒,然後紅著眼睛擦擦眼淚,咬著嘴唇開始想辦法,一臉不服輸的樣子,還不忘警惕的環顧四周。


    她想了半天,在腳邊撿了兩個樹枝,看架勢準備鑽木取火。我差點笑出聲,她肯定不知道徒手鑽木取火有多困難。


    果然,鑽了半天也沒取到火。她氣唿唿地把樹枝扔在地上,還踩了兩腳。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她決定再試試。她嘟囔了幾句加油給自己打氣,然後撿起了樹枝。


    我決定走出樹叢幫幫她,再鑽下去,她的手肯定會磨破。但是出去之前,我還有一件事要做。我拔了一根自己的尾羽。嘶,現在想起來還是鑽心的疼。


    和傳說中的鳳凰一樣,畢方的尾羽也可以挑動世間百結。我決定偷偷把她的紅線解下來,藏起來。她走出去之後,人海茫茫再見太難了。但是她的紅線可以帶我找到她。


    我以畢方形態見了她。這在家族裏算是大忌,不過反正我也沒想當族長,犯忌諱就犯忌諱吧。


    就這樣,九歲的我未來的媳婦,看著畢方形態的我叼著尾羽,身後還滴著血,一步步走近,想必當時肯定嚇壞了,嘴巴張的老大。


    我先用尾羽挑開她右手上那根係上活結的紅線。因為看不到紅線,隻能憑尾羽的觸感,我很丟人的挑了好久。


    九歲的我未來的媳婦,臉上表情從驚駭到疑惑,最後甚至有點無語。


    還好,終於挑開了。我用尾羽把紅線挑到脖子上,然後給她一個示意的眼神,讓她抓住我的羽毛跟我走。我未來媳婦是真的聰明,立刻明白了。


    天色漸漸昏暗,我們終於在最後一點亮光消失之前聽到了尋找她的唿喊聲。我目送她離開的,走之前她還說了句謝謝,這個送給我留個紀念把,嗯,說完就搶走了我嘴裏叼著的尾羽。嘿!這個小強盜(劃掉),這個可愛的小姑娘還知道禮尚往來呢!


    我30歲那年成年了,開始找她的下落。看著她努力學習考入了很好的大學,後來又找到了很好的工作,努力工作。當時覺得我就這樣去追她,估計會碰一鼻子灰。所以也非常有覺悟地開始建立自己的事業。


    嗯,我其實不算差,不過和我那幾個弟弟比起來,實在有些寒磣。而且因為拔了一根尾羽,我少了一根腳趾,走路一瘸一拐,殘疾的很明顯,所以,怎麽說呢,嗯,好吧,我承認我有點自卑。


    沒想到這一耽誤,她過完年就要三十歲了。在她的家鄉,女子三十歲不結婚好像是很糟糕的事情。我覺得再不出手追她就太晚了。


    我設了個天賜良緣巧遇局。哈哈哈哈哈,我真是個天才。還請了我姐姐的閨蜜月湖晴空來客串。這位姑娘是個不婚主義者,這事月湖家族上上下下都知道。


    經曆了各種巧遇和猛烈追求,我最終抱得美人歸。


    不過後來從我媳婦口中聽完她的版本,發現在這事上我們倆的認知好像有一丁點出入。


    我媳婦的口述:


    我九歲那年參加學校組織的去重明山森林公園的春遊,結果在為了一隻蝴蝶和老師同學走散了。我想起老師說的,朝著對的方向一直走,一定會看到勝利的終點。然後我就朝著一個方向走了好久。完全忽略了“對的”這個形容詞。


    我一直走到太陽下山,腳特別疼,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迷路了。九歲的我因為又怕又餓哭出聲來。


    哭了幾分鍾,我突然意識到,哭是沒辦法解決問題的,我要自救。然後就決定鑽木取火。我看書上說,野獸都怕火。我鑽了好久也沒出火,氣的把樹枝扔地上,還特幼稚地踩了兩腳。冷靜了一會兒,我又想起老師說的話,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準備再把樹枝撿起來琢磨一下鑽木取火的技巧,剛剛肯定是我的方法不對。


    正當我準備換種方法嚐試一下的時候,從旁邊樹叢裏跳出來了一隻長得很奇怪的大鳥。是的,跳出來。因為他隻有一條腿。


    等我嫁給了沈雲開,才知道畢方形態下,沈家人一般用飛的。他當時是為了照顧我,才一直堅持用和我相仿的速度,跳著送我走出荒山野嶺。


    不過九歲的我什麽都不知道。我隻是驚訝地看著一條腿的奇怪的大鳥,叼著一根羽毛,一跳一跳地朝我這邊走來,身後還流著血。


    不過我當時的第一反應是:這鳥長得好漂亮!他不會想吃掉我吧?


    嚇得我一動不敢動。就看見這鳥用嘴上叼的羽毛撓我的右手腕。他鍥而不舍的撓了很久,久到我都無語了。就算是餐前儀式,也用時過頭了吧。可是九歲的我為什麽沒跑呢?我問了自己很久,一直沒有答案。也許,是因為這隻漂亮的大鳥蠢萌的可愛。


    一直到我長大後,再想起這件事情,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還好當時搶走了他嘴裏的羽毛。隻有看到羽毛,我才敢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但是遇見沈雲開這個家夥,我又覺得自己在做夢了。我們是在除夕夜拚桌認識的,對拚桌吃年夜飯,這種爛借口也就他能想象得到了吧,哈哈哈哈哈。


    後來才知道,他是走錯房間才遇見我的,那晚他本該見的是一個叫月湖晴空的相親對象。再後來才知道,什麽相親對象啊,那就是他找來客串的熟人,目的是為了騙過家長,出來和我單獨吃年夜飯。


    沈雲開這人雖然每天沒個正型,但是對我特別好,又很優秀,優秀的讓我自卑。我本來以為這場戀愛對他來說隻是玩玩而已,一直沒答應。


    直到有一天,他問我:你知道我為什麽會斷一根腳趾嗎?故事要從你九歲那年說起……


    說完,還用尾羽給我係上了紅線。一端係在我的右手腕,另一端他二話沒說,厚著臉皮係在自己左手腕。


    媳婦啊,那哪兒是厚著臉皮,我當時的表情明明是堅定堅決嘛!


    朝著對的方向一直走,一定會看到勝利的終點。你們小學老師誠不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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