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人人都說嘲風平生好險又好望,喜歡蹲在宮殿的角上眺望遠方。”嘲風自嘲地笑了,“更有甚者說象征吉祥、美觀和威嚴,還具有威懾妖魔、清除災禍、辟邪安宅的作用。聽的次數太多,連我都快相信了。”


    “唉?難道不是嘛?嗝!”正在剔牙的曹成隨口問道,還順便打了個嗝。


    “喜歡呆在高處獨處是真的,但是其他的說辭都很扯淡。之所以喜歡呆在宮殿的角上,是因為古時候的皇宮又高又安靜。連死個人都靜悄悄的。”說著,嘲風的目光黯淡了下去。


    席間沒人言語,隻有曹成繼續追問:“你又知道?神話故事嘛,肯定寄托了人們美好的願望,連我九歲的表弟都知道不用太較真。”


    “曹成,真的,你能安靜一會兒讓我把故事說完嗎?”嘲風平靜地看著曹成說。


    “不好意思,我碎嘴子慣了,沒吃的就總想說話。我還是接著吃花生好了。絕對不插嘴了。”曹成做了個拉鏈嘴的動作,低頭攻堅花生米。


    “時間地點人名我就不說了,說的太詳細在座各位都能猜出來。反正曆史上記載她是因病去世,就讓這個死因一直保留下去吧。故事裏麵我想叫她淺淺,她總是習慣低頭淺笑。淺淺從小就是個愛體麵的小姑娘,哪怕奄奄一息了,最後一封寄給娘親的家書還是一切安好,勿念。”嘲風神情悲傷,那是他記憶裏的小姑娘。


    “淺淺是後宮一個不太受寵的娘娘生下的女兒。她爹有很多孩子,各種明爭暗鬥,淺淺從小就知道要謹言慎行,她把自己的聰慧機敏都藏的嚴嚴實實,既不吊車尾也不出風頭。老師的題目就算全會也隻答對六道,像所有宮裏的女子那樣低眉順眼,笑是淺淺的笑。


    像電視上演的那樣,淺淺在的宮裏也有個善妒又惡毒的皇後,皇後自己的一兒一女並不出眾,所以更出眾的那些非皇後生的孩子,男的沒能活到弱冠,女的沒能活到既笄。曆來皇宮裏的氣氛都很壓抑,可淺淺出生的地方最壓抑。規矩比我見過的所有都要嚴苛,都要多。


    當時的雖然提倡女子無才便是德,但作為皇室子弟,無論男女都是要念書識字的,隻是皇室女子除了三字經千字文之類的識字啟蒙,後麵還要學女德之類的行為規範讀本,這些是男子不需要了解的。


    我認識淺淺的時候,她才七歲,已經讀了兩年的識字啟蒙了。”


    嘲風的眼前浮現出那個嘟著嘴的可愛小女孩。


    “淺淺有個秘密花園,是東南角的一個荒廢的小院子。那天她剛下學,因為老師要求背誦的段落背的磕磕巴巴被罰全文抄寫五遍。她在秘密花園裏特別不開心地噘著嘴,嘟囔著把整本書都背完了,他們明明才學了三分之一而已。


    我當時餓了,想去禦膳房找點吃的,碰巧遇到這一幕,看到這個小姑娘居然懂得不露圭角,覺得有趣,就現身了。


    你是誰?淺淺機警地問。


    我隻是個剛巧路過的路人。我說。


    剛剛我背書的時候你就站在柱子後麵偷聽了吧?淺淺一臉了然的樣子,下一秒卻變臉可憐兮兮地求我:你可不可以幫我保密?求求你啦!要是被娘知道,我晚上又得餓著了。


    我覺得好笑,就迴她:你額娘可真壞居然會用餓肚子的方法懲罰你。


    誰知道她居然生氣了,氣唿唿地維護她娘說:我娘才不壞呢!她可疼我了,我們冬天領不到厚被子,她就把自己的被子拆了拿出一半棉絮放我被子裏麵。我小時候饞肉,她就把自己的肉給我吃,還說不喜歡吃。


    她表情難過地說:我娘是怕我被壞女人害死,才要我裝不會的。我知道,她有時候會在半夜偷偷哭。我娘以前是侍奉皇後娘娘的,但是皇後娘娘不喜歡她。這些你會告密嗎?你要是告密了,我和我娘就活不成了。


    我不會說的。我鄭重地說。我沒想到一個年紀這麽小的姑娘藏了這麽多心事。讓一個小孩過早地了解現實實在是很殘酷的一件事。


    我叫淺淺,你叫什麽名字?她問我。


    我說:我的名字不能告訴你,不過你喊我風哥哥可好?我想和你做個朋友,你願意嗎?


    淺淺用力地點點頭。她是個在宮裏長大的孩子,對朋友這種關係陌生又新奇。


    後來我們時常在她的秘密花園聚會。她會給我說今天怎麽在老師麵前裝笨,說班上娘親受寵的同學又怎麽欺負了娘親不受寵的同學。我會給她帶有趣的書和禦膳房的燒雞、鹵牛肉。淺淺是個特別喜歡吃肉的小姑娘,她不要魚翅燕窩那種東西,不夠填肚子。


    一直到她既笄那年。淺淺出落成一個漂亮的大姑娘了,隻是太漂亮了,她藏不住了。


    那天在秘密花園,她忽然問了一個我沒法迴答的問題。她說:風哥哥,你是神仙嗎?怎麽總不見你老。


    我記不得自己是怎麽搪塞過去的。


    她又說:我娘說聖上想和親,選了我。等明年開春了就把我送去塞外。聽說那個地方天寒地凍,那個王子又蠢又胖。我不太想嫁,要是有神仙能幫幫我就好了。


    她說話的時候一直看著我,可是我什麽都不能說。


    她失望地走了。


    年底的時候,淺淺喜歡上一個宮裏的侍衛,或者說是互相欽慕。


    她對我說:要是不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她寧願死掉。


    我不想淺淺死掉,那是我看著長大的小姑娘啊。所以我幫她了。


    時間定在大年三十的晚上,那天宮裏的守衛比較寬鬆。


    她和她喜歡的人成功地逃走了。宮裏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失足掉下井了,他們過了好幾天才從井裏撈出一個泡的麵目全非的女屍,身形和她很像。


    沒什麽人在意,隻是死了一個不受寵的公主而已。那個侍衛更沒人在意了,每天宮裏死那麽多奴才,隻要不是自己就好。


    她額娘提前知道了消息,所以也隻是假裝悲傷一下,心裏卻替她高興。


    我那時候也以為是個她終於有了個好的結局,替她高興了好久。


    雖然為了幫她,我被罰麵壁思過兩年。”


    “原來你當時進巨龍穀是因為這件事情。”蒲牢歎了口氣。


    “不然還能因為什麽?你該不會真的相信那個什麽狗屁奪權的傳聞了吧?”嘲風無語地說。


    “大哥,我實在忍不了了。”曹成忍無可忍道,“這個時間怎麽有些不對勁呢?有公主皇帝那會兒應該是古代吧,最近的古代離現在少說也一百年了吧!”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故事嘛,當故事聽就行了,大不了像伍先生那樣自罰三杯。你還想不想聽結局了?”嘲風無所謂地迴道。


    “想!”曹成乖巧地點頭,又做了一遍拉鏈嘴的動嘴以示不再說話。


    “淺淺出宮之後一直有托人捎信給她娘,最後一封是一年前的。她娘托了很多關係去找,才知道人死了。我知道消息的時候,這事已經過去一年了。那個男的是個家爆狂,把各種私奔帶來的不如意都發泄在了淺淺身上。淺淺是……活活被打死的。人是淺淺自己選的,所以我們沒有多去了解,隻是他表麵很正常,對待旁人甚至稱得上謙和。


    誰能想到呢。淺淺躲過了宮鬥,躲過了饑餓,躲過了和親,卻沒躲過家暴。這事怨不得她,她隻是個太想出宮的小姑娘罷了,我隻是恨我自己當時沒幫她再深入了解一下那個人。”嘲風輕輕地說。


    他語氣正常,一滴眼淚卻落了下來。


    席間的眾人很體貼的假裝沒看到。連曹成也終於沒有傻到這時候去提問質疑。


    “我接力。”敲碗的是一起赴宴的蒲牢,他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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